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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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祸不单行,千古真理,对于裘德加三巨头之一的拉达曼迪斯来说,烦恼的事情接踵而至――皇太后强制性的手谕命他调兵米诺达乌诺斯王国,正面战场遭遇战极为不顺利,背后海因斯坦要塞的防备空虚也令他寝食难安的挂怀。黄金末代史中,艾萨克忠实的记载了加隆与毕生最大宿敌拉达曼迪斯的第一次见面:

    加隆正在随意的擦拭沾满鲜血的长剑,隆隆的马蹄声在烟尘中响起时,他只是略微的抬了一下头,海蓝的发在混杂着血腥气息的空气中随意跳动了一下。刚刚得胜的武士们带着胜利的余兴跳起来,而加隆只是淡漠的继续低头擦拭他的剑――前哨战的敌人,实在是太弱了,弱得加隆想瞌睡,这就是打败了吕狄亚三大英雄的军队吗?穆他们还真是死不瞑目――加隆恨恨的想――依赖陷阱诡计的臭虫们,正面决战就是这等货色。然而,对付这样的军队,居然不得不使用贿赂小人等等阴暗的手段,加隆怎么想也不是滋味――违背你们那种英雄主义也好,阴谋诡计也好,这就是为了更好的生存而寻求的生存术,我们称为战争术――战争术?哼哼――加隆狠狠将剑还入剑鞘,赌气式的掂起一条长枪,朝着迎面烟尘中若隐若现的黑色头盔狠狠的掷出。被硝烟染成半透明的空气在长枪黑色的闪电中发出被撕裂的呻吟,拉达曼迪斯只来得及微微低头,长枪呼啸着刺破了他的帽盔,而他身后的卫兵则发出凄厉的惨叫――刺穿了帽盔的长枪的余势从他的太阳穴贯穿了他的大脑。拉达曼迪斯神色冷峻的掂起他沉重的长枪,微微瞄了一瞄,拼力回敬加隆――枪夹着风声呼啸而来,加隆并没有闪躲,枪径直从他面前飞过,同样一声凄厉的叫喊,与之相伴的是加隆身旁武士肩胛骨破碎的声音。

    很强――拉达曼迪斯这样想着。

    有点意思――加隆这样想着。

    正面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夜神展开他的黑翼,给双方带来停战的喻示,这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才勉强宣告一个段落。黑色的战马嘶鸣了一声,拉达曼迪斯冷漠的声音穿透了满布的烟尘:“你的名字。”

    “加隆·杰弥奈。”加隆以同样冷漠的声音回答道。

    “加隆·杰弥奈吗?”拉达曼迪斯冷冷的说:“我会记住的。今日暂时休战,改日再决胜负。”

    “拉达曼迪斯大人。”这样的战斗持续了数日,在战斗的第八天,华灯初上,兵士小跑进入大帐,丹朱的托盘中黑翼的玉鹰振翅欲飞――已经是第十一道急诏。先皇在世,曾立下将令符――冥犬、冥龙、冥鹰,其中冥鹰令为十万火急,非万不得已不能发出,但一旦领受冥鹰令,须即刻执行,否则便即刻剥除军衔押监,由副将暂领职务。然而,先帝一生,无论怎样危急的情况也未曾使用过冥鹰令。除了冥土,没有朕征服不了的土地――先帝所言非虚,的确,他是那种几个世纪也难以出现的天才,即使裘德加三巨头合兵一处,拥有百倍于先帝的兵力,也未必就敢轻易言胜。从某种程度来说,拉达曼迪斯、米诺斯与艾亚哥斯对于先帝不仅有报知遇之情,全君臣之礼,更从心底不得不服,不得不敬,以致先帝弱冠之年便英年早逝,皇太子抱着奶瓶哇哇大哭着登基,三巨头竟心悦诚服的屈膝叩拜。话虽如此,天才的儿子不一定就是天才,即使是天才,也断没有四岁的天才国王,当然,天才的老婆更难说是天才了。先帝唯一的缺点就是看女人的眼光太差――拉达曼迪斯恨恨的想,他才不相信王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西疆就在眼底,东疆发生事故可能性基本为零,南疆北疆米诺斯和艾亚哥斯又不是白拿俸禄的碌碌之辈,王都有巴连达因、哥顿等将领守护,决无平地海啸之理。然而,一日之内,十一道冥鹰令接踵而至,闻所未闻,简直哭笑不得。

