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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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位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化,生活似乎又归陷平静。同事女孩问他带回来了吗,田蒙愕然问什么,同事女孩说,青海湖的鸟声。

    哦,田蒙只好抱歉的说,遭遇到暴风雪,没去成。

    开玩笑的,同事女孩笑了,问他出去玩的好吗。

    很好,田蒙说。

    同事女孩悄悄告诉他:要改革了哦。

    怎么改?田蒙问。

    同事女孩说:听说总公司要被上海联合钢铁兼并。

    田蒙说:哦。

    同事女孩望着他的表情,奇怪的说:怎么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田蒙说:担心也没用,咱们都是案板上的肉,自己是挣扎不了的。

    同事女孩说:话虽这么说,可免不了要炒不少人呐。

    田蒙若有所思,没说话。

    疯狂玩了两天游戏后,开始恢复锻炼。到第五天,主动加大训练强度,直接进入第二阶段,尤其加强心肺功能的训练,加强上肢、下肢和腰腹力量的训练。周末则搞拉练训练,花5到6个小时,负重20公斤野外奔跑。尤其加强登山的负重拉练。岗什卡峰的惨痛教训使他意识到自己的体能储备离真正的登山运动员还差的远。

    同时继续去户外俱乐部学习攀岩技术和进行无氧训练。

    睡觉之前时不时翻看夏旺送给他的那本画册。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中文版。一共介绍了16座山峰。除了南迦巴瓦峰和梅里雪山,其余都是8000以上的山峰。之所以把南迦巴瓦峰(7782米)和梅里雪山(6740米)选进这一级别,是因为它们具有特殊山形和气候条件,攀登难度不亚于8000山峰。

    田蒙一页一页的看。珠穆朗玛峰、乔戈里峰(K2)干城章嘉峰、洛子峰、马卡鲁峰、卓奥友峰、安纳普尔纳峰等等。其中,安纳布尔纳峰,2003年统计攀登死亡率为40.77%;乔戈里峰(K2),喀喇昆仑山脉的主峰,世界上第二高峰。你如果看过美国片《垂直极限》,指的就是这座山峰。这两座山峰是国际登山界公认的攀登难度最大的山峰。

    目光停在死亡率40.77%上。按这个死亡率,田蒙想,如果我和夏旺攀登安纳普尔纳峰,我们中间,可能得有一个人遇难。

    世界上,完成8000米以上的顶尖登山家一共有16位。其中最短的,也花了8年9个月的时间才完成所有攀登。波兰人ki和韩国人王永瀚全部无氧登顶,更是厉害。当然,杂志还介绍了法国人ean-Christophe。登顶14座8000米山峰中的11座,全部没有携带人工氧气,其中5座以SOLO方式完成,是一个登山狂人。可惜在攀登马卡鲁山峰时遇难,至今没有找到遗体,猜测可能是在7600米营地至顶峰之间的冰缝中因滑坠遇难。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次仁多吉。

    慢慢看着,一直看到困意袭来。

    汗水划过肌肉的酸痛一直伴随他进入睡梦。他喜欢这种感觉。

    周五晚上,拎着西宁买回来的土特产去看望刘阿满。不曾想他的房窗门禁闭。邻居告诉他:刘老头回老家探亲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满怀惆怅的离开了木材加工厂。

    周六负重拉练。负重二十公斤,带着干粮,上午出发;一个人在大黑山森林公园慢速跑。这里空气清新,环境幽静,呼吸之间,仿佛每一处的肺片都饱含氧气。跑得酣畅淋漓。中午在黑山顶端的电视塔下吃干粮,下午接着跑,直到4、5点才拖着灌铅般的双腿下山。

