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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六

    我决定写两封信,一封寄给家里,一封寄给三三。

    大多数时候,写信不是为了推脱,不是为了练字,不是为了絮絮叨叨,不是为了让自己好过,写信就是把放不下的思念,用有色的笔放到无色的纸上,用消息和祝福填补双方之间很久以来的空白和距离,最后蘸上自己的口水,把这份心意感情密封起来,投进一个叫做邮筒的东西,由此及彼,从我这里到你那里。

    首先是他们,已经很久了,他们还好吗?

    他们对我好,好到我早已成为习惯,好到我甚至觉得厌烦

    他们忙碌辛劳,倾其所有,供我挥霍,让我显摆

    他们头发白了,眼睛坏了,耳朵背了,每天的心愿,只是渴望见到我的一面,接到我的电话

    他们在我幸福和快乐的时候,比我更幸福比我更快乐

    他们是一片我永远也飞不出的天空,是一双我永远也逃不开的掌心,任我翅膀再硬,神通再广,任我走的再远,走的再久,我都活在他们不计付出的爱里

    他们总是希望我过的好

    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

    我希望所有我对他们的祈祷祝福都能够显灵

    我希望所有我对他们的过错伤害都不曾发生

    我希望所有的痛苦疾病都远离他们

    我希望所有的罪孽深重都加诸我身

    我希望所有的希望都能够成真

    亲爱的爸爸妈妈

    你们好吗?

    现在工作很忙吧?

    身体好吗?

    我现在这里挺好的

    有吃有喝有女人

    千万不要太牵挂

    虽然我很少写信,我的事情你们也应该知道了。

    暂时不能回去了

    对不起

    以前儿子不懂事太听话,你们总是不放心

    现在还是不懂事不听话,你们还是不放心

    但我长大了,放心吧

    总有一天,我们会团圆

    不孝勇儿敬上

    XX年XX月XX日

    我不太会写字,中国人也羞于表达,这让我几乎无法下笔,可我还是写完了,声声血,字字泪的写完了。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也知道我不可能为他们争气,可至少要让他们知道我一切安好,因为再没有比这对他们更好的消息了。

    至于写给三三的信,我想了想,凉拌三思而后行,很多人等着这封信,只要我稍微显出马脚,暴露行踪,立马就会有《新警察故事》里的居委会片警执行《A片计划》从天而降,把我缉拿归案送入监狱,认识一个叫麦克史高飞的男人,这个男人浑身雀斑,或者说浑身刺青,表面上看是机器猫蓝精灵等组成的清明上河图,其实是张楼盘户型图,原来丫是个置业顾问,卖房子卖到监狱来了,一个字,敬业。

    想到图,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我收起有一格一格小方块的信纸,找出一张白里透白的白纸,用圆珠笔在上面画了一幅画,一副形象生动,构思巧妙的画,一幅独具匠心,意义深远的画,无疑将在中国绘画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眼看上去,它也许并不像画,更像是乱涂乱画,上面只有一个胖男,胖裸男,用两只手的手指分别笔出一个“三”的手势,合在一起就是“三三”,裸男小鸡鸡的位置下写了几个字:“我爱你”,我有太多的话想对她说,可最后只写出了这句话,言简意赅,一语中的。末了为让她验明正身,让她知道是刘勇出品,虽然我画的画已经兼具个人风格与大众品味,我仍然放了一根**在信封里面,作为我们暗通款曲的爱情信物,由此摇身一变而成鸡毛信,不出意料,就是这样一封信都被警察半道截了去,研究了好半天,各种刑侦手段大显神通,什么化学分析,光谱分析,甚至大盘分析全用上了,结果当然一无所获,**就是**,没有阴谋,没有阴魂不散,警察叔叔们,请不要再拿着鸡毛当令箭啦。

    这份信几经辗转,终于到达三三的手里,她看完后激动不已,把墙上的关公扯下来,换上我的这幅画,每天朝拜敬香,虔诚无比。这有份爱在里面,也因为我的画确实有用,美观大方,蓬荜生辉之余,亦可驱鬼辟邪,防火防盗。虽然我已经不在那了,虽然她已经开始实习上班了,虽然警方看的很紧很天真了,她依然住在我的房间,她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敲开她的门,对她微笑,拥她入怀。不过最最重要的是,能画画证明我还有手和眼,有鸡毛证明我还有小鸡鸡,身上最重要的部件都还齐全,她知道我一切安好,再没有比这对她更好的消息了。