    “好久不见,拉达曼迪斯大人。”

    “巴连达因?!”拉达曼迪斯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王都……”

    “什么事情也没有,”巴连达因苦笑一声,恭敬的奉上第十二道冥鹰令:“属下只是前来传达第十二道急诏而已,米诺斯和艾亚哥斯将军已经回到王都了。”

    “哼!居然连你这个近卫军统领都派出来了,不回去就是谋反了。”拉达曼迪斯冷哼一声,一拳将案台擂得粉碎。

    “报告!海因斯坦要塞改旗易帜,贼军已经――”

    “浑蛋!”拉达曼迪斯杏黄色的刀眉倒竖起来,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佩刀光华微闪,搁置兵器的石架哗的裂为两段,拉达曼迪斯收刀入鞘,冷冷的说:“回京!”

    “大人放心回京,属下们拼死也wWw.会夺回……”

    “算了吧,论武力,你们加起来只怕都不是外面那个吕狄亚人的对手,拼死一战只是自讨苦吃。”拉达曼迪斯冷漠的回转头,传令道:“全军撤退!”

    “报告,欧耳拉瓦几位将军带人向贼军发动了攻击。”

    “蠢材!想找死吗?!”拉达曼迪斯烦躁的叫起来:“巴连达因,你们先行一步,对外放出风声就说我跟你们同行,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随后就到。”

    “遵命。”

    拉达曼迪斯赶到沙场的时候,战场上已是一片狼藉,成柱的浓烟稀稀落落的升起,燃烧战车的火焰仍旧没有平歇,裘德加兵士的尸体在烟幕中胡臭的火堆间散乱着,偶尔有几个一息尚存的人还在痛苦的扭曲着,仿佛黑色的蝾螈――很明显,这是一场损失惨重的肉搏战。拉达曼迪斯狠狠啐了一口:“把欧耳拉瓦他们几个违抗军令的肇事者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久,几个黑甲的兵士从战车下拖出一个面部血肉模糊的人,身上拥有许多道致命伤,汩汩的流淌着红黑的血,他面对着拉达曼迪斯惶恐的伸出手,满是污血的嘴不住的张翕着。

    “欧耳拉瓦,你违抗军令,造成了如此失败,该当何罪?”

    欧耳拉瓦只是努力的张着嘴,发出痛苦的“啊”“啊”的声音。

    “不会让你的鲜血白流……”拉达曼迪斯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冷漠的一挥手,箭如雨下,很快,垂死的人全身插满了羽箭,连痛苦的扭曲都没有的躺在地上,仿佛一只血红的刺猬。

    提到海因斯坦后役,艾萨克这样指出――管窥一斑,加隆非常肯定的认为拉达曼迪斯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在观望了敌军有条不紊的撤退后,加隆独特的叛逆性质思维让他甚至有些欣赏这个临阵撤退却丝毫不乱的对手,他与索兰特提及此事时,索兰特也非常苛刻的指出――敢于背负懦夫的指责,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人,这是整个吕狄亚历史中大部分英雄学也学不来的勇气――对此,加隆不置可否。纵观加隆·杰弥奈一生,直到最后,加隆仍旧非常推崇个人英雄主义,但海因斯坦后役,在他思想中打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楔子,更确切的说,是解放了另一个自我――一个拥有战争天赋却因不务正业被自我鄙弃和刻意流放的自我,最终成就了加隆个人英雄与战争群体艺术并存的独特魅力。

    “他们撤退了……”走上海因斯坦要塞的城楼时,加隆觉得有些疲惫,但并不是因为战斗累了:“是你干的?”

    “不是,我低估了你的行军速度,因此,我派出去的使节应该还没有到达裘德加王都。”

    “那么说,你是打算这么做?”