    膝盖和腿部肌肉感受到了过重的张力,可能是他下山的慢速跑有可能过快,要小心了,膝关节受伤或肌肉拉伤是负重拉练中常出现的伤情。

    晚上接到了同事女孩打来的电话,问他在干嘛呢,田蒙说在家。出来玩啊,同事女孩的电话那头吵的要命,说,蹦迪,来吗。

    田蒙说,哦,不了。

    出来嘛,同事女孩说,那个女孩子也在哦。

    田蒙只好撒了个谎,说一会儿约了几个朋友喝夜啤酒。没想同事女孩很好奇的说,在哪儿,我们也来。田蒙吓了一跳,说,我们有车,去盐边(攀枝花的郊县),来吗。

    那么远啊,女孩只好悻悻的说,你们去玩吧,下次记得叫我哈。

    好的,田蒙松了口气。

    其实他想一个人静静。是不是人都是一到三十岁,就开始觉得热闹和嘈杂变得刺耳了呢?菜菜说过一句话:当你不想认识新朋友,不想学习新知识,不想改变生活方式的时候,这说明你老了,至少心态如此。田蒙想,所以这正是我犹豫的原因。改变我的生活,抛弃我所熟悉的一切,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

    我有这勇气改变我的一切吗?

    至于她给他介绍的那女孩,实在没有感觉。也可能是他认识了陈雨欣和方文丽的缘故吧,这两个姑娘算得上优秀。人最怕的就是比较。

    周日去图书馆。看到满大街的鲜花,这才省悟:今天是情人节。在德铭阳光商业城的广场上,没曾想偶遇程青。她和她老公在购物散步。她穿着孕妇装,肚子微微凸起,脸上长了些青春痘。她老公拎着大包小包。田蒙微笑着望着他们。程青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尴尬,接着很快恢复正常:“这么巧,一个人啊?”

    “嗯,”田蒙说,“逛街啊?”

    “是啊,你……”

    “我去图书馆。”

    程青笑了笑,说:“还去打游戏?”

    田蒙点点头,说:“是的。”

    “抓紧哦,”程青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田蒙看了看她的肚子:“是啊,时间过的可真快。”

    程青很坦然的说:“我有了,5个多月了。”说着,看了她老公一眼。田蒙说:“恭喜你,我得走了,多保重。”

    “你也是,”程青说。

    田蒙走出两步,见广场南面有一个礼品店,心中一动,转头对他们说:“你们等我一下。”

    程青愕然。

    田蒙飞快的跑到礼品店,买了一个红包,从钱夹里掏出400元放进红包,封上,然后转回来把它递给程青。程青纳闷说:“这是什么呀?”

    田蒙微笑说:“提前送给你的红包。”

    “还早呢,”程青脸微微红,说,“收回去,留着……以后吧。”

    田蒙说:“那时我有可能已离开攀枝花,先祝福你们了,”看着他们。情人节的明媚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

    程青吃惊说:“你要去哪儿啊?”

    田蒙没回答,把红包塞给了她老公,说:“再见。”转身朝图书馆方向走去。这一瞬间,他内心的想法突然清晰坚定起来,就仿佛山风吹走了云雾,阳光照亮了内心。所有的犹豫、害怕都离他而去,他听了另外一个坚定的声音在召唤他。是的,他听到了内心深处跋涉苦行的云游僧的召唤。

    ※※※

    播通了陈雨欣的电话。运气不错,她的手机一向都是不在服务区的。她接到田蒙的电话显得挺高兴,说,还以为你这家伙从青海回来,就消失了呢。

    “你碰见夏旺了?”田蒙问。

    “当然。”

    问她在哪儿,她说,在西藏林芝,夏旺这里,奇怪吧?

    田蒙一愣,问:“你去拜访他啊?”

    “不,我打算登山,呆在他的学校里学习呢。”

    “你打算登山?……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

    “我可记得你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陈雨欣说。

    “高山上,除了雪,就是光秃秃的岩石,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你还是喜欢四处流浪,这是你说的吧?”

    陈雨欣说:“当然是我说的,不过人的想法是会变的。那是我两个月前的话,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不去不丹了?”

    陈雨欣沉默片刻,说:“我的毛病在于理想和追求太多,鱼与熊掌都想要,所以这个很麻烦,现在连我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听说你也来林芝,是吗?”

    田蒙想也没想,说:“是的,我过来,你欢迎吗?”

    陈雨欣说:“我只是不想再与你来什么偶然巧遇。这个你是知道的。”

    田蒙笑了,说:“你男朋友,他好吗?”

    陈雨欣没吭声。田蒙说:“怎么了?”

    陈雨欣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

    “我们很熟悉吗?”

    田蒙想了想,说:“不算十分熟悉。”

    “那