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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七

    有位国学大师说过“中国算命如果是骗人的,那它骗了中国人三千多年,无论如何,世上有这么高明的骗术,也是值得好好研究的”。

    算命是不是骗人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白药师很少骗人,倒是我经常忽悠他,“大师啊,我们晚上吃什么啊?”“大师啊,你猜我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啊?“等等诸如此类无聊问题,每每于此,他就含笑不语,依然一副神鬼莫测的模样。

    他从未摘下他的墨镜,哪怕是晚上卷着被子去尿尿的时候也戴着,那仿佛已经是他身体的一块肉。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们连他的窗户都隔着层单向玻璃,更别说谁能看穿他的心。

    他是一个看上去离你很远的邻居,眼高过顶,谁也不理,但其实接触久了熟了,你会发现他热心的像条最多管闲事的狗,他会悄悄的帮芳大娘整理废品,会悄悄的在雨天帮小宝收晾在外面的衣服,会在我无所事事的时候提醒我生命的意义,会在以色列又一次轰炸平民时摇摇头叹口气,他甚至会主动伸出腿来满足加菲一天三次的需求。

    如果一个算命的心底里装着悲天悯人,就算他是个骗子,也是个善良的骗子。

    我跟他第一次出去骗人,不是,第一次出去算命,是在一个接近零度的下午,动身之前穿戴行头,细心装扮,同样的青布长衫,同样的布鞋墨镜,为什么他看上去是位运筹帷幄的布衣神相,我就偏像胸口碎大石的江湖屠夫。这样两个瞎子走在路上,很多人会多看两眼,我很少成为别人目光的焦点,我知道我不是那样的磁铁,这让我感到害羞,一害羞就脸红,一脸红就低头,一低头我就真的变成瞎子,刚好可以被他用一根棍子牵着走。

    走到一半,突然有个衣着光鲜,打扮入时的人把我们拦住,十分真诚的说

    “你好大爷,我们是光明演艺公司的星探”我靠,有叫人大爷的星探吗?

    我们停下脚步,静待下文。

    “大爷,我们正在找特型演员,您的形象气质非常符合”他们接着说道

    白药师怔了一怔,大概是没遇过这种事情,他扯扯棍子,把我拉到前面替他说话,于是我成了他的临时经纪人,负责艺人的谈判事宜。我清清喉咙,像所有的经纪人那样精明的问道:

    “有没有盒饭?”

    “有,麦当劳的”

    一听有盒饭,我和白药师会心一笑,靠谱

    “要不要露点?”我再问,我们是有尺度的

    “除了三点,什么都不露”

    “什么?”我们大吃一惊

    “不是不是,是不露三点,啥也不露“

    “那就好,有工钱吗?“我们放下心来,继续谈判

    “一天三十“

    “就这么定了”一听有钱,我们立马拍板,决定先跟他去麦当劳吃盒饭。

    “那好,先交500元”他终于露出本来面目,狼子野心

    “什么?还要交钱?”我们大吃二惊

    “是的,500元照相费,拍套照片建艺人档案”他不紧不慢的解释

    “不照”我们一口回绝,这是有原因的,古代的时候,照相机是夺人魂魄的妖怪,而且算命的也不需要什么非主流艺术照,当然最重点是要交费,打死也不干。我们转身要走,他连忙拦住继续花言巧语,拉拉扯扯中发生了身体接触,我靠小子,算命的瞎子你也敢欺负,小心遭天谴,等不到老天收拾他,我们拿起手中的棍棍向他没头没脑的打去,挡了几下他抵受不住,瞎子的棍法招招中的,从不落空,他只得抱头鼠窜,边跑还边喊“你大爷的臭瞎子”。

    从“你好大爷”到“你大爷的”,前后不过5分钟,人还不是最善变的动物?

    这是当天的小插曲,根本不值一提,告别星探和演艺圈,我们去办正事。随着来到处天桥,是A市为数不多的桥,人头攒动,川流不息,七绕八拐后见到一片平地,星罗棋布围了一圈算命的,我靠,半仙集中营。我从未见过如此多算命在一起扎堆,跟民工一样坐在地上等待那些虔诚的善男信女前来临幸,而且生意相当不错,居然还有排队的。

    白药师排场不小,人人见他都得打个招呼,要么点头,要么微笑,他气定神闲,稳如泰山,看上去就像只巡视领地的雄狮。半仙是这些人的统称,按照白药师的今时今日,至少也该是四分之三仙,而我连半仙都算不上,顶多是个半圆,但这一点不妨碍我趾高气扬跟在他的旁边,尽情享受他用不完的尊敬和身上剩下的余光,最终走向成功与辉煌。

    在半仙集中营最好最宽敞的位置坐下来,我为白药师在业界崇高的地位深深折服。他还未完全落座,已经有一群人围了过来,想来刘翔记者招待会也不过如此。他缓缓拿出一个大瓶子,里面放了很多张纸条,瓶子刚刚放下,大家就一拥而上争去瓶子里抢那些纸条,抢到后马上打开来看,有的欢呼雀跃,有的垂头顿足,欢呼雀跃的就先来算命,垂头顿足的就要干等着,原来上面写的都是号码,我靠,算命还要排号!

