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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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5点,他们准时出发。把绳子背在身上,冰镐和冰爪装入背包固定系统。

    天空散发着碧蓝的幽光,满天繁星,银色的月光照在群峰之上,现出或陡峭或圆润的轮廓,卓奥友笼罩在朦胧的月光中,安静地矗立着。

    没有风,他们能听见自己呼哧呼哧的呼吸声。3个小时后,他们就抵达C1。一部分的人都还躺在自己的帐篷里呼呼大睡。另外一部分人正在帐篷外活动。

    夏旺和田蒙冲这些登山者打招呼。他们向右拐,离开传统路线,开始向西壁进发。身后那几个登山者冲他们大声嚷:“喂,你们走错方向啦。”

    “没错,我们走西线,”夏旺回头说,“更快些。”

    晨曦中的冰川晶莹剔透。那是长约10余公里的加布拉冰川。加布拉冰川中下游的消融区,是层层叠叠的冰塔林。冰塔之间形成了冰沟、冰谷、冰洞、冰桥、冰湖,泛着幽幽的绿光,琦丽壮观。

    向上望去,在二号营地的右边翘起一块巨大的岩壁,上面有是三道黄褐色的岩石带,直通顶峰。

    “很美吧?”夏旺说。

    “很美。”

    由此往上是平均45度的沟崖,其中有一段是在岩壁上的混合攀登。两人停下来交谈几句,补充水分。他们换上冰雪装备,开始结组,用8字结,绳头再打个单结确保。

    仍然是夏旺领攀,田蒙与他保持不到10米的距离,采用行进保护的方式攀爬沟崖。这时候夏旺才把对讲机打开。不一会儿,就听见陈维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你们现在在哪儿?”

    夏旺告诉他:“大约6500米处。”

    “你这不守信用的家伙。”

    “噢,”夏旺微微一笑,说,“保持联络,及时通报我们天气情况。”

    “我现在就告诉你一个情况,阿旺独自上来了,他要去C3营地,他希望在那儿可以拍摄到你们。”

    “随便你们。但帮我转告他,拍大部队吧,估计收视率一样不会低的。”

    “我会告诉他的。”陈维说,“虽然我非常讨厌你这家伙,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们,注意安全。”

    “收到。”

    夏旺刚放下对讲机。田蒙的卫星电话就响了。取出来,是陈雨欣打过来的。心跳砰砰。接听。

    “我看见你们了,”她说,“我在C1号营地。”

    田蒙忍不住向东面的C1营地看去。只能望见6200米山脊的平台上黑点大小的帐篷。

    “田蒙。”她说。

    “什么?”

    她说:“没什么,听见我在大本营离开时,最后对你说的那句话了吗?”

    田蒙愣了愣,说:“没怎么听见,当时有风,你说的什么?”

    她说:“没说什么,我要挂了。”

      “嗯。”

    他心跳砰砰,长长舒气。凝望着遥远的C1营地。她在哪儿呢?他看不见。可能感受得到她穿越高空的,伤感的目光。

    中午阳光强烈。两人休息一会儿,喝水,吃点食物。“你进步非常快,”夏旺说,“像一个职业登山者了。”

    田蒙说:“似乎比攀登幕士塔格峰容易。”

    夏旺说:“是啊,难得的好天气。你知道吗,2000年,整个登山季节,只有3个人登顶这山峰。”

    “是么,天气原因?”

    夏旺点点头:“几乎没有晴天。走吧。”

    他们进入了冰岩混合地带。50度的坡度。夏旺比较谨慎,通过一段比较险峻的道路时,采用了交替保护攀登。

    “我没事,”田蒙说,“咱们得走快点。”

    夏旺点点头。一个个旋入冰锥,然后挂绳,田蒙行进到两个冰锥之间,靠铁锁快挂把自己连在主绳上;夏旺旋入第三个冰锥,挂绳,田蒙取出最初的冰锥。

    夏旺边攀登边哼着歌曲。“唱的藏族歌曲?”田蒙问。

    “卓玛。”

    “我也会唱。”

    “一起唱。”

    “你有一个花的名字美丽姑娘卓玛拉

    你有一个花的笑容美丽姑娘卓玛拉

    ……”

    ※※※

    7000-7800米处是角度为70度的陡峭雪坡。田蒙感到了缺氧和疲惫的痛苦。意识开始有点迟钝。夏旺开始攀雪坡。将冰镐砸入雪坡,像是响起骨头轻微的断裂声音。他们发现雪坡上有别人留下来的绳索。夏旺用手拉了拉,不敢确定它是否牢靠。

    天色渐晚,他们打算翻过这雪坡后宿营。为了抢时间,他们决定在雪坡直线上升。

    这个雪坡雪较硬,但表面有一层软雪。夏旺双手握镐,一手用自我制动式握住镐头,另一手握住镐柄尾处,小心翼翼上升。走了30多米,田蒙忽然发生了滑坠,绳子飞快绷紧,下坠的力量将夏旺带倒。两个人反应都极快,同时将冰镐尖飞快地砸入雪坡。顿时制止住了下滑趋势。

