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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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攀枝花之前似乎要做很多事,可仔细想来,没什么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单位,户籍,文凭,职称,曾经重要的东西,如今已无必要;离开并不意味不回来,但这座城市之于其他的城市或地方,在他而言,已退化为驿站wWw.,不再是终点和归宿。同事,朋友以及亲人,离别是必须的,因为总有一天我们都将分离,田蒙想,而我只不过先离别。

    忽然想起王家卫的老电影《阿飞正传》。里面有一段让他难以忘怀的台词:

    阿飞从小就说――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落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阿飞临死时说――以前我以为有一种鸟一开始飞就会飞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其实它什么地方也没去过,那鸟一开始就已经死了。我曾经说过不到最后一刻我也不会知道最喜欢的女人是谁,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呢?天开始亮了,今天的天气看上去不错,不知道今天的日落会是怎么样的呢?

    在网上把这旧电影又找出来,重新看了一遍。内心涌起不可抑制的抑郁伤感。好象自己就是那只鸟,总以为自己一直的在飞呀飞呀,可其实,自己很可能什么地方也没去过。

    他们管这种鸟叫不死鸟。

    ※※※

    回家吃晚饭,聆听着母亲的唠叨;正想把辞职的事情告诉母亲,母亲却又提起他的亲事来。说隔壁邻居要给他介绍一个姑娘,在哪儿工作,家里几个人,父母干什么的,翻来覆去唠叨。田蒙只好忍住。

    无论说与不说,都是要令母亲伤心的,还不如不说。吃过饭,顺着公路走回住处。走到公路边一处绿荫停住脚步。在绿荫里的长条铁凳子坐下,无所事事的望着过往的车辆和行人。初春的攀枝花之夜像是仲夏之夜,穿短袖衬衫的人不在少数。对面是一排闪亮的招牌,洗浴按摩以及沙沙舞厅,招牌下沿街摆着烧烤摊,吃烧烤的人津津有味。

    偶尔烧烤炉的火星在风中飘落。抬头望着星空。见天空中被月光朝亮的云团,在风中缓慢移动。绿荫中,飘来一阵夜来香的气息。

    田蒙深深嗅着这混杂着尘土的花香。他恨自己内心深处涌出来的寂寞与伤感。

    打电话,把狐朋狗友们都约出来吃烧烤。菜菜、地雷、小日本和老梁等游戏朋友,迅速在江边夜啤酒广场啸聚。他跟他们干杯,一杯接一杯的喝啤酒。朋友们有些惊诧他的豪爽。菜菜说,田蒙,想找醉不用这么着急。酒还多着呢。

    田蒙告诉他们他未来的打算。朋友们拍着桌子叫好。田蒙说,你们是在寒碜我啊?菜菜说,你说呢?别以为我们只是一帮酒肉朋友,WWW.soudu.org别以为我们没看过《垂直极限》,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植村直己那家伙。

    田蒙一愣。

    菜菜举杯,说,敬我们勇气可嘉的田蒙一杯。众人轰然应道。

    地雷搂着他,满嘴酒气的说,回来的时候,别忘了跟我们这些兄弟打个招呼。

    小日本说,地雷,你啥时候也出发啊。

    田蒙问,地雷要去哪儿?

    众人说,地雷要去盗墓,你不知道么?

    田蒙吃惊的说,盗墓啊,真的假的?

    地雷用缓慢的语气一本正经的说:在新疆博乐温泉县哈日布呼镇西北约25公里的阿日夏特草原,有一个石人石堆墓葬,叫做阿日夏特石人石堆墓。这些石像是白砂岩石的全身雕像,腰带上还佩有一把小刀。价值不菲。下个月出发,计划至少偷出一个石像。

    田蒙说:真的假的啊?

