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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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照完,田蒙决定结组过桥。陈雨欣担心藤桥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田蒙说,我担心你过不了桥。

    陈雨欣说:“不怕我拖累你吗?”

    田蒙说:“你不会拖累我。”说着,将登山绳取出来,穿上安全带,把登山绳扣入铁锁,打上抓结。两人之间保持8、9米的绳子长度,其余的绳索,从左肋到右肩,一圈圈缠在身上。

    “田蒙,”陈雨欣说,“你距离一个专业登山运动员已经很近了。”

    “是吗,这话是赞美吧?可听着刺耳。”

    陈雨欣笑了。田蒙又说:“检查一下,看看牢不牢靠。”

    “检查过了,很牢靠,”陈雨欣说,“田蒙,要是我第一个遇见的是你,我一定会爱上你。”

    听到这话,田蒙差点摔下悬崖。赶忙扶住大树,心跳骤然加快。飞快看了陈雨欣一眼。她已别过脸去。她的耳根子都红了。

    田蒙走上藤桥。刚踏上藤条就险些摔倒,藤桥比旁观时摇晃要凶。咯吱咯吱声音,总觉得哪儿被压开了,可看不见新的裂缝在哪儿。又湿又滑。陈雨欣接着上来。随着摇晃,视线发生了误差,像汹涌的江水冲击着藤桥。

    回头看了一眼陈雨欣,见她战战兢兢,像乌龟一样爬行。走到桥中时,已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这感觉比游乐场玩过山车差不了多少。连接藤桥的是两根铁丝,生满铁锈。

    停下来等她。桥中间腾网破烂得最凶,田蒙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悬空。风又掀开了头顶的一堆竹片,露出一个大窟窿。好不容易等陈雨欣靠近了,又继续向前。突见铁丝一抓之下,手掌心除了铁锈,还有铁屑。隐隐觉得不妙,加快速度,把绳子稍微放长。

    快到对岸了,突然咯拉一声,桥身猛烈摇晃。田蒙不及察看发生了什么事,猛力向上向前,抓住藤条,攀上对岸的大树。回头看去。

    滕网桥竟已多处断裂,对面的一截摔进了江中。陈雨欣不知去向。悬崖下是密林,视线完全被挡。腰间的绳索被绷的紧紧的。幸好他的身子正好在树的另一边,绳子绕过树干,使自己减力不少,但也使自己被树枝卡住。

    紧紧抱住大树,发疯似的大声呼喊陈雨欣的名字。

    幸运的话她挂在了树上,要是撞在硬邦邦的崖壁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

    过了一会儿,下面传来微弱的回音。

    田蒙大大松了口气,尽力使自己保持冷静,大声问她:“你怎么样了?”

    陈雨欣的声音很微弱:“我……悬在了空中。”

    “有没有受伤?”

    “不知道,但肩膀在岩壁和树枝上撞了一下。”

    “周围有没有树枝,看看能不能够着。”

    “我无法动弹,”她说。

    田蒙意识到她可能受伤不轻。那么她肯定无法用抓结上升了。怎么办?要是带了膨胀钉和挂片倒好办了,可惜没有。这不是一个难题的难题弄得他一筹莫展。可能是紧张的缘故。好半天,才想到一个主意。他得把身上的绳子解下来,用一个单环结把主绳系在这棵大树上。这就是一个天然的固定点,把绳子的力量传到树上。他必须下去救她。他知道她被悬在空中,而且背包勒在身上,时间一久,会影响她的血液循环,从而使她昏厥,甚至……

    所以越早下去越好。

    小心翼翼的慢慢的取下身子上的两圈绳子,使出吃奶的劲儿,绕着树干,给它打了个卷结,在绳子上挂个铁琐,又在铁锁下打了个单环结。

    长吁一口气,拉力转移到了大树上。拆开抓结,把自己从被压紧的绳子中脱离出来。解下背包,趴在悬崖上向下看去。她悬在了离他5米多深的空中。旁边没多远,就是断裂的腾网桥。他身上的绳子还有20多米,足够下到她身边。这是一个仰角崖壁,同他在南迦巴瓦峰冰壁遭遇的情况差不多。

    但陈雨欣面临的困难比他大。她没有冰镐,再说这也不是冰壁。不过对他而言,救她有个最有利的条件,密林覆盖的悬崖,使他很容易下到她身边。WWW.soudu.org

    田蒙又在腰间铁锁上系一个长抓结,另一头抓在被拉紧的主绳,确保万无一失;这才下悬崖。这些绳结都是上个月才在南迦巴瓦峰学的,没想到一下山就用上了派场。

    田蒙抓住绳索,慢慢把自己放下去。又在下崖壁途经的树干上打了一个卷结,做固定点,以防万一;很快下到离陈雨欣只有2米远的地方,踩在一根树枝上。

    见她被绳子勒得紧紧的,悬在空中,她头顶的那块仰角崖壁翻转了过来,简直成水平直角。湿漉漉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她苍白的脸。

    “田蒙……”她的语调还算镇静,说,“我动不了。”

    田蒙解开圈在身上的绳索,还有10多米长,对她说:“我扔过来,你抓住。”

