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双层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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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队长离开后,贾佳,蓝大海在范猛和一名森警战士的陪同下走出营房,准备去寻找蓝大海上次找到优昙果的森林。

    “兽,具体位置你还记得吗?”贾佳把自己包裹的像个棉娃娃,只露出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蓝大海。

    “咱有设备。”蓝大海摆弄着手里的指南针,等到贾佳的围巾上粘满了霜气仍没有确定位置。

    范猛倒是很耐心,站在一旁说:“附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形地貌?“

    范猛穿着鄂温克族人的毡疙瘩,那是一种用厚毡子制作的及膝短靴,看上去笨拙,却异常暖和。森警战士冬季常穿的是大头鞋,褐色的鞋子像是小矮人的木头鞋。昨天轮到范猛的三班采柴清林,一天下来鞋子里面是汗,外面是冰,完全湿透了,在铁炉子旁烤了一夜还是湿漉漉的,早晨起来鞋子里冒出乳白色的潮气,战士们笑着起哄,说山林里的雾变成了范猛的脚气。

    “我想想。”蓝大海合上秒表般乱跳的指南针说:“想起来了,附近有一片桦树林,树冠的叶子绿莹莹的,风一吹哗哗做响。”

    “咱森林里的桦树林太多了。”范猛耸着肩膀,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大兴安岭如同一只硕大无比的动物,春天换上一身翠绿镶嵌着鲜花的毛皮,夏天则裹上浓浓的绿色,秋天一片金黄,淡黄,到处散发着幽香,到了冬天它像北极熊一般浑身雪白,只有常绿针叶松依旧点缀其中。桦树的枝叶并不茂密,在夏天寻找一片没有特征的桦树林极为不易,到了冬天每片桦树林都是光秃秃的,更是难上加难。

    贾佳无可奈何地看着蓝大海,范猛仰头看着天空,他的责任是保护两人的安全。

    “咱们还是转转吧,我应该记得道。”蓝大海硬着头皮出发了。

    “三班长。”康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到。”范猛回身。

    “你们去哪儿?”康凯带着几名全副武装大森警战士,他准备再去大雪窝看看。

    “陪摄影家找优昙果。”范猛指了指蓝大海确定的方向。

    康凯抬头看看“一起走吧,我去大雪窝,顺便去敖克莎大娘家看看。”

    天寒地冻,呼气如霜,一行人踏着曙光在白雪覆盖的森林中默默穿行,猎犬大红在林间穿行。

    来到奇汗国家公园后,贾佳没有体会过东北凌晨的酷寒,在她看来黎明前才是最冷的一段时间,曙光在山顶薄如油灯,悬挂在山头一两寸的位置,软弱无力的红光如同海洋生物软绵绵触角,漂浮在头顶,仿佛永远无法笼罩全身,送去渴望的温暖。

    冷啊,贾佳不停揉着冻得通红的脸蛋,频繁抬头望着山顶。

    冷啊,贾佳仰着脖子,初生婴儿般的阳光似乎停滞住了,脚下的硬雪冰茬发出阵阵焦急的尖叫。

    冷啊,贾佳不停把热气哈到手套上,再传递到快要冻僵的脸上。

    “再等三分钟太阳就出来了。”走在最前面的康凯说了一句。

    贾佳的眼睛顿时发出喜悦的光,一次次脱掉厚重的皮手套,看时间。

    “还有两分40秒。”贾佳攥着拳头,脱离了皮手套的小手冻得针扎般疼。

    “还有两分20秒。”贾佳又看了看表。

    蓝大海和范猛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被严寒包围的人只有一个念头,快走,走得越快越好,尽快赶到敖克莎大娘的木刻愣,暖融融的房间和火炕是他们的天堂。

    贾佳憋足了劲,试图等到分针已经走到了三分钟以后再看表,可惜她失望了,她沮丧地呼了一口长气“还有一分零15秒。”

    走了几步,贾佳干脆摘掉了手表,放在手套上,她大声问蓝大海“兽,你的表几点了,我的表是不是有毛病,走得这么慢。”

    蓝大海没吭声,他担心张开嘴再也合不上了,他现在觉得嘴唇被冻僵了。

    范猛嘿嘿笑着“贾记者,你是不是在和咱指导员打赌呢,放心吧,咱指导员说话准着呢。”

