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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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两个巡山人领路,他们放心了许多。没走多久,见山路浓密的大树旁横着一道寨门,黑森阴沉。巡山人说里面被顶死了,他们得爬过去。一根黑木头横在门板上,木头上用斧头刻了许多槽。那就是简易的楼梯。

    他们顺着槽翻了进去。

    里面仍然是茂密的林子和2米高的藤草。巡山人用镰刀开路,陈雨欣和田蒙有些纳闷。寨门修在荒郊野外干什么?

    巡山人用门巴话和寨子里的人取得联系。相互呼喊,有点像美国西部电影里赶马人的吆喝。晚上六点,他们抵达了那东村。那东是一个门巴族的山寨,有二三十户人家,全是漆黑的木头房子,离地面三四尺,四周用十几根柱子支撑着,下面拴着牛和马。

    不时有陌生和警惕的目光扫过陈雨欣和田蒙。两人紧紧跟着巡山人。巡山人和寨子里的不少人认识,相互打着招呼。他们领着两人抵达山坡上的一栋木屋,说,今晚咱们就在这里休息。

    田蒙问:“这是村委会的房子么?”

    一个巡山人笑着说:“不是,这是我的家。”

    田蒙和陈雨欣对望一眼。两人想到了一块儿。田蒙犹豫片刻之后说:“多谢二位的好意。但我们还是不打扰了。就在村头露宿。”

    巡山人说:“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是不是怕我们下毒?”

    田蒙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承认了:“大家都在说,请问……有这回事吗?”

    巡山人说:“有是有的,不过只是寨子里的少数人家。门口画有蜘蛛的,你们最好别去。大部分门巴人家不会下毒,这个你放心,我叫白马卓增,他是白马丁增。我们是林业局的职工,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喏,这是我们的证件。”

    他们如此诚恳,田蒙和陈雨欣也不好再推脱。跟随他们,踩着黝黑的木楼梯上了楼。穿过一个过道,走进一间房屋。看见一个妇女趴在地板上做饭。白马卓增用门巴话和她打招呼。过一会儿,卓增回头告诉田蒙,“这是我姐姐。”

    田蒙和陈雨欣有些纳闷。地板上怎么能烧起这么大的火呢?

    屋里没有灯,没有蜡烛,灶台上燃着几块油松木来照明。灶台旁放着酿酒用的竹筒等工具。屋子里很暖和。田蒙和陈雨欣取下背包,脱掉鞋子和绑腿。脚腕和膝盖疼痛难当,一双脚被雨水和鞋子憋泡得又白又肿。陈雨欣撸起裤腿,突然惊叫了起来。

    她的小腿全是血,有几个蚂蝗还在腿上吸血。卓增很有经验地用带有火星的木棍烫她小腿上的蚂蝗,疼得陈雨欣呲牙裂嘴。桌增说:“蚂蝗最怕的是火,即便你用刀子把它剁碎,放到湿草丛中,几天后,就会有几十只小蚂蝗复活。”

    两人听得毛骨悚然。

    田蒙给她的腿用酒精消毒,帖上七八张疮口帖。绑腿扎的严严实实,真不明白这些可恶的东西是怎么钻进来的。

    卓增的姐姐给他们倒了一大杯黄酒。看到两人犹豫的表情,卓增从他们的酒杯中分了一点给自己,一饮而尽。两人有点不好意思。门巴人没有喝开水的习惯,招待客人都是用黄酒和白酒,家家都有酿酒的工具。

    陈雨欣就着黄酒,给自己吃了三片治疟疾的白药片。

    与他们一家人一块儿吃晚饭。米饭是从一个类似沙锅的黑槽子里舀出来的,玉米谷饭,野菜熬汤。陈雨欣取出几个罐头,打开倒进汤里。

    他们就着辣汤和罐头,吃了三碗谷饭,吃得饱饱的。

    卓增问他们要去哪儿,田蒙说,去墨脱。

    卓增纳闷说:“去墨脱怎么走这条路?可以从背崩走的,那条路好走的多。”

    田蒙说:“那边塌方了。走不通。”

    “我还以为你们俩要进大峡谷呢。”

    “明天的路好走吗?”

