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蓦地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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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茔新坟,几缕白幡,随风轻舞。旁边的老树之上还挂着冰凌,整个世界一片白茫茫。

    一个瘦弱的女孩哭倒在坟头:“爹爹娘亲!女儿今天就要走了,以后我再回来看你们,我知道你们一定会保佑含烟的,娘!我会听你的话,好好活着!你放心跟爹爹去吧!”

    桂花婶子抹着眼泪,对跪倒在地的女孩说:“含烟!走吧!”

    “嗯!”含烟站起来倔强地抹了泪,跟着桂花婶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桂花婶子边走边叮嘱含烟:“含烟!你跟着你大牛叔他们一起走,路上有个照应,到了京城就要靠你自己。可怜见的孩子你就不能不去吗?人生地不熟的。”说着抹起眼泪来。

    含烟红着眼圈,哽咽道:“婶子,谢谢你们!这是我娘的临终遗言,我一定要去京城的,以后我会回来看你们,我舍不得你们!”含眼看着这么多的相亲,还有平时在一起玩的小伙伴们都来送她,她心里一阵感动的温暖。

    乡亲们都是好人。那天早上她醒来,看着娘早已冰冷的身体,吓呆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当她哇哇大哭起来时,闻讯而来地乡亲们自发的给爹和娘办妥了丧事。那些天里,她只知道哭。

    后来桂花婶子将她领回了家里,待她如亲身孩子一样疼爱。含烟感觉到了自从爹娘走后,久违的温暖,她从心理感激感动。可她知道她必须走,因为桂花婶子家里也很穷,还有三个孩子,都比自己小。而且她答应了娘,要去找那个人,她必须去!所以今天她就坐上了去往京城的牛车。

    含烟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穿着厚厚的破旧棉袄,还是她最好的衣服了。缩着头蜷着小小的身子,在牛车的吱吱嘎嘎中昏昏欲睡。

    一路上走得很慢。大牛叔是桂花婶子的丈夫,也是个老实人,话很少。临行前桂花婶子反复叮嘱:“路上好好照顾着点含烟,可怜孩子,你一定要把她给平安送到京城。”

    大牛叔瓮声瓮气地说:“哎呀!这婆娘,知道了撒,紧说!”

    含烟很过意不去,这么麻烦大牛叔。本来要拒绝的,想一个人上京。可是距京城实在太远,有几百里之遥。自己一个小姑娘家怕是到不了,所以就接受了大牛叔的好意。

    含烟想,大家对自己都这麽好,要牢牢记着,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他们,希望大牛叔能赶得急回去过年。

    一路慢行,走了大半个月,终于到达京城地界。含烟说:“大牛叔,都到京城了,你回去吧!正好赶上过新年,我自己能一个人去了,你放心吧!”

    “那可不行,你婶子说要我送你到京城的,你看这不还没到吗?”大牛叔也很听桂花婶子的话。

    “到了!前面不远就到!步行不到一天的路程了。您快回去吧!婶子肯定等的也很着急了。您看这一来一去恐怕要一个多月,赶不上年节就不好了。放心!我能行的!”含烟带着倔强地笑宽大牛叔的心,她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他回家过年。

    “那……那……”大牛叔犹豫,是啊,这眼看年就要到了,想起老婆孩子还等着回家过年。望着含烟说:“那行,你自己要好好去京城,别让我跟你婶子担心。”

    “嗯!谢谢你大牛叔!”含烟倔强地忍住欲流而出的眼泪,点点头。

    “得儿——起!”大牛叔调转车头,吆喝一声,那头大水牛就迈着步,一摇一摆地慢慢往前走去。大牛叔边走边回头:“能行吗?含烟?自己小心!”

    “哎!!能行!放心啊!”含烟哽住声,生怕大牛叔听出异样。

    望着大牛叔的背影渐渐远去,直至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含烟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泪盈于睫,但是始终没让珠泪滚落。好一会,她站起身向大牛叔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弯腰鞠了一躬,转头坚定地往京城方向而去。瘦小的背影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风渐大了起来,此时夹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小脸冻得通红,含烟转身,将一个破旧的包袱挽在单薄地手臂之上,双手拢在衣袖内,背向而行。这样风就吹不着脸了,也暖和很多。

    苍茫大地上,只余她一人踽踽而行。不多时,远处出现了一辆马车,渐行渐近。赶车的是个身量颇高的人,穿着厚厚的大毛衣服,全身裹得严严实实。露出的半张脸,很是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看着含烟,目露惊讶同时带着怜惜,于是在含烟旁边放慢速度,大声问她:“喂!小姑娘!要搭车吗?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一个人上路?家里大人呢?”

    含烟闻听抬头,眼圈一红,摇摇头不说话,继续走路。家里人?哪里还有家人,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再没有一个家人!从此后,只有自己一个,孤零零。或许如娘所说,那个人会收留自己吧!?

    赶车的年轻人见含烟宁愿挨冻走路,也不愿搭车,觉得她很有趣。便呵呵笑着对她说:“小姑娘!我们不是坏人!上来吧!我们带你一程!”