    “才不是呢。”贾佳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时间到了。”贾佳举着手表,站在路上,眼也不转地看着山顶。

    贾佳停下脚步的几秒钟后,万道阳光如同赤红,金黄色的利剑穿过云层,莽莽群山,层层的树冠,直泄在人的身上。灿烂的阳光锋利而率真,充斥天地间的黑暗荡然无存,就连氤氲的寒雾似乎都变成了积雪,胆颤心惊地匍匐在地面。

    “阳光!”贾佳完全忘记了森林里的禁忌,大声欢呼雀跃。

    贾佳揉着被阳光刺痛的眼睛,阳光普照的瞬间她的心里温暖如春。

    “大娘!”贾佳眼泪汪汪走进木刻愣,带着浑身的寒气扑在敖克莎大娘的怀里。

    敖克莎大娘穿戴整齐,戴着头巾,一把抱住贾佳:“这孩子,这么早就来了,冻坏了吧,快上炕。”

    “大娘,最近还好吧?”康凯跺跺脚,在门前的方毯子上蹭掉了鞋底的雪。

    “好,我的儿子们来看我,我的嘴都合不上了。”敖克莎大娘看着窗外,猎犬大红和大玉在院子里嬉闹翻腾,像是两个欢快的孩童。

    1103大案案发前,每次森警巡逻队经过敖克莎大娘家,巡逻队便会派出一名战士探望她,案发后森警巡逻队经过敖克莎大娘门前所有的战士都会进去探望,似乎只有自己亲眼看见她才放心。敖克莎大娘院前的雪地被踏平,光滑如镜。

    范猛走进房间直奔鹿皮壶,自己拿着杯子倒满鹿奶,一口气喝干,意犹未尽地长出了一口气,这才看见敖克莎大娘穿着长袍,头上戴着头巾,于是放下杯子说:“大娘,你这是要出门啊?”

    “是啊,你们要晚来一步,我就走了。”敖克莎大娘摘下头巾,探头看看窗外,早上的阳光刚探出头。

    “大娘,你要去哪儿?”

    蓝大海迫不及待找来了杯子,从鹿皮壶里倒出鹿奶,贾佳看见了,狠狠剜了他一眼。

    “杜老爷子家里出了点事,我得去看看。”敖克莎大娘抬头看看挂在墙壁中央的熊图腾,闭上眼睛,嘴唇蠕动,似乎在默默祈祷。

    康凯看到敖克莎大娘脸色异样,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是不是和黄祸有关?”

    敖克莎大娘尴尬地笑笑“你们坐吧,家里有吃有喝,我去去就回。”

    范猛连忙拦住她:“大娘,我们是你的儿子,有啥事不能跟儿子说?”

    “是啊,大娘,说说吧。”贾佳的目光带着胆怯,更多的是好奇。

    敖克莎大娘拿起头巾,看看范猛,又看看贾佳,目光最后落在康凯身上“我是怕给你们添乱,最近刚出了大案子,你们都累坏了。”

    “说吧,大娘,也许我们能帮上忙。”康凯鼓励敖克莎大娘。

    “对,也许和案子有关。”蓝大海的话倒是提醒了敖克莎大娘。

    昨天杜老爷子赶着雪爬犁来到敖克莎大娘家,给她带来了50多只母鸡,冻得像是冰块,硬邦邦的,放在院子里像是卸下了一车砖头,砸得地面微微颤抖。

    敖克莎大娘吓了一跳,问杜老爷子,从哪儿搞到这么多冻鸡,杜老爷子铁青着脸,咕哝了一句‘给你就吃’,说完就赶着雪爬犁走了。敖克莎大娘站在门前吆喝了一阵,杜老爷子始终没回头,雪爬犁很快消失在山背后。杜老爷子走后,敖克莎大娘拿起冻鸡,发现冻鸡全是腿粗爪小的当地土鸡,50多只冻鸡的头部无一例外地有三个两毫米左右的血窟窿,后来她用凉水缓了一只冻鸡,发现鸡身上一点血都没有。

    敖克莎大娘说:“我当时就明白了,这是神仙发怒了,去了杜老爷子家里,所以一早就准备去他哪儿看看。”

    “什么意思?”贾佳目光流转。

    康凯明白敖克莎大娘的意思,解释说:“杜老爷子家里养了很多当地的土鸡,去年秋天有200多只。土鸡头部有三个血窟窿,浑身无血,肯定是被……被神仙吸干了血。”

    康凯说到‘神仙’两个字时表情怪异,贾佳憋不住笑却强忍着,结果发出了一串怪叫“神仙?哦,嗳嗳。”

    “杜老爷子这两年的心血算是泡汤了。”范猛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康凯说:“指导员,咱跟大娘去杜老爷子那儿看看吧?”