    “噢,明天的路可能是最难走的一天。”

    “腾网桥在吗?”

    桌增说:“在,但……很破烂了,小心点。”

    屋外下着大雨。两人的膝盖和腿依然疼的很。屋里干燥暖和。陈雨欣写着她的游记,能听见笔尖的沙沙摩纸声。田蒙说:“给我念念你的游记吧。”

    “不。”

    “一句话也行。”

    “不。”

    田蒙说:“那就一个标点符号。”

    “还是不。”陈雨欣转头冲他嫣然一笑,“你先睡吧,别管我。”

    晚上他们就睡在木屋的地板上。

    ※※※

    早上起来,外面依然下着雨。见木楼的屋檐的流水被引入一个木槽,然后流到屋外楼梯边的一个大木桶里。估计门巴人就靠这个接水生活。

    陈雨欣悄悄在主人灶台边留下一百块钱。两人冒雨上路。卓增和丁增送他们一直出寨门。卓增说他俩要顺着雅鲁藏布江大峡谷转,没有两个月的时间下不来。

    他们俩顺着山间小径走。山间烟雾缭绕。昨夜两人睡的很香,心情都不错。陈雨欣边走边轻轻哼着歌曲。田蒙问她唱的什么歌曲,她大声的唱了出来:那里四季常青,那里鸟语花香,那里没里痛苦,那里没有忧伤,那里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她说:这是藏北牧民教给她的歌曲,歌名大概是叫香巴拉。唱的这个地方,就是藏西南。在藏北牧民的心里,这个地方,就是他们向往的天堂。田蒙,觉得这里像是天堂吗?

    田蒙说:叫我长年累月住在这里,会把我憋疯。

    走出一片草丛,他们又遭遇到了断路。由于连续下雨,山路发生了泥石流,乱石和泥浆不时轰隆隆辗过山路。怎么办?陈雨欣问。

    只有冲过去了,田蒙很坚决的说。

    估摸这段泥石路大约有100多米,一口气冲过去的难度不小;我先走,你跟上,田蒙说,踩着大石头走。

    陈雨欣点点头。

    等一批黄牛般的石头滚落下去后,两人冲进了泥石路。双脚不时从石头上歪斜到泥浆里。用力抽出来再跑。耳边传来轰鸣声,田蒙向上看去,一批石头正朝他们滚落。他们离安全区还有十几米。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没命狂奔。

    陈雨欣摔倒在泥浆里,腰被石头撞得几乎背气。石头已到了半山腰。要紧关头,田蒙转身,不由分说的拉她起来。她呻吟说:“我脚崴了……”

    田蒙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大力气,把她连人带背包抱了起来,拼命向安全区走去。

    刚到安全区,几块篮球大小的石头从他们身后一闪而过,滚入烟雾缭绕的雅鲁藏布江,飞溅的泥土打了田蒙一个趔趄。两人斜躺在山路上,大口大口喘气。

    “脚崴了?”田蒙问。

    “嗯。”

    “我看看。”

    陈雨欣把满是泥浆的鞋子和袜子脱下来。疼的她紧紧咬住牙齿。田蒙抓住她的脚,轻轻转动,问:“哪儿疼?是骨头还是筋?”