    “是的,看来运气很好……”

    “你认为我会输?”

    “是的。”索兰特若无其事的弹一弹肩头的尘土:“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我不认为你有绝对的胜算,避重就轻才是首选――否则我方将付出巨大的牺牲。歼敌一千自损八百,虽胜犹败,何况一千在裘德加算不得什么,八百却无异于在我们要害捅了一刀――这样的胜利,跟失败没有任何区别。”

    索兰特等着加隆火冒三丈,而加隆只是闷声的站在城楼上,看鲜艳的霞光一点点的染红天地,一队灰色的雁从氤氲呆滞的云雾间人字形的穿梭而过。一阵风从山谷的罅缝中刮出,穿过满山的荒草,使细碎的叶片波浪式的卷动,并发出潮响的哗啦啦声:“刚才,我去了摧魂谷――不是特意去的,只是……偶然的路过而已。”紧紧的抓住城墙的边缘,褐色的泥灰在他的手间簌簌的掉落:“……哪怕遗骸也好,衣冠也好,一丁点碎片也可以……我是这么想的……”加隆仰着头,海蓝色的长发带着悲惋――那家伙,小的时候是被宠惯了的,我记得他小时候经常找不到路的……很麻烦……他――并不是喜欢战斗的人,想回去吗,魂牵梦绕的嘉米尔城?游荡的幽魂,可曾记得,归家的方向?

    “……”索兰特微微叹息了一口气:“果然感情坏到了极点……”

    凝望着渐渐明亮的天狼星,加隆沉默了许久:“我……看过了这里的一些设施,很阴毒……但是是很了不起的设计――你说的对,如果贸然进攻,今天我将作为尸体躺在摧魂谷里――这就是裘德加吗?”默默的看自己的手,慢慢将它攥成拳:“索兰特……亚特兰帝斯的战争术,到底发展到了哪里……”

    “……”漫山的草叶送出它们独特的香气,索兰特素白的衣衫在就在那香中雅致的起舞,他淡淡的转过头,艳红的眼睛在西天日的余辉和初月的清辉下闪闪发光,仿佛水银间闪光的玛瑙:“孺子可教。”

    “别说的那么得意!!!”加隆扭过头,低低的咕哝:“偶尔得意一下……也可以……”

    “哪里吗?谁也不能清楚的知晓无边的边界……”索兰特望着灿烂的霞彩,悠悠的回答:“但是,如果起飞,加隆的眼睛,应该可以望见更远的地方。”

    清凉的夜风习习吹来,携带着从缀满花朵的槐树上顽皮偷去的淡黄色花瓣,飘逸的抛洒在恢复宁静的战地,露水在那上面凝结珍珠的闪亮。守夜的火焰的微光在黑玉一样的暗夜中一波波的荡开,它遥远的余波宛若游荡的幽灵。月亮静悄悄的升上天空,熠熠生辉,仿佛擦亮了的银盘,清皎的月光下,卸去了血腥铠甲的年轻战士促膝以对。

    “不必靠这么近你也该听得到吧。”索兰特以竹笛淡淡的敲一敲加隆的额头――加隆这才发觉,他在兴奋之余挪动膝盖,已经大大入侵了索兰特膝下的席垫。他窘迫的笑了一下,正襟而坐,长叹一口气――在吕狄亚弃之若蔽的理念,在亚特兰帝斯与裘德加已经发展成为谁也无法去鄙弃它们的智慧硕果,能忽视吗――废弃上建立起来的闪光?

    You·think·the·only·people·who·are·people――are·the·people·who·look·and·think·like·you;but·if·you·walk·the·foot·steps·of·a·stranger,you·learn·things·you·never·knew.