    地雷醉醺醺的,很认真的说:“就像你要去登山一样认真。看过鬼吹灯吧,俺就是传说中的摸金校尉。”

    田蒙说,吹牛皮吧,你。

    地雷大田蒙十岁,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没毕业,在牢里呆了三年,什么原因重不说;也没结婚,之后一直浪迹社会,难得的是,没有沾惹社会痞气。

    老梁说:为远行的田蒙和即将出门的地雷干杯。登山和盗墓的家伙,只需要记住一点。

    田蒙问哪一点。

    老梁说:“保住你们的小命。”

    众人拍着桌子大声喧哗。田蒙一口闷,然后跑到厕所呕吐。想,其实喝醉的感觉也没那么糟糕。

    回到他们中间,看着周围,看着头顶的星光,禁不住眼眶潮湿。从未有过的感觉。能有这些朋友,真好。

    小日本问田蒙啥时候走。田蒙说下个礼拜。

    小日本说:“那还得饯行。这酒没喝够。下个星期,不,就周末,得天独厚酒店,豪华包间,咱们也得上个档次不是,别老在江边吃这破烧烤。”

    小日本是老股民,最近炒股发了点小财。听说深圳有家交易所打算聘他,不知道这事成没有,大家也没问。

    众人又是一阵喧哗。田蒙的酒量从未有过的坚韧,吐了喝,喝了吐。反正糟蹋自己的机会没几次,尽情糟蹋吧。

    ※※※

    无论如何,田蒙都得感激他陌生的哥哥田亮。他留下的这笔遗产虽说不多,不过作为登山经费足够;更重要的是,他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内心,看到了生活的坐标。

    从昆明坐飞机到拉萨。第一次来到拉萨,倒并不觉得新鲜。和乌鲁木齐一样,这城市现代化扩张的很厉害。在书中,或者小说中所描写的古老街景――那种铁砧的噪音,念诵咒语的单调声,螺号声,市场上牲蓄的嘶鸣声混杂一片的场景看不到。当然,大昭寺和布达拉宫是要去参观一回的。到处都挤满了拍照和背包的游客。彩色的幡旗在风中劈啪作响。

    在铺着花岗岩石的八角街漫步。除了传统的藏族编制品外,还有从尼泊尔、印度等国商人批量加工的骨雕动物,防真珠宝首饰;在雪域唐卡店驻足,见不少老外在学习画唐卡。唐卡之于藏族,就如卷轴之于中华。

    这里的房子大多是白色的,不过一家酒吧除外。那是一栋涂满黄色颜料的两层小楼,据说曾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密宫。他写过一首著名的诗歌《在东方的山顶上》:

    “在那东方高高的山顶上,升起一轮皎洁的月亮,玛吉阿米的面容,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这家酒吧就叫做玛吉阿米。非常著名,经常在小说、电影中出现或者提到过。

    本来想吃一顿当地的正宗藏餐,没想到挺昂贵。算了,找到一家四川杂酱面馆,吃碗杂酱面,然后回旅馆看会儿电视,睡觉。

    从拉萨到林芝八一镇400多公里,柏油马路。田蒙没想到,从公路边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山麓下,也种植着油菜,黄绿相间,仿佛汽车行驶在西宁至门源的那条公路上似的。

    途中翻越了一座海拨5020米的米拉雪山,没有什么高山反应,只是下山途中出现了短暂的耳鸣。汽车上像他一样打扮的背包族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不过相互都没有搭话。

    随着路边的树木变得葱郁高大,这意味着快到林芝八一镇了。

    林芝这里,有巴松错、雅鲁藏布江大转弯和世界上最深的峡谷,当然,还有南迦巴瓦峰。

    林芝地区的县城所在地就是八一镇。这个地方不像是藏区,倒像是四川的某个县城。县城的街道取名都挺响亮,什么广东路、福建路、深圳大道之类的。

    比田蒙的想象要现代化得多。

    在八一镇住了一晚上,翌日清晨,搭车去派多。

    西藏人流传这样一句话:不要在去过墨脱的人面前言路。言下之意就是墨脱的路途艰辛。从拉萨出发,先后经过八一镇、林芝、派多、多雄拉山、拉格、汗密、背崩、雅让、嗄隆山,最终到达墨脱――传说中莲花隐藏的地方。网上很多文章,对这条艰辛的道路有详细描述。

    田蒙所走的也正是着条路。只不过他的终点仅仅是派多而已。没有给夏旺和陈雨欣打电话。

    到了再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