第一百二十一章 庆千秋节(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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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在地上跪伏了多久,之前的那个湛蓝蟒袍內监才招呼她们起来,在原地活动活动筋骨,免得再手脚麻痹,在御前失仪。



    內监踱步到叶随风跟前,“哎呀”一声,讶然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妆容都花了?快,快来人给修修。”



    他边招呼着宫人七手八脚地给叶随风补妆,边絮絮道:“你顶着这么一张脸面圣,还不给定个大不敬之罪,到时候咱家也捞不着好。”



    说着他又抬头看了看艳阳,“日头是挺盛,倒也不至于热成这样吧。”



    一切就绪,叶随风定定地看着那道朱漆殿门,挺直了脊背。



    她们这些新晋女官列成一列纵队,像是下饺子一样,一个个迈着娇柔的步子,缓步踏进正阳大殿。



    叶随风排在队伍的最末端,随着人群缓缓前移。心脏跳得频率明显的加快了,血气上涌,紧张的情绪随着血液在身体周身涌动。



    排在叶随风之前的薛碧云步履娇娜,高捧托盘款款走到大殿中央,朗声吟诵祝寿词,其声洋洋盈耳,娓娓动听。再观其人,仙姿佚貌,端庄典雅。



    薛碧云将寿礼呈给内监,又迈着纤纤细步施施然走到一侧,娇婉站好。饶是薛碧云已经退下,仍有不少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随着她的移动而动,而薛碧云坦然地任人打量,全无怯色。



    迄今为止,一众新晋女官除了叶随风之外,全都出色的完成了官场首秀,所有的压力都转嫁到了叶随风的身上。



    叶随风甫一踏进大殿,便觉一道尖锐明光直刺入目,琴瑟丝竹也转了调子。叶随风顿觉头痛欲裂,方才在大殿之外如丝如缕的叨念声直在耳边回旋。



    脑中嗡嗡直响,茫然如浩渺烟波,迷离如目迷五色。



    叶随风竭力捧着金寿桃,维持步子稳定。



    她隐约听到内监高声唱道:“怀南府,蟠桃献寿一对。”



    内监话音一落,叶随风就地跪地,高举托盘过顶,大声道:“圣上万寿无疆……”



    余下的话像是迷失在了弥天雾霭之中,遍寻不得。



    叶随风一卡顿,全场顿时寂静下来,惟有乱她心神的乐声还在啾啾作响。



    叶随风身上的官服不知是第几次被汗水打透了,从脊背到脚跟皆是一片冰凉,如坠冰窟。



    叶随风的脑子又停滞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或者压根儿就没想,一句“陛下,祝您生日快乐!”便脱口而出,满场哗然。



    这下连丝竹之声也止息了,偌大的殿堂阒然无声,一呼一吸之声变得分外明晰。



    叶随风心脏沉沉下坠,好似落入脚底,又好像坠入更深的地心。血液宛如冰冻住了,不再流淌,森森寒意将她全盘占据。



    完了,全完了。



    砸了,全砸了。



    叶随风高举着的双手已是战战兢兢,托盘已然托不稳,其上的金寿桃时而左移,时而右摆,险些摔落到地上。



    大殿之人从权贵到宫人,大多数都窃窃而笑,隔岸观火,端看叶随风下场如何。



    一片沉寂之中,却听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居高而下。



    “从来祝寿都说福泽绵长,国祚延绵,却甚少有人关心寡人心中是否安乐。”



    叶随风低垂着头,听声音在头顶遥遥传来,心中一惊,说话的人竟然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承恩帝似是感慨万千,眸光明灭间,掠过万千情愫,却又尽数掩于幽深的眼波中。



    承恩帝对叶随风说道:“你这祝寿词很是特别,寡人心悦,你且将寿礼放下,抬起头来给寡人瞧瞧。”



    叶随风颤巍巍地将托盘搁在自己眼前,徐徐将头抬起来。



    叶随风凝眸远望那高居龙椅的真龙天子,当她终于看清楚他的模样,惊讶与熟悉并存。一股温暖在血液中流淌起来,冲刷掉了之前的恐惧与寒冷。



    那高高在上的不赀之躯,赫然就是慈祥温厚、温情呵护着叶随风的外婆!



    叶随风眼中水光漾漾,痴痴地盯着承恩帝的龙眉凤眼,威严中她却瞧出了一丝慈祥。



    承恩帝也凝着幽深的眸子看着方才还噤若寒蝉,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柔成楚楚娇子的叶随风。



    他似是察觉到了此刻静寂压抑的气氛,微微笑道:“奏乐怎么停了?”



    说罢摆摆手吩咐近身的內监将金寿桃呈上来。



    然后又将和善的目光投向叶随风,“地上寒凉,还是起来说话吧。”



    叶随风恭顺地站起身来,复闻承恩帝言道:“你便是新甄选出的女官吗?”



    对着外婆同一样、只是变得更加英挺的脸庞,叶随风先前的胆怯惧怕已然抛到了九霄云外。但她的理智尚未完全下线,她虽是不再紧张,却也知道眼前之人毕竟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头脑虽是一阵阵地发蒙,叶随风仍是在残存的印象中寻到了关于礼节的记忆,这也是季秋这个严师的功劳,身体被多次敲打,已经自发自动地记住了。



    叶随风先是恭敬地向承恩帝行礼,接着朗声道:“回圣上,卑职叶随风,正是新晋的女官之一。”



    “哦?”承恩帝挑了挑英眉,饶有兴致地接着问道:“为什么想要投身朝堂?”



    负面的情绪沉降下来,叶随风也越发游刃有余,她高昂起头,不卑不亢道:“身为女子亦有报国之心,也想为国家社稷、为陛下也为百姓,出一份微薄之力。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女子不该被局限在灶台前的方寸之地,男女应当平等,女子也当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承恩帝听闻叶随风此言,目光蓦地炯然隽永。



    “此言甚好,寡人欢喜。你这小妮子人不大,却是目光高远,胸怀宽广,实属难得。你这妮子真是个妙人啊,你既有此雄心……寡人便赐你妙人令一职,官拜四品,随侍寡人左右,替寡人磨墨吧。”



    承恩帝话音未落,风刀霜刃似的眼神便射穿了叶随风的脊背,令她毛骨悚然。



    叶随风还没回话谢恩,倒听一道清亮女声自殿阶之下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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