    “是不是大鸡冠,比三黄鸡的味道还鲜美的土鸡。”蓝大海喉结蠕动,跟贾佳说:“这里的小鸡炖蘑菇那叫一个好吃,鸡是散养,在树林吃松籽,吃昆虫的土鸡,蘑菇是山里的桦树蘑,再来点自酿的纯粮白酒,盘腿坐在火炕上喝上两杯,给个皇帝老子也不换。”

    贾佳眼睛瞪着,指甲掐着,像是要把蓝大海生吞活剥“你不是不喝酒吗?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你个吃货!”

    康凯说:“走,一起去杜老爷子家里看看。”

    这时院子里传来几声尖锐的狗吠,敖克莎大娘站起身朝窗外望,大玉和大红把一个中年男子堵在了院子外,中年男子摘下皮帽子用力驱赶着两只猎犬。

    “是我表弟。”敖克莎大娘出门,驱狗,让中年男子进屋。

    “老姐,你养的什么破狗,连自己家人都咬。”中年男子低头走进木刻愣,猛然看见了范猛,脸色顿时一变,哈着腰点头“呦,三班长在呢。”

    “宝力克大叔,你来了。”范猛嘴里亲热,笑声里带着一丝不屑。

    “你也算自己家人,一年不来一次,来一次肯定有事,说吧,这回有什么事?”敖克莎大娘看见宝力克转身要走,死死揪住他的袖子“干啥去?看见三班长就走,是不是做了亏心事。”

    “我做啥亏心事了?老姐,你说我做了啥亏心事?”宝力克声嘶力竭地争辩,忽然发现众人都在默默看着他,他嘿嘿一笑,脱掉靴子上炕,佝偻着身子靠在墙角,用藏满污垢的指甲轻轻划着墙皮。

    坐在炕上的贾佳向外挪了挪身子。

    敖克莎大娘和宝力克同是鄂温克族的固德林氏族族人,两人是远方亲戚,但年龄差了近30岁。宝力克是个‘打小皮子的猎人’,现在鄂温克族从游猎生活转入定居养殖生活,‘别力弹克’猎枪上缴。如今动物毛皮越发珍贵,比养殖的收益多,宝力克经常偷偷捕貂,狐狸,松鼠,去年被还是新兵的范猛捉了现形,叛了半年徒刑。(鄂温克族共有索罗共,卡尔他昆,固德林,布利托天四大氏族,此外还有漠河迁移并入索罗共氏族的捷力克夫氏族等氏族。)

    “别扣墙皮,30大几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敖克莎大娘坐在炕沿上,刷了红漆的木板传递着火炕的温度“说吧,找我啥事?”

    “没事。”宝力克依旧用脏兮兮的指甲划着墙壁。

    “赶紧说!我要出门,没时间陪你打哈哈。”

    “真没有。”宝力克提高了声音,每次他说话木刻愣里总是静悄悄的,他长出了一口气,胸口像是压着石头。

    范猛说:“宝力克,又找大娘借钱吧?”

    “借啥钱,我有钱。看看,银行卡!”宝力克把包黑年给他的银行卡‘啪’地拍在炕上,愤愤地环视众人。

    范猛是宝力克的克星,偷猎被范猛捉个正着,这几年他到敖克莎大娘这里来了四次,每次都是借钱,三次遇到了范猛。借钱时宝力克支支吾吾,范猛偏偏赖着不走,似乎故意想看他的洋相。

    敖克莎大娘看着宝力克轻手轻脚地收起银行卡,眉头紧皱“哪来的钱?”

    “这话说的,我咋就不能有钱。”宝力克手一抖,一块巴掌大的墙壁落到了炕头,房间里顿时灰尘飞扬。

    “你养鹿了?你种地?你说你咋有钱?是不是又捕貂了?”