    “索兰特,”从东方升起新的霞光时,加隆站了起来,相当宁静的望着远天,然后他转过身,俊秀的脸庞上斜斜的泻着阳光真挚的色彩:“遇见你很好。”

    索兰特呆滞了一下――他看到加隆的身后,霞光构成了缓缓伸展的羽翼,一种奇特的预感涌上了他心头――终有一天,他会后悔亲手将鹰隼送向了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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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连达因,这次紧急召回究竟是为了什么?”拉达曼迪斯坐在战车上,仿佛一尊冷峻的雕塑,他准备好了听无聊的理由,然而皇太后理由的无聊程度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忍受能力――先帝忌辰的祭奠。出于对故主的尊敬,拉达曼迪斯并没有抱怨,然而他也坚定不移的认为,先帝若在天有灵,看到这样的祭奠,不气到吐血才怪。拉达曼迪斯沉吟须臾:“就算祭奠在即也不至于十二道冥鹰令急诏,我、米诺斯和艾亚哥斯毕竟是这个国家的重臣,这次急诏,只怕是主上起了猜忌之心。”

    “主WWW.soudu.org上现在懂得什么?”巴连达因心直口快,淡笑道:“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拿令箭当卵石,还不是小人得志。”

    “哲洛斯吗?”巴连达因不置可否,于是,拉达曼迪斯浮出一个轻蔑的微笑:“早就知道有这么个愚蠢的家伙,想不到竟然愚蠢到这种程度……”

    纯黑的吊唁充溢着整个皇家,衣着肃穆的群臣陆续的走进墓园,年轻的太后领着懵懂的幼帝轻盈的走上铺上黑色地毯的道路,幽怨的服饰忧郁的神情给太后黑天鹅绒一般华贵的青春美貌笼上一层阴影,那悲哀的阴影仿佛含苞待放的花蕾的一对外皮,罩裹了太后充溢着青春的美,二十四个小童托着她黑色的裙裾,肃穆的贵妇人跟在她身后,缓缓走过,群臣向他们行礼。皇太后把紫色的花束送到皇帝的陵墓前,奴隶们抬上熏制的乳牛羔羊。礼官祝祷之后,恭敬的叩首退下,哀婉又庄重的曲调奏响,正式宣告拉达曼迪斯瞌睡时间的到来。

    裘德加是一个崇尚穆斯的国度,庶民往来击节而歌是常事,先帝祭奠上哀婉肃穆的哀乐更是花溅泪鸟惊心的极品。其实,公正的说,拉达曼迪斯并不讨厌音乐,只是裘德加的繁文缛节让他难以接受,而在这其间表现出来的极度不耐烦,被反感他的人们大肆的夸大,于是,拉达曼迪斯音痴乐盲的名声越传越响,几乎成为裘德加人尽皆知的“秘密”――而对于拉达曼迪斯本人来说,他并不屑于去澄清这些,相反的,一个谣言能让他免掉很多的礼仪,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可喜可贺的美事。

    衣着薄如蝉翼黑纱的窈窕舞女们在乐音中展现凄婉与哀悼的舞姿,为首的舞女轻歌曼舞,环佩叮当,仿佛月夜一缕清魂,且舞且歌,眼波流转间,尽是无尽哀思。忧思的乐舞中,太后触景伤情,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她以丝绢手巾缓缓拭泪,为首的舞女却带着曼妙的舞姿欺近了她,猛然间,一道寒光划出,一柄匕首直逼幼帝。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几点碧血滴淌在地上,拉达曼迪斯硬生生的以手掌拦住了舞女行刺的匕首,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举拳照着舞女天姿国色的鼻梁揍去,舞女撞在地面,登时香消玉损,而在场的文官与贵妇方才发出惊呼。剩余的几名舞女却身轻如燕的掠过,径直的朝太后幼帝进攻,一条长鞭风卷而过,舞女们手中的匕首纷纷落地叮当,米诺斯闲雅的坐在案台后,长鞭已然整齐的收在纤丽的手中。几名舞女见行刺失败,默契的后撤,而此时,她们发现后路已经为不知何时绕到身后的艾亚哥斯截断:“拿下,拷问主使者。”

    “这次多承爱卿护驾……”返还皇城,惊魂未定的太后带着些许歉然:“伤势不要紧吧?”

    “这点小伤何足挂齿,”拉达曼迪斯将新近包扎的手有意无意的放在胸前,鞠了一躬,恭敬的回答:“多劳太后挂怀。”

    “刺客究竟是何来历?”