    这时马车里传出个好听年轻又隐含威严地声音:“乘风!什么事?”

    叫乘风的年轻赶车人,回头冲车里笑答道:“呵呵!七公子!没事!就是一个小姑娘,我看她一个人在雪地里走,想顺路带她一程,她却不愿意?倔得很!”乘风皱眉不解,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倔强,难道自己看起来很像坏人?

    “哦?有人不买你喻乘风的帐吗?第一次听说!我倒要看看!”说着掀开门帘,露出一张英俊不凡略带好奇的脸来。

    七公子看着地上的小人儿,面带惊讶片刻,继而呵呵大笑,嘲弄喻乘风:“我说怎么有人会不买你的帐?原来是个这么小的丫头!呵呵!呵呵!”大笑不止:“乘风!你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啊?!”

    喻乘风被笑地有点尴尬,脸上挂不住。他手一勒马缰“吁——”竟把马车给停了下来。轻功一展,从马上飘然而下,接着将含烟一搂,纵身一跃,就给掳上车来。含烟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在马车里了。

    “你们想干什么?”含烟紧紧将她的破包袱搂在胸前,眼睛定定地望着她面前的两个人,眼里有深深地惧色,活像他们俩人是打劫的强盗。

    喻乘风跟七公子看着含烟的样子,继而相视一下,呵呵大笑!喻乘风大笑道:“小姑娘,我们不是坏人,更不想打劫!你放心!我们只是好心地想让你搭车而已!不要害怕!你看我们像坏人吗?”说完指着自己又瞅瞅七公子。

    见含烟仍旧是瞪着双眼,一副戒备地样子看着,喻乘风无奈地挠挠头,叫道:“哎!交给你了!”说完对着七公子一笑,掀帘而出。

    “驾——”他挽起缰绳一抖,还是继续赶车。

    待喻乘风出去后,含烟见二人真不像坏人,也对自己很好心,于是放下戒心,慢慢坐在软榻上。马车里很暖和,也很舒服,还带着一股甜甜的糯香味。这味道含烟知道,是桂花酥的香味,以前吃过一次。可是这味道似乎更香,更醇!含烟忍不住咽下口唾沫,她饿了。

    小心翼翼地从怀里的破旧包袱中,拿出那块大牛叔临走时给她的黄中带黑,此刻更是硬邦邦的饼。含烟咬了一小口,低下头使劲嚼着。正准备再咬一口,手空了。她愕然地看着对面一直没说话的七公子,而他此刻正拿着她的那块饼,左看右瞧的仔细研究。还将饼子拿至鼻子前闻了一闻,蹙着眉说:“这个也是能吃的东西?”想都不想,就将它随手丢到车外,含烟甚至听到了饼落地发出的嘣——的一声。

    “吃这个吧?!”七公子从马车的暗格子里变戏法似地拿出一碟东西,甜香四溢,正是桂花酥。含烟肚子适宜地响了一下,她低下头,脸红了。

    “来!吃这个!应该比你刚才吃的那个好吃点,至少没那么硬!”七公子拿着一块桂花酥递到含烟眼前,笑眯眯地说:“吃吧!嗯?!”

    含烟红着脸,接过七公子递来的桂花酥,道了谢。轻轻咬了一小口,满嘴桂花香,酥软香甜,入口即溶,甜糯地香味儿齿颊留香。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爹娘也不曾吃过!想起爹娘,含烟眼圈微红,低低地说:“真好吃,谢谢!”接着大口吃了起来,到底是个十岁的孩子,饿的紧了。

    七公子见她如此,心里忽然生出些怜爱,嘴角一勾道:“觉得好吃,就把它全部吃完!我这里还有很多点心。”

    含烟抬头,如烟的水眸泛起烟雾,低声说:“这些够了,谢谢!”七公子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一碟桂花酥,含烟很快吃完了,她吃的很仔细,甚至一点沫都没掉过。当她吃完最后一块时,七公子倒了杯热茶,放在矮几上说:“小姑娘!吃完了就喝杯热茶。”

    含烟点点头,伸出手去,茶温温的,刚刚好的温度,让她冰凉的小手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小呷了一口,清淡的茶香中带着微甜,好喝,又赶紧喝了一口。含烟心想:怎么这位公子的饼好吃,茶也这么好喝啊!看他的穿着打扮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不然谁会穿的起名贵地紫貂毛大衣。

    听爹爹说过,以前他去京城的时候,有钱人家都爱穿那些,紫貂尤其贵重。要不是那次爹爹猎到了一只紫貂,将它的皮毛拿到京城来卖,还遇不到娘亲呢。想到这里,想起了爹娘,含烟看了一眼七公子身上的紫貂大氅,眼神黯然起来。

    七公子见含烟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看了眼自己就面色凄惨?难道是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看看自己又看看含烟,心道:难怪这小姑娘看了我就不高兴了,原来如此。于是他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将含烟紧紧裹住,笑着说:“你怎么穿这么少?这件衣服给你御寒吧!”

