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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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屋里灯火通明,老太太急得直拍桌子:“去叫个人怎的这早晚还不回来!青云这小蹄子心里也越发没个算计了,叫她去请少爷来吃饭,必是路上又自顾自顽去了。回头秋姨只给我狠狠打一顿,叫她误事。”夫人忙上前宽慰道:“老祖宗放心。只是因为明儿他要和老爷一起进宫面圣,老爷一时叮嘱两句也是有的。咱们先吃着,待会子叫他来吃些残羹冷炙,也算惩戒他误了时候,老祖宗看可使得?”一面说,一面早递眼色与秋姨。秋姨悄悄退出,招手叫来两个小丫头,急道:“快去看看你们青云姐姐怎么这会子还不来?老太太要拿了她打呢。”两个小丫头忙忙的应了一声,提着灯就走了。

    两个小丫头行至廊下,一个眼尖道:“那是青云姐姐不是?”走上前一看,可不是青云?正放了灯在地下,独自坐在廊上用帕拭泪呢。两个小丫头上前道:“姐姐怎么坐在这里看起雨来?前头老太太急得很,直抱怨姐姐耽误事呢。”青云哭道:“大爷待往前院去看梨花,我原是不让的,最后经不住才放了他去,谁知道这会子还不回来,这可怎么是好。”一个胆大些的道:“姐姐莫怕,我且与你去前院寻一遭来,就算坏了规矩,今夜这雨这样大,未必碰得上人。就算碰上了,既是寻大爷的,还有谁敢派咱们的不是不成?”一个胆小些的道:“那样怕是不好,你我还是去回明了老太太,打发小幺儿前院儿寻去怕是好些。”那个急的央求道:“小祖宗,都这节骨眼儿了,哪里还顾得上着许多。咱们挨一顿板子事小,大爷若地滑摔了,通报来传呼去的耽误了时间,岂不事大?姐姐,你说呢?”青云早已急疯,听了这话,便道:“好,我且与你寻一遭去。”

    三人刚行至中庭,只见纳兰忙忙的跑进来,青云急上前道:“小祖宗,再不来,里面都反了。”见纳兰连伞也不打,灯也不提,忙问:“这是怎么了?跟着你的语卿呢?”纳兰也不说话,只顾低头走路。他走的极快,三个丫鬟须得小跑方能勉强跟上。他一进屋,老太太便转怒为喜,只不过下一瞬,她的笑容便已凝固住,只见纳兰衣衫湿了大半,发间犹自滴水,手上、衣服上皆有血迹,目光却显得坚毅冷静、深不可测,仿佛看穿一切看至远方。屋子里的人皆慌起来,青云茫然不知所措,只跪在那儿一个劲磕头。老太太又惊又惧,说不出话,还是秋姨酿抢上前一步:“大爷,这是怎么啦?看吓着老祖宗。”纳兰上前几步跪下:“给老祖宗请安。孙儿刚在前院救了一个姑娘。”方细细忆道:“孙儿刚至前院时,只听两个看门小子在屋里说话。孙儿一听方才知道闯进来了人。孙儿进屋一看,只见一个姑娘躺在地下,她已不省人事,却被人灌了极重的春药,正痛苦的翻来覆去打滚。她全身湿透,几近于赤身露体,八成是从青楼妓馆里跑出来的。她浑身是血,孙儿仔细检查过却并未发现明显伤口,只后背红肿不堪。所以孙儿自作主张,让小厮将她抬至西厢院;又怕她中药之后有什么不雅之举,因此命小厮捆了,来请老祖宗示下。”老太太听罢放下了心,说:“既这么着,叫六儿媳妇去看看,明儿等她药过了再带来见我。”六儿媳妇答应一声退了出去。老太太这才道:“怎么好端端的跑到前院去了?有人跟着不曾?”青云吓得脸都白了,容若这才笑道:“是有雨卿跟着的。这不关青云姐姐的事,是孙儿强迫她让孙儿去的。”老太太正色道:“话是这么说,可就该由着主子胡闹不成?今儿没事还好,冻坏了怎么好?滑跌了怎么好?须得罚一个月俸禄,教大家知道不能由着主子胡闹。”青云磕头谢了恩。老太太忽又想起一事,因唤青云:“对了,你去厢房找六儿媳妇,说我的话:人家虽然是青楼里跑出来的,可既然还愿跑出来,保不齐是被拐了去的良家女儿,你去找个人把门锁了,防着咱家那起眼馋肚饱的货没的轻薄了人家,二则防着她到咱们家来有什么目的。”青云答应着退了出去,太太这才道:“老太太不仅心好,思虑也周全,媳妇儿受教了。”一旁早有人拉着容若洗了脸换了衣裳,一家人自是吃饭不题。

    甄嫂自寻了前院,见着那姑娘,正自痛苦不堪,发鬓上的水正顺着脸庞滑落,双目紧闭,皮肤倒还白净细嫩,也颇有几分姿色,满口嚷热的在榻上打滚,身子的熏香呛的很,一闻便知是市场上劣质的,双颊红肿。环佩叮当,脸上犹见泪痕,下体不住有水流出来。手上沾满鲜血,顺着胳膊一直淌到胸前。她上身只一条彩布紧紧裹在胸前,彩布下坠着一圈铃铛,上面被人扯碎了,线头还在滴水;裙子估计已被人扯掉,只留一条截至大腿根部的裤子。说是裤子,其实也只是两根带子系着一根布条遮羞罢了。甄嫂就是厌恶青楼女子,也不由起了几分同情之心。青云自在门口候着,二人锁了门后回话,甄嫂走前还好心给那姑娘盖了床棉被。

    半夜,那姑娘醒来,一动便带着身上的铃铛响。这铃铛一是青楼女子歌舞时增添无限风情,二则逃跑时容易抓回。她醒来之后只觉得背上疼痛不已,略一动发现手脚均被捆住,心下自是惊惧不已,唯恐又回到地狱。可身上盖着棉被,周围虽是黑暗,却隐约也可看到自是雕梁画栋,无限富贵之气,必不是那噩梦所在。待要喊时,又疑心那伙贼人听到自己醒来轻薄戏弄,只得暗自垂泪。因回忆起前夜之事,只记得拍了一扇很大很大的门,门一开便栽在地上,底下的事便不知了。又暗自流泪,不知是否叫人轻薄了去,又哀叹自己命苦,又头疼,又口渴,翻来覆去一夜不曾合眼,到天晶明之时方又昏昏沉沉躺了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