    “回禀太后,刺客拒捕失败,畏罪自杀――不,应该说,是为了隐瞒真凶。”

    “真凶?爱卿是说……”太后端庄的坐在华丽的宝座上,抱着幼帝,烟幕一般的珠帘遮住她微微有些失色的秀丽面庞。

    “据臣所见,此人应当是谋反者所刻意栽培的死士。现在失去了真凶的线索,微臣担心,他们会有下一步行动。”拉达曼迪斯再度鞠了一躬:“所以臣想,这段时间,由微臣亲自负责王都防卫比较妥当。”

    “只是,西疆战事……”

    “微臣刚刚得报,敌军占据了海因斯坦要塞后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据往来的暗探显示,他们的军备并不够充分,采取进一步行动的可能性不大。但海因斯坦城易守难攻,我军新败,反击也不是上策。这种情况下,稳定对双方都有好处,不如暂时签订和平协定,容后再图。”

    “和平协定?”

    “是的,请太后派遣一位有声望的大臣前去,只需达成口头协定便可以了――只是,不可以让庶民知晓,以免引起动荡。”

    “这……”

    “微臣以为,内阁大臣哲洛斯能言善辩,堪当此任。”

    “如此,依卿所奏。”

    大步走出皇宫,拉达曼迪斯意味深长的嘱咐:“巴连达因,由你护送哲洛斯大人上路。”

    “遵命!”

    “这样,你就放心了。”望着巴连达因大步离去的背影,米诺斯慵懒的玩弄着几缕蚕丝般的银丝:“你还真是有点不择手段。”

    “那样的臭虫,也值得可惜吗?”

    “不,海因斯坦要塞失去了固然可惜,不过,因此除掉了主君身边的祸害,倒是福分。”米诺斯悠闲的把银丝吹入风中:“反正要塞就在那里,什么时候都可以要回来,而蠢到哲洛斯这种地步的家伙,运气好到坐到他那个位置也不算太容易。”

    “痛快,”拉达曼迪斯爽快的笑道:“就冲你这话,咱们干上几坛酒如何?”

    “也好,叫上艾亚哥斯,咱们三兄弟不醉不归。”米诺斯忽然冷漠的笑了一下:“以后一段时间由你来镇守王都,我会注意你的。”

    拉达曼迪斯僵了一下,连一句礼节性的“你说笑了”都显得僵硬――不将兵权完整的交给任何一位将领,在这里,我们对裘德加前代君主的良苦用心惊鸿一瞥:幼帝登基,拉达曼迪斯、米诺斯与艾亚哥斯“三巨头”平起平坐,任何一个巨头想要威胁皇室,其他两个巨头都会联手对付他。当然,另一方面,仙逝的皇帝本人也是个相当铁腕的人物,他手下将领对于他的死忠可以与死士相提并论,从某种程度来说,斯人已去,却余威尚存。各方面的种种原因,造就了一生几起几落的拉达曼迪斯对于裘德加皇室的不二忠心,只是,街头巷尾的人们茶余饭后闲来无事唠家常叨国事时,闲人丰富的想象能力从拉达曼迪斯一直鳏夫的事迹上发掘出了闪光的灵感,于是,吟游诗人们为拉达曼迪斯先生谱写出了与皇太后陛下凄美的爱情故事,足可惊天地泣鬼神,且做后世笑谈了。

    之后,拉达曼迪斯在激战之际为王家十二道冥鹰令召回的事情被大肆渲染,爱国青年们对于哲洛斯的卖国行径义愤填膺,小道消息又传出哲洛斯自请作为钦差大臣前往海因斯坦要塞签署卖国协议,街头巷尾沸腾了,大的小的民间团体彻夜的聚会书愤,谴责卖国贼――于是,哲洛斯在途中为无名氏所杀的消息一传开,举国欢庆。巴连达因带着护卫队象征性质的搜了几天,衣着丧服载歌载舞的回王都复命,“和平协议”事件就算作罢。当然,后来也有传言说,其实刺杀幼帝的刺客就是拉达曼迪斯门下的死士,只是为了借题发挥施行的苦肉计,但谁也没有兴趣为哲洛斯讨个水落石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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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搞不懂你那颗椰子一样的脑袋里面在想什么。”恨恨地拨弄着火焰,加隆忿忿道:“像那样除了血缘一无是处的家伙,你难道承认他们是天生的支配者?”