    含烟惊恐于七公子的动作,极力挣扎坚决不要,推迟着道:“我娘说过,无功不受禄!刚才公子已经给我吃的喝的了,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不能再要你的东西!”

    “不要紧,这件衣服我只是借给你穿穿,你什么时候不要了再还给我就是。就这样吧!”语气是不容拒绝,继续将她裹紧。含烟推迟不过,只好作罢!这麽漂亮的衣服,还带着七公子身上的体温,非常温暖,甚至还有股淡淡地好闻的香味。含烟说不出来是什么香味,反正就是好闻。

    后来含烟才知道这是龙涎香的香味儿,只有尊贵无比的皇家才能用。而七公子正是当今皇上的第七子荀子墨!那个车夫是当朝喻老将军之子喻乘风是也!

    含烟始终低着头不说话,她不敢看七公子的脸。因为除了娘亲,她还没见过如此好看地人。那么白皙细致的皮肤,连靠山村的姑娘都比不上,更遑论公子的优雅贵气。

    含烟微微叹口气,偷眼瞧着七公子,她没想到此刻荀子墨也正在用研究的眼光看她。俩人目光轻触,含烟害羞地复又低下头去,再不敢造次,脸开始微微发红起来。只听得荀子墨轻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突如其来地声音,让含烟一惊,她轻轻扭了扭身子,将那件紫貂大氅紧了紧,才轻声答道:“水含烟!”

    “哦,是去京城吗?”这条官道是直通京城的,所以荀子墨如此问。

    “是。”始终低头的含烟,小小的胆怯。

    “为何你小小年纪,一个人来京城,胆子不小啊!”荀子墨轻笑道。

    “有人送我来的,我来京城找人。”含烟弱弱地说。

    “你家人呢?”荀子墨轻声询问,对她好奇不已。

    含烟眼神一黯,双目渐渐浮上水汽,神伤不已。怯怯地说:“爹娘都去世了!”说完泫然欲泣,两汪清泪终将没有滚落,在眼眶里打着转,晶莹欲滴。

    荀子墨满脸怜惜,轻声道:“哦!我们也是正好回京城,跟你同路,你愿意跟我们一道前行吗?”

    “谢谢!”含烟抬起头,怯怯地看了一眼荀子墨,点头道谢,眸光涌动。

    “能告诉我你要找的人是谁吗?我们帮你!”荀子墨觉得这个小姑娘太让人疼惜了,这么小年纪就无父无母,自己又千里迢迢来京城投亲,实在让他不忍袖手。她那双含烟水眸更是让他没来由的心里一疼,他甚至在心里自嘲:荀子墨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看到她的眼睛你就会心疼?

    “谢谢!我要找的人名叫潘维仁,他的夫人是宰相大人的千金。”含烟心想娘亲就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而已,殊不知京城里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自己肯定不好找到,索性就让他们帮我找,毕竟他们是京城人,认识的人也多。

    “嗯!这个人我认识,回到京城,我带你去找他如何?”荀子墨一听含烟的话,想了一下,这个人不就是当朝老宰相的女婿,吏部侍郎潘大人吗?不难找到,几乎都能见着他。

    “你找他所为何事呢?”荀子墨不解,这个小姑娘为何要找潘大人?

    含烟想了想,轻轻回道:“爹娘过世了,我来这里投亲的。嗯……我有个远房表叔在潘大人府里当差,他让我来投他的。”

    “哦!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送你去。”荀子墨轻叹了一声说道,原来真如自己想的一样,既然有亲可投那就暂且放下心来,不然自己还真准备给她安排一下去处的。

    “不必麻烦公子了,您只需告诉含烟潘府在哪里,含烟自己去找就行了。”含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跟潘维仁的关系,何况自己还是个私生女,如果让他们知道的话,他们会如何看待于她啊!?在七公子面前,含烟有点自惭形秽,心里更觉悲戚,不免面露凄色。

    荀子墨想了想,这个叫水含烟的小姑娘骨子里透着一股倔强,表现出的是跟自己年纪完全不相符的成熟性情。自己的那些弟弟妹妹们也有跟她年纪相仿者,都是骄纵任性,顽劣撒娇者为众。

    思及此,他不觉深看了含烟几眼道:“这样也好!等会我就把你送到潘府门前罢了。”

    “谢谢七公子!”含烟再次道谢,低眉顺眼,眼眸中泛起薄薄的水雾,无限惹人怜爱。

    “不需客气!”荀子墨轻声笑道:“你可以叫我子墨哥哥,我在家排行第七,你也可以叫我七哥哥。外面那个是我的兄弟,叫喻乘风,你也可以叫他乘风哥哥。有时间我们会去潘府找你,你如果有事要找我们,就去风吟阁告诉那里的掌柜,他会帮你的,记住了吗?”

    含烟看着荀子墨对她侃侃而说,点点头,心里一片感动。他们真是好人,跟爹爹一样地好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