    “老姐!”宝力克坐直了身子,瞟了范猛一眼“别乱说,三班长在这儿呢。”

    沉默片刻,康凯开口了“大娘,咱们赶紧去杜老爷子家吧。”

    “走。”

    “那我走了。”宝力克穿上靴子,拍拍靴子,房间里荡起一股子血腥味。

    范猛鼻子抽动,想开口询问,康凯偷偷拉了他一把。

    “先别急着走,跟我去杜老爷子家,他家的鸡都让神仙祸害了,你去看看。”敖克莎大娘的话不容反驳。

    宝力克的目光在康凯的身上跳过,他不认识康凯,但他能察觉到这个森警的官比范猛大。

    “抓神仙,祸害人的神仙就得抓,带夹子了吗?”

    “我又不偷猎,我带夹子干啥!老姐,你不能用老眼光看人,我有手有脚,我吃过牢食,知道那里面苦,我还能再回去?我现在好好做人。”

    宝力克喋喋不休中众人出门,坐上了雪爬犁。

    雪爬犁停在杜老爷子院前,穿过一米多高的木篱,众人看到了一幕凄凉的场景。

    一百多只膘肥体壮的土鸡横竖成排摆放在院子里,密密麻麻的一片,杜老爷子蹲在中央闷头抽旱烟。昨夜下了小雪,黄黄红红的羽毛压在薄雪下面如同一具具覆盖着白色床单的尸体。

    覆盖着小雪的院子,心灰意冷的杜老爷子大口抽着旱烟,烟雾从腮边升腾起来,凝聚在头顶斑驳的白发,如同挥之不散的阴云。

    贾佳和蓝大海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死状恐怖的鸡,康凯和范猛常年和森林,野生动物打交道,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这不是动物在猎食,它们是在泄愤,发泄无从发泄的切齿之恨。

    看到像是老了十几岁的杜老爷子,贾佳鼻子一酸,远远喊了一声,右手紧抓着康凯的胳膊,上身后仰,不愿接近如同墓地般的小院。

    蓝大海的眼皮明显跳了跳,随即把目光投向小院。

    敖克莎大娘吸了吸鼻子,声音依旧爽朗“杜老爷子,你这是摆摊呢,要卖冻货也去镇子里,在自个家干啥。”

    远远望见埋在薄雪中的死鸡,宝力克脸色忽然变得惨白,远远地坐在雪地上大口喘气,顺手抓起一把雪胡乱地塞进了嘴里。

    杜老爷子抬头时袖子在脸上擦了擦,微红的眼睛朝门口扫了一眼,低头,依旧蹲下,闷头抽旱烟。

    “孩子们,快帮着收起来,这老家伙,你冷不冷?”敖克莎大娘推了杜老爷子一把。

    众人七手八脚地用筐,用篮子把冻鸡运进了仓房,杜老爷子就那么蹲着,茫然地看着院子里逐渐减少的冻鸡。

    没有例外,每只鸡的头上都有三个血窟窿,没有一丝血的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被水面托浮的羽毛。

    “三年了。”杜老爷子长叹一声,在靴子上磕磕烟袋锅,站起身又是一声长叹。

    “算了,老爷子,几百只鸡,没多少钱。”蓝大海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杜老爷子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

    范猛使劲朝蓝大海眨眼,他闭嘴了,杜老爷子却像火山似的爆发了。

    “钱?哪个瘪犊子在乎钱了!政府给补助,咱自己养鹿,不能大富但日子过的有滋有味。我就想不通,这些鸡我养了三年,从十几个小鸡崽到二百来只大母鸡,我守着它们,怕冻着,怕热着,那只鸡不吃食我连觉都睡不好。我不明白,真不明白,咱鄂温克人尊着神仙,敬着神仙,以前打猎看见神仙绕道走,连称呼都尊敬,可是它们为啥祸害我,祸害我一个孤老头子,我是鄂温克人啊,咱鄂温克人爱护动物,更别说自己养的了……三年了啊……”

    康凯不愿看见那双肿胀的眼睛再洒出老泪,拍着杜老爷子的脊梁,一次次欲言又止。

    “为啥?为啥!!康指导员,你说说这到底是为啥?!”杜老爷子越说越激动,拉着康凯向养鸡房走去。

    宝力克被杜老爷子的吼声吓得连连后退,一脚踩在尚未拾起的冻鸡上,踉踉跄跄地跑了几步,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胸口快速起伏。