    “王侯将相自然不是天生注定,不过,跟你一起进攻亚特兰帝斯――我做不到。”

    “为什么?”

    “加隆是吕狄亚人,”索兰特使劲的握了一下从不离身的长笛:“而我――是亚特兰帝斯的子民。”

    “让软弱和愚蠢的人占有这个国家,这样病态的国家值得去维护吗?”加隆傲然的立起来,冷峻的容颜宛若天神般俊美洒脱:“比起那些依靠血统却位居高位的蠢驴木马,我比他们更有资格站到世界的顶端――难道你不是那么认为吗?”

    “即使拥有更加愚蠢的皇帝,一个国家的子民也不能为了赶走一群蠢材协助外土之士――那样的话,跟为了赶走酗酒的父亲把母亲卖给富商有什么区别?!”

    “如果这个富商硬要解救你的母亲呢?帮助你酗酒的父亲虐待你的母亲,还是为你的母亲寻求更合适的丈夫?”铛的一声,一柄华丽的匕首扔到索兰特面前,“我的主意已定,如果想要阻止我――”加隆冷冷的指指自己袒露的胸膛:“这是唯一的办法。”

    “不行,我办不到。”索兰特微微叹息一口气,眼波微转,有种吐不出的愠怒与哀怨:“跟随你,是不忠;刺杀你,是不义……一个又一个的,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喜欢这样逼我?”

    “我不强迫你,”加隆冷冷道:“我和你那愚蠢的君主之间,随便你选择。”

    “我会……站在城墙上。”

    “逃避吗?你――只能选择逃避吗?!”加隆宽阔的眉宇间浮起一丝揶揄的阴霾:“那么,看着你的祖国病患下去,就是忠?看着你的朋友冲锋陷阵,就是义?”

    “……”索兰特低下头,默默的拨弄着金红色的火焰:“不知道……”

    第二天的午时,加隆率军队开上了新的战场,这是裘德加与亚特兰帝斯接壤的一个小小的城堡,边门外部有着并不算太高和太大的碉楼,碉楼与主城墙之间以壕沟隔开,以便万一被攻占可以即刻拽起吊桥,切断它与主建筑的通道――加隆敏锐的发现了这个角落的兵力分散。相对的,一向沉稳的索兰特显得急躁又烦乱,加隆看着他纵马鲁莽的往前冲,踢着马刺迅速击打着马腹,攻击像旋风一样猛烈――两年多来,加隆从未见识过这样的索兰特,凭着战士敏锐的直觉,加隆嗅到了危险信号接近的气息。他果断的命令队伍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以弓箭作为掩护展开面攻击,另一小队从侧面暗地进攻边门的碉楼。到了傍晚的时候,碉楼已经被攻陷,而如加隆所料,城内的守军破坏了吊桥,第一天的战斗取得了应有的进展。他命令吹响号角暂时停止进攻时,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支黑色的箭刺入了索兰特的肩头,加隆喊了一声,纵马斜斜的冲了过去。一个武士从索兰特背后举起了剑,加隆的剑以雷霆的速度朝那人头顶砍去,剑擦过那人亮晶晶的帽盔,余劲劈破了他战马的护面甲――那人直挺挺的栽倒在了地上,人和马同时失去了知觉。加隆伸手把脸色有些苍白的索兰特掠到自己马上,挥剑迎击对方将领战斧的攻击。剑与斧头抗衡并不是非常有利,加隆的剑经过长久的战斗出现了裂痕,于是他皱了一下眉,微微一闪,对手顺势前倾,加隆随手夺过他的战斧,极为随意的朝那人的头盔挥了一下,对手狼狈的栽倒在地――索兰特的伤口流淌出黑色的血液,这令到加隆也没有兴趣去管那不省人事的将领的死活了。

    军医拔出箭的时候皱了一下眉,悄悄的告诉加隆:“箭上有剧毒。”

    “从来没有看过你鲁莽成那样,”转入门来,加隆叹了一口气:“是我的原因吗?”