    “你没事吧?”夏旺叫道。

    “没事。”

    “你别动,我先做个固定点,”夏旺说。把绳子套入长冰镐,然后插入雪中,这才松了口气;慢慢爬到冰镐处,跪在上面。先把包取下来,再把绳子也取下来,再做个保护点。“好了,”对田蒙说。

    田蒙向下看了一眼。脊梁骨冒出一阵冷汗。

    战战兢兢通过这段陡峭的雪坡。两人的体力消耗巨大。在一块很小的平地里宿营。夏旺与陈维通话,他告诉他,今晚最大的风力估计超过20米/秒。

    他们的宿营地可能在一个风口上。没办法,找不到更好的宿营地了,再说体力也不允许。夏旺很有经验的把两根筷子交叉成十字,用帐篷绳系在一起埋入雪中。“即牢靠又安全,”他说,“我以前的同伴教我的。”

    又砌了两道雪墙。

    两人挤在一张狭小的帐篷里,喝高能?料,吃能量棒。他们没有带炊具。随着夜幕降临,气温下降的非常快。田蒙点燃帐篷灯。田蒙呼吸比较急迫,喘气有点厉害。

    “你有缺氧反应,不要紧吧?”夏旺说。

    田蒙说:“还好,只是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多喝水,不要在你渴的时候才想到喝水。”

    “我知道。”田蒙吞服了一片乙酰唑胺。又说,“其实早想问你一件事。”

    “哪件事?”

    “你以前的同伴,他……是怎样遇难的?”

    夏旺说:“我们认识很久了,他是我的同学。最好的同学。其实我们俩从来没有在一块儿结组攀登过。他是西藏登山协会的高山导游。前年9月份,他带一支登山队去骆驼峰。说实话,我没想到他会在那座山峰遇难,他是一个有经验的攀登者。太过自信了,冒风雪冲顶,在暴风雪中迷路,发生滑坠,2个月后才找到他尸体。”

    “我们共同发起了阿式攀登14座8000米的倡议,他说,那也是他的梦想;可惜,”说着,他从兜里取出一张照片。

    田蒙接过照片,看去;一个露出灿烂笑容的大胡子登山者,背景好象是新疆的博格达峰。

    “每登顶一座8000米山峰,我都会留下他的照片。”夏旺说。

    田蒙唏嘘不已。

    “睡吧,”夏旺说,“明天就能回到大本营洗个热水澡了。”

    ※※※

    夜里的风浪大得几乎要揉碎帐篷。天不亮,两人收拾好行装出发。田蒙感觉视力有些模糊,夏旺叫他吸氧。

    这是一段艰苦的攀岩路程。路面支离破碎,不少地方还有坚冰。两人怀疑他们走错了方向,似乎这片岩石区根本没人攀登过。

    田蒙非常担心自己是否还有能力和体力负重爬过这段陡坡。从技术层面上讲,这片岩石区的路线比他们攀登过任何地方都要难。

    在绝壁上,他俩一次次把岩石楔打入石洞里,一次次在7800米的高度使用挂钩。爬行速度非常缓慢,田蒙同时还得忍受缺氧、脱水和海拔高度的折磨。与此同时,阳光洒到岩石上,天气热了起来,离田蒙不远处,是垂直岩壁。感觉雪崩好像要下来了一般。田蒙知道自己出现了短暂的幻觉。这不是好兆头。

    他们的脸都在稀薄空气中浮肿了。一个绳距的膨胀钉被拔出来。田蒙滑坠了3、4米wWw.,悬挂在悬崖下的空中。他不停的咒骂着这些该死的岩壁。

    使用抓结在绳子上上升,直到回到岩壁上。

    主峰的平台已经近在咫尺。这时他们才有空抓拍相互攀爬的镜头。

    当他们从岩石带上到主峰平台时,平台上的几个登山者都惊呆了。“你们俩从这儿上来的?”问。

    俩人累得筋疲力尽,没有力气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向前走去。

    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我以为我要死在路上,”田蒙说。

    “我们的第一个8000米,”夏旺激动的说,“一次攀登就成功登顶,太伟大了,我自己都觉得非常了不起。”他们不停的拍照摄影。夏旺将他同学的照片埋进雪地里。除了他俩,峰顶还有4个登顶者,都是外国登山者。外国登山者入乡随俗,把带上来的哈达向着珠峰的方向献了出去,默默祈祷。

    两人在顶峰稍做休息,喝着高能饮料,欣赏峰顶景色。田蒙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月球表面。取出氧气瓶看了看读数,还剩下8Mpa。

    对讲机传来陈维的声音:“你们俩太了不起了,是今年秋季第一批卓奥友登顶者。我真他妈的由衷佩服。”

    “等我们平安下撤后你再祝贺我们吧,”夏旺对他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