    “是……骨头。轻点,疼。”

    没有异响,没有出现肿胀,看来只是扭伤,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但陈雨欣的情绪却有些沮丧,说:“看来今晚我们要在野外露宿了,都怪我。”

    田蒙给她敷了点云南白药,“能站起来吗?”问。

    陈雨欣努力站起来,扶住他的肩膀。脚踝的疼痛比想象的要轻,能一瘸一拐的走路。换了双干净的军用胶鞋穿上。冰凉的雨点打在他们身上,山风猛吹。走了一会儿,陈雨欣的脚疼似乎减轻了些。前面没有路了,全是高过人头的藤草。田蒙给她找了根树枝当拐杖,然后用藏刀开路。藤草上面是叶,下面是茎;田蒙一阵猛砍。他们钻进藤草丛。一段连续上坡路,陈雨欣忍住疼痛,努力使自己跟上田蒙的步伐。

    弯腰行走使她承受着剧烈的痛楚。好不容易钻出藤草丛,前方是一个山坡。这儿的山也被雨水冲垮了,不同的是这里是泥山,没有石头。两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重新扎牢绑腿,走泥山。每走10分钟就得停下来歇会儿。不能坐下来,一坐下来,腿就会恢复知觉,一恢复知觉,就疼的要命。他们宁愿让麻木忘掉疼和累。

    两人先后都摔进了泥土里。满脸烂泥,然后又被雨水冲刷;衣服沉的像生铁。山坡下没多远,隐约可以听见雅鲁藏布江的咆哮。

    估计他们离腾网桥不远了。

    好不容易爬到泥山山顶,见山的另一边,也是没有石头的泥泞。田蒙说:“去敦煌滑过沙山吗?”

    陈雨欣一愣。田蒙接着说:“坐在山坡上滑下去。滑泥巴,滋味一定不错。”

    陈雨欣说:“山下是密林覆盖的悬崖,悬崖下就是雅鲁藏布江。一不小心,我们就掉江里喂鱼了。”

    田蒙很坚决的说:“我先滑下去,在下面接应你。”

    陈雨欣犹豫了片刻,说:“你小心点。”

    田蒙双手紧紧抓住地面,慢慢向下滑去,安全抵达崖边,比想象的容易。向陈雨欣招手。陈雨欣坐到泥巴里,开始下滑。田蒙的心不由自主的揪了起来,担心她的崴脚,怕她控制不了下滑的方向。到了中间,随着坡度变陡,她下滑的速度陡然加快。

    她发出尖叫。

    田蒙暗道糟糕。看准她的方向,急忙向左跑。在她抵达悬崖的一瞬间,将她抱住。她下滑的力量极大,差点连他一块儿带下悬崖。两人滚到泥巴里,成了两个黄泥人。

    耳边是咆哮的江水和哗哗的雨声。

    陈雨欣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喘息。过了会儿,才说:“早知道这条路这么难走,真不该来。”

    田蒙说:“现在才说,晚了。脚疼吗?”wWw.

    “已经走麻木了。”

    田蒙把地图取出来,看了半天,说:“应该是朝上游走,才找得到藤网桥。”

    陈雨欣却认为是向下游走,藤网桥在那东的西南方,她说WWW.soudu.org。

    两人争执不下,陈雨欣说,那石头剪刀布吧。谁赢了就听谁的。田蒙笑了,说,好,这主意不错。

    结果当然是陈雨欣赢。两人顺着雅鲁藏布江下游走。雅鲁藏布江被悬崖、密林和云雾给遮住了,几乎看不见。走了很长时间,就在陈雨欣都怀疑自己的判断时,藤网桥出现了。

    雅?藏布江的下游,江水湍急,礁石犬牙交?,江岸又高又陡,高山夹着深谷,地形十分险峻。?一?的江面无法渡船航行,所以珞巴和门巴族就修建了藤网桥。藤网桥又叫天竹桥,用白藤编制而成。整个桥身为椭圆形长管,悬吊于两岸大树或木架上。最古老的藤网桥据说已经有200多年的历史――就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一座德兴藤网桥。

    这座桥有约200米长,横跨在江面上,随风而摇摆,越是中间摇晃得越厉害。许多的地方的竹片绽开,露出大窟窿。看上去破旧腐朽。

    两人倒吸一口气。这样的烂桥,能过人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