    “这不像你……”索兰特默默的望着房顶漏下的青光:“我中的毒是不是很严重?”

    “罗嗦――病人就该有个病人的样子,十七岁就要像十七岁,这种时候,你就安心的表现柔弱,没人会笑你,蠢一点也可以,像白痴或者像女人一样撒娇――也无所谓……”

    “加隆大人。”军医走了进来,加隆跟着他出去,军医回禀道:“知道是什么毒了,只是药……”军医顿了一下:“可能需要潜入敌方的城中才能买到……”

    “不必了……”索兰特的咳嗽声从门的那一面传来:“反正……我死了倒好了……”

    “什么死了倒好的,不准你说这种话!”加隆踢门进去,粗暴的抓住他的肩膀:“现在,看着我,说――加隆大哥,救救我。”

    索兰特定定的看了加隆半晌,然后扭过头去,坚定的回答:“不要!”

    “笨蛋,一句‘救救我吧’那么难出口?真是面子比命重要的白痴。”加隆戴上斗篷,吩咐道:“我去取药,你们看好他,这家伙不听话就捆起来,嘴巴讨厌就拿块破布塞起来。”

    加隆回来的时候,毒性发作的索兰特已经昏迷许久,上完药,加隆一直紧张的注视着这个昏迷的孩子,直到他虚弱的发出一声嘤咛。这时,索兰特悠悠的转过头,迷蒙的看着加隆:“我这是……到了地狱吗……”

    “我那么像魔鬼吗?”加隆气鼓鼓的哼一声:“受伤了就早说,带伤上战场还那么鲁莽。”

    “受伤?”索兰特微微的扭动一下身体,艳红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微微透出不解。

    加隆点一点索兰特褪去一条衣袖后露出来的上身密密缠绕的绷带:“不要告诉我你缠这么多绷带是为了当盔甲用。”

    索兰特脸色陡然变得铁青:“不准碰,不许靠近,给我出去!”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他痛苦的以右手按住心口,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左手捂住嘴,鲜血自白皙的指缝间溢了出来。

    “果然是受了伤。”加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让我看看。”

    索兰特异常敏捷的起身以竹笛抵住加隆的下颌骨:“需不需要把你打的远远的?……”

    “算了,男人总有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伤痕。”加隆低低叹息一声,终于让步:“不过,有什么事情不要总藏在心里,不要独自去承担所有的事情,明白了吗?”加隆低下头,似乎沉浸在回忆中――独自承担痛苦,还要假装坚强,那样的人自己才是最痛苦的,不是吗?撒加……许久,加隆伸手取过刀创药,扔给索兰特:“毒药没把你毒死,如果因为刀枪伤死掉了,我可饶不了你。”

    “……”索兰特默默的凝视着手中闪亮的药瓶,终于低低的说:“没有什么大碍,这个……只是对母亲大人的悼念……”

    “悼念?”

    “……父亲想儿子想得发了疯,他五次杀妻,七次离弃,他的女儿们,也就是我的姐姐们一个个离奇的夭折……后来,我出生后……”索兰特咬咬嘴唇:“父亲总算安定下来……”索兰特一双艳红发亮的瞳仁仿佛就要滴出血来,仔细的端详,那眼中闪亮的是一个山崩于前仍能谈笑自若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流淌出来的泪:“……在后来,母亲离奇的遇害……她的胸前有这样一道伤痕……我……始终无法接受母亲大人的死讯,从那一天起……我放弃了……”他微微止住了话语,凝视着映着青光的灰土墙壁:“……只是为了悼念母亲,我在母亲伤痕同样的地方缠上绷带,就好像……母亲大人活在我的身体里一样……”他的舌头再也难以转动,取而代之是暴风雨一般的咳嗽,人仿佛雨打的白莲花,消瘦的脸庞苍白而脱俗。

    “别多想了……”加隆强制性的把他按下,替他拉上被:“躺下,不许再说话!”

    “加隆……”

    “叫你不许说话!”

    “……嗯……”索兰特忽然浮现一个海市蜃楼一般的浅笑,翻一个身,安详的阖上了眼睛――这样看来,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孩子呐……――加隆端详着发出均匀呼吸声的索兰特,慢慢的替他掖好被――明明有灿烂的笑容,偏要把自己包在一个老练的壳中,总是那么懂事的,坚强的,成熟的,聪慧的,八面玲珑的――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会有那样的孩子啊――撒加……加隆默默的站起来,拾起一面镜子,静静的端详镜中人,眼睛的湛蓝罩着灰蒙蒙的颜色,他只是一动也不动的站着,什么也没说,他的影子投在灰土墙角,不宁的晃动着。

    索兰特醒过来的时候,加隆就趴在他床边,睡脸有些疲惫。感觉到身边的动静,加隆警觉的睁开眼――水蓝色的眼中布着清丽的血丝,加隆揉一揉眼,似乎舒一口气:“你醒了?”

    “……”索兰特微微颔首,仿佛在沉吟着什么:“是你自己要救我的……”

    “嗯?――嗯……”

    “那样,我就没必要道谢了。”

    “什么?!”加隆的困意顿时气到了爪哇国――生病的时候,这家伙还老老实实的听话,一好起来就那么神气,一点点虽然白痴的可爱全没了。哪个杀千刀的把他治好的?虽然是我……但这样莫大的恩情,居然不知恩图报――加隆恨得牙痒痒:“喂,你还不能随便乱动!”

    “没有关系,”索兰特忽然灿烂的笑了一下,这让加隆因为不习惯这种笑容而愣了一下:“已经没事了……”他扭头望向门外,对着自己补充了一句:“大概……”

    “太厉害了――”皎月初升的天空下,武士们围坐在火堆前赌酒取乐,不知谁开始向两位首领挑战,加隆不置可否,病体尚未痊愈的索兰特却接受了挑战,于是加隆阴郁的看着病弱的人一连放翻好几个牛高马大的猛汉,越看越阴郁――这热火朝天的气氛让置身事外的他感到脸面无光,于是,他也提着酒囊加入战团。

    “真是趁火打劫……”

    “怕了吗?”

    “谁怕谁?”

    “好,”加隆兴奋的说:“输了的人要说――真是服了你了,明白了吗?”

    “真是服了你了――”斗了半晌,索兰特淡漠的扔下酒囊。

    “认输就好。”加隆红着眼睛,快意的一笑,仰面栽倒。

    “这算什么?”周遭的武士们面面相觑――到底谁输了?

    “还不明白吗?”索兰特淡淡的说:“这家伙根本不会喝酒,再斗下去他必死无疑……不过,”低下头,沉声自语道:“比起认输来,他倒是更宁愿选择死亡。”

    “死要面子的家伙……”加隆醒过来的时候,满天星斗已将夜空点缀的璀璨动人,加隆只是揉着自己尚未完全清醒的头,尴尬的笑了一下。索兰特只是凝神的望着他,仿佛有些呆了,忽然有些尴尬的扭过头,搪塞道:“总觉得,你在战斗的时候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是吗?”加隆得意的笑一笑:“觉不觉得本少爷成熟深邃稳重温柔忧郁……”

    “装的。”索兰特异常果断的打断加隆恶心的形容词:“论演技你还早一百年。”他顿了一下,低头忧郁的看手中碧色的长笛,低低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忧郁却是真的……”

    “从一开始,就觉得你跟她……”加隆呆了一下:“有时候有点像……”

    “她?……”

    “纱织小姐……”加隆低低的咕哝了一句――索兰特没有听清,因为加隆自己都难以听清:“其实……我曾希望有一天能称她纱织的……”

    “前吕狄亚的公主殿下吗?”

    “嗯……”加隆的眼睛变得清澈,然而又说不出的迷蒙:“想听我的故事吗。”

    索兰特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把问号说成句点的加隆并不希望回答。

    “我有个哥哥,”加隆的脸色变得透明了许多:“名字叫做撒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