    陈雨欣点点头。田蒙把绳子扔给她,她抓住,把绳子扣在自己安全带的铁锁上。田蒙向上攀爬了1米的距离,把自己和另一根树枝绑在一块儿。开始收紧绳子,把她向自己这方使劲拉过来。陈雨欣紧蹙眉头,咬牙没出声。想必疼的厉害。

    看看相距她不过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了,陈雨欣伸出手来;田蒙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踩住树枝。田蒙取出瑞士军刀,割断了她身上连着仰角崖壁的那根绳子。她发出低低的惊呼声,紧紧的抱住田蒙。

    “没事了,”田蒙说。陈雨欣没说话,只是紧紧的抱住田蒙。田蒙用绳子把自己和她捆在了一块儿。抓着绳子,开始向上爬去。陈雨欣伏在他的背上,田蒙能听见她紊乱急促的呼吸声。

    十分钟后,他们攀上了崖顶。解开绳子,把她放下来。陈雨欣坐在地上,还是紧紧抓住田蒙的肩膀,不肯放手。

    “哪儿受伤了?”田蒙问。

    陈雨欣摇摇头,把自己的背包卸下来。田蒙取出她和自己的水壶,喝点水。还在下雨,她的脸满是雨水的苍白。

    ※※※

    还好,她没有骨折,只是肩膀受了点伤,撞得淤青,蹭破了皮,流了些血。田蒙给她擦点云南白药。她一直不说话。

    天色已晚,凉意渐起。陈雨欣抱着自己的双膝。两人浑身都已湿透,衣服上、鞋子里满是泥浆,浑身又痒又冷。恨不得跳进雅鲁藏布江,把身子洗干净再出来。

    “你有没有受伤?”陈雨欣这才说话。

    “没有,”田蒙说,“看来今晚wWw.得淋一晚上的雨了。”

    “我带了帐篷的,”陈雨欣说,“今晚……咱们就挤一张帐篷吧。”说着,她从背包里取出了帐篷。

    没想她的突击背包里还带着一顶单人帐篷和野外炊具;还是女人的心思缜密,考虑周全。

    田蒙帮她把帐篷搭建在大树下。地面是苔藓,还算平整。陈雨欣钻进帐篷,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匀出少量的水把脏兮兮的头发稍微洗了一下。田蒙也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出来时闻到一股香喷喷的方便面味道。

    见陈雨欣在大树下煮方便面。她的精神好了许多。

    这顿方便面吃的特香,让田蒙想起了在冈什卡山峰的日子。那时是和老崔一起,现在则面对一个妙龄姑娘,滋味不可同语。吃完方便面,天已经快黑了。田蒙取出睡袋、手电和藏刀。

    两人挤在单人帐篷里,很拥挤,几乎是面对面,相互能闻到对方的气息。田蒙有些不好意思,只敢正面躺着。陈雨欣却是一瞬不瞬看着他,眼睛忽闪忽闪。

    雨点轻击着外帐,伴随着悬崖下雅鲁藏布江的低沉咆哮,以及时不时一两声野兽的嗥叫传来。田蒙说:“我把手电关了,睡吧。”

    “不,等会儿吧。我害怕。”

    “没事,野兽一般不会来江边的。”

    陈雨欣说:“我没想到你会冒死下来救我。”

    “不是冒死,”田蒙说,“我用在南迦巴瓦学到的登山知识救你。所有的保护措施都做到了位。我只是担心你长时间被绳子勒住,会影响你的血液循环。起初真的很害怕,喊了你很久,没听见回答。”

    “我给树枝挂了一下,又撞在崖壁上,撞晕了。”

    “你四处流浪,碰到过比这还可怕的险情吗?”

    陈雨欣说:“在藏北,我跟你提过,在风雪中迷路。”

    “嗯,你提起过。”侧头看她一眼,停顿片刻,说,“他一定很英俊吧?”

    陈雨欣说:“你知道,每个女孩子都喜欢幻想,总是期望能够遇见英俊、幽默和勇敢的男人。当时我一个人躲在帐篷里,外面是暴风雪。我冻僵了,浑身疲乏,打瞌睡,体温降的很低,眼前出现幻觉,当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想,只有奇迹才能解释这一切。田蒙,你能理解吗。”

    “我真希望……那时我在藏北。”田蒙说。突然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陈雨欣没言语。再转头看去,见她眼睛里闪烁着眼泪。那些珍珠一样明亮的眼泪,划过她的脸颊。

    她说:“田蒙,我的心里充满了寂寞,远离城市的繁华与喧嚣,跋涉四方,能给我带来难以形容快乐和忧伤。即便当你曾经拥有爱情,可你觉得那不过只是幻觉,就像你躺在暴风雪中所遭遇的情形一样。不敢想像我以后不再四处流浪,颠沛流离的生活。不敢想像自己住在一栋安静的房子里,身边有一个敦厚的男人彼此相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我为什么会这样,连我自己都搞不懂自己。”

    “你很……想念他?”

    陈雨欣摇摇头。

    “为何不呢?”

    陈雨欣仍是摇摇头。满脸泪痕。

    田蒙伸出手来,犹豫片刻,帮她抹去脸上的泪水。

    她的脸一半冰凉,一半滚烫。田蒙忍不住迅速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赶紧把手老老实实收回睡袋,关掉手电,颤声说:“睡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