    “你看看,这不是祸害人吗!”杜老爷子蹲在养鸡房门前,烟袋锅燃了起来白雾。

    康凯和范猛来过杜老爷子家里,养鸡房是一个班的森警战士在秋天用了五天的时间盖起来的,森警战士们临走那天晚上,杜老爷子喝得如同红脸关公,跳起了鄂温克族的传统舞蹈,嘴里满是赞扬的话“森警战士都是好小伙子,要在以前都是莫日根,我要是有几十个闺女,统统嫁给你们。”

    雪白的墙壁,蓝色的墙围上满是细小如丝的抓痕,连核桃大的空白都没留下。屋顶的吊棚全被撕毁,上面用来保温的锯末堆在墙角。没有人的目光愿在锯末堆上停留,锯末本身的颜色是黄色。

    康凯绕着养鸡房走了两圈,低声问杜老爷子“老爷子,晚上养鸡房的门关吗?”

    “咋不关,鸡也怕冷。”杜老爷子转身咕哝了一句“咱的鸡可享福呢。”

    两层门,里层木门,外层铁门,外面装着铁门闩,合上严丝合缝,尺长的黄鼬绝难进入。两道门完好无损,玻璃窗完好无损,通气孔上面的钢丝网完好无损。

    “奇怪,它们怎么进来的?”康凯百思不得其解。

    “宝力克,我让你来是看风景的?”敖克莎大娘推搡着宝力克,他讪讪地走到门口。

    “神仙身子骨软,有个缝就能钻进去。”宝力克说话的时候下巴的山羊胡在风中飘拂,似乎在躲避什么。

    范猛说:“我们知道有个洞就能进去,可是你看看养鸡房连手指大的洞都没有,它们怎么进去?”

    “难道是地遁?”蓝大海说完连忙用手捂住嘴“我知道,我的话太多了。”

    宝力克走进养鸡房,他比康凯观察的还要仔细,他双手扒开埋住墙角的锯末,掀开掉棚,最后他沮丧地摇头,墙角没有洞,掉棚显然是被外力从里面撕毁的。

    按照常理,黄鼬极少进入人类居住区寻找食物,只有一次小慎附近的森林发生大火,动物们无处觅食,黄鼬们叼走了养鸡场家里的几只鸡。黄鼬们进入养鸡场,土鸡们通常会拼命挣扎,忽闪双翅大声鸣叫,而昨夜鸡舍里没有任何声响传出。

    近200只土鸡在一夜之间被悄无声息地吸干了血,按照一只鸡按照二两血算,二百只鸡足有二十斤的血。

    “神仙的肚子也太大了。”宝力克轻呼着,立即闭上了嘴。

    这个道理不仅他明白,敖克莎大娘和杜老爷子明白,康凯更是清清楚楚。

    “啥神仙!祸害咱的不是神仙,是黄鼬,是黄皮子!”杜老爷子破口大骂,敖克莎大娘连忙伸手堵他的嘴。

    杜老爷子用力推开敖克莎大娘,呼呼喘粗气“就是黄皮子,祸害人的黄皮子我凭什么尊它敬它,把它当神仙一样供着?凭什么!”

    杜老爷子的怒气渐渐平息,几个人忙着烧火做饭,冬季的大兴安岭,无论是什么结构的房屋,一天不取暖绝对可以和冰窖相提并论。

    木柴在泥巴和砖头砌成的火炉噼噼啵啵地燃烧,木刻愣很快温暖如春,康凯,范猛陪着脱掉皮袍的杜老爷子坐在炕上饮酒,敖克莎大娘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桌子菜。杜老爷子酒至半酣,躺在了炕上,很快发出了鼾声。

    “以后少喝酒吧。”敖克莎大娘给杜老爷子盖好被子。

    鄂温克族的人丁一直算不上兴旺,游猎生活时酗酒成为一种恶习,占非正常死亡人数的一半左右。

    众人陆续离开,康凯朝炉子里添了一些木柴,检查一番后最后离开。

    康凯走出木刻愣时其他人已经坐上了雪爬犁,只有贾佳站在一旁发呆。

    康凯走过去,小声说:“吓着了吧?”

    贾佳倔强地摇着头“我不明白,为什么无辜的人要为罪犯买单,是偷猎者触怒了黄鼬!”

    康凯沉默片刻:“无辜的人和罪犯都是人类,人类必须要为自己做的事买单。”

    六只猎犬拉着的雪爬犁在雪地上摩擦发出嘶嘶声响,坐在上面的人仰视着天空,若有所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