    他们是我最牵挂的几个人,一封信无法使我们团聚,可至少能让他们稍稍安心。

    目前的情况下,这就够了。

    把我的牵挂寄出去之后,我依然留在这里,余下的牵挂都留给朝夕相处的人身上,我一直是个感情过剩的人。

    除了偶尔的雾,这里的天气始终明亮,站在楼顶时常看见头上经过的飞机,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没坐过飞机,看见就有点小紧张,生怕会掉下来在我头上砸一个大包。听白药师说,A市的航班很便宜,但是飞机有点歪,半道发动不着了得下去推,我推过摩托,推过公交推过拖拉机,还真没推过飞机,没做过的事情我都想试试。不单是我,这里的人都没坐过飞机,谁也没有体会过那种离开地球表面的失重快感。

    但我们依然很快乐。

    有时候我会去当业余裁判贴补家用,一场球有百十来块,这也是我为数不多能做的正经事之一。除了个别比赛暗里收了红包吹吹偏哨,大多场球都很正常,但也有少许例外。有一次,我还没有从更衣室换衣服出来,外面不知为何就打了起来,双方本着打死第一,打残第二,友谊滚蛋的基本原则,在友好和睦的气氛下打成一团,顿时人仰马翻,场面火爆。

    “别打了别打了,我是裁判”我语重心长和蔼可亲的上去拉架,

    其中一个球员拿着板砖就冲过来

    “你说你是什么?”他恶狠狠的问,脸上青筋暴起,板砖跃跃欲试

    我看看他,看看板砖,一脸严肃的回答

    “我是裁缝,你们打好玩好,回见“

    然后一溜烟跑路了

    如果有时间,我一直有时间,我会带小宝和加菲去空地里踢球,那里尘土飞扬,遮天蔽日,一阵烟起来,你根本不知道球在哪,人在哪,自己在哪,如果这是打篮球就叫做盲打,踢足球就是瞎踢,我这个裁判就是黑哨。

    球场上的时光简单有趣,小宝身体很差,却异常灵活,职业习惯所致。加菲像所有的狗一样对球形物体穷追不舍,我终于知道它为什么这么喜欢我的原因。但我们踢不了多久就需要休息,一个是因为太瘦,两个是因为太肥,我跟加菲吐舌头的时候,小宝在一边呼哧呼哧的喘气,体力太差了。不过别人也好不到哪去,在这里踢球的人都是穷苦百姓,吃不到多少,干活又很多,平时唯唯诺诺,谨小慎微,话都不敢多说,踢球是唯一能把快乐和竞争合二为一的发泄方式。观察许久,我发现球场上体力最好的就是足球,滚来滚去,不知疲倦,跑的最多,说的最少。当然脾气也是最大,老是气鼓鼓的,而且欺软怕硬,你狠狠的踢它,它就狠狠的踢你,踢的你脚生疼,直到你把它踢破了,它才偃旗息鼓,蔫软下来。这是因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此话我小时候常说,总是在把别的小朋友痛扁一顿后跟老师如是辩解,可惜毫无用处,老师仍然会把我痛扁一顿,然后跟我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每日这样过下去,冬天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不可耐,生活游走在吃与睡之间,无可挑剔,我越发的胖,越发像加菲,这种不务正业的日子如果持续下去,我会变成北半球最大的物体,变成中国除了长城外第二个能在太空看见的人造建筑,我简直要胖成个奇迹。

    第一个提出建议的是白药师,因伟大的志向以及命运驱使,他希望我脱离安乐平庸的现在,最终成就卓越人生的未来。他总是一遍遍说我眉宇舒展,骨骼清奇,实是经天纬地之才,生来就是做地球球长的,应该只做一件事,负责解放全人类。我听后乍舌不已,别的不说,他能在我这么胖的人身上看到骨骼,真的是眼力非凡,噬魂夺魄,我十分佩服。

    第二个提出意见的是芳大娘,起因是我每次帮她搬废品的时候总是慢慢吞吞,笨手笨脚,而且越帮越忙,我累得要命,她气得要死。后来我一准备帮忙她就拿矿泉水瓶子砸我,砸中的我要接着,砸不中的我还得去捡回来继续砸。她真的是有点智障,经常说我需要劳动改造,要拜我为徒,苦练拾荒,要做我的职业导师,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到这个词的,也许是她收音机里那永不消失的电波。我起初不以为意,只是打哈哈推搪过去,她见我不为所动,就说如果我一直这么笨这么没有力气的话,怎么可能照顾好梅小年,怎么可能给她幸福,她说这话的时候不仅不像智障,简直就是个诸葛亮。

    第三个提出想法的是小宝,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每次狼狈受伤奔逃回来的时候,用可怜而坚强的眼神望着我,那眼神流露出一丝求助,我知道他需要一个帮手,一个partner.

    剩下只有从不提要求的小年和提不出要求的加菲,我觉得我一个大男人,是得好好做点事情,担当责任了,为了自己,为了别人,我不能再好吃懒做,要努力奋斗。

    !

    我开始每天轮着跟他们去算命,拾荒,摸钱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