    他忙着工作的时候,我在旁边溜达,因为我现在是个瞎子,所以也可以称作瞎逛,逛来逛去,熟悉地形之后认识了一些朋友,不管是真瞎子还是假瞎子,一律带着墨镜的朋友。

    因为白药师的缘故,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与大师同行,他们都把我当做算命界的希望,神童,就连我挺着的大肚子,也被认为是包罗万象,通晓世事的标志。

    胆子小的,只能远远仰望我,就像仰望一个未来的传奇,胆子大点的,会跟我打招呼表示敬意,但只有一个,敢走过来跟我搭讪。

    气质决定命运,这个半仙说他只有26岁,比我大不了几岁,最擅给女人算命。可惜他长相偏老,还有点娘娘腔,一张看来应该是属于《中国古代人物年鉴》里面的脸,让他很难得到女孩子的青睐,去他那算命的都是些粗放壮男,他为此苦恼不已。有白药师罩我,他对我推心置腹,不断拍马屁说好话,我被拍的飘飘欲仙,觉得我也伟大了,他也顺眼了,社会也和谐了,生活也幸福了,什么都什么了。

    傍晚的时候我们回去,他一天只接十客,可少不可多,他说多了他要被老天用雷劈,因为天机不可泄露。按他这个理论,中国第一个算命算多了的人肯定是雷震子。接下来每隔两天我就会去天桥一趟,那两天我要拾荒和摸包,来了后他就忙他的,我就玩我的,聊天时娘娘半仙经常给我传授一些算命常识,我敷衍的听着,这些人除了算命也没什么可说的。

    慢慢的我晓得了一些门道,心里也痒痒起来,跃跃欲试,于是自告奋勇想当白药师的助理,他吃惊不小,指指一旁让我自己一边玩去,我把这等同于一种鼓励,马上一边玩去。

    在四分之三仙中国玄学大师白药师的身边,我另起炉灶,自立山头,开始自己的算命生涯。只见我翘起二郎腿,嘴里叼着烟,戴着大号墨镜,自我感觉良好,在这一票江湖骗子中显得特立独行,鹤立鸡群,知道的是算命小神童开张营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朝代来的古惑仔。

    这样的形象,简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居然还真有人找上门来,此刻就坐在我的面前,来的都是客,不及多想,我对这位文质彬彬像是学生的顾客说了声“你好”,他也答了声“你好”,好好,好戏上演了。

    娘娘半仙说过开始一定要恐吓,越恐怖越吓人越好,客人怕什么说什么,于是我在摇头晃脑,故弄玄虚之后,开始正式吓唬他,我说你可能要有血光之灾了,可能要得大病了,可能要出车祸了,可能性命不保了,可能要戴绿帽了,可能要被外星人抓去了,吓了半天他一头雾水,一脸呆滞。

    我突然发现他可能身体比我还健康,可能遵守交通规则,可能还是个处男,可能也没有被外星人研究的价值,所以我说的这些他可能全都不怕,全是废话。

    “你怕什么?”我直截了当的问他

    “我最怕高考,我怕考不上大学”他一五一十的说了他的情况,原来他是个重读生,而且重读二年了,成绩一年比一年低,压力一年比一年大,他已经快疯掉,才来找人给他指点迷津,想知道他到底能不能考上大学。然后旁边所有的半仙都在忙,有的还在排队,就我这最空闲,所以才来找我。

    听到这我一肚子气,一听大学我就来气,考大学有什么好?考不上要被骂,就算发挥失常考上了,进了大学还得继续考,继续补考,搞得好可以邂逅李三三,搞不好还要遇见秦教授,最后弄的背井离乡,千里逃亡,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给人算命。

    以上只是我心里的话,没法讲与人知,我现在是个大师,就要讲大师该讲的话。

    “重在参与”我故作神秘,语气低沉的说,重在参与就是他的命运。

    “我该怎么办?”他无比焦急的问道

    “你不用办,听他办“我指指上天,意喻听天由命。很遗憾,我只能算你的命运,要想改变命运,请上起点中文网或者去泡图书馆,知识改变命运。

    他若有所悟,拿出十元钱给我,但我没要,开张生意免费促销,他躬身说声谢谢,缓缓离开。

    “大学不是你大爷”这是他临走前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肺腑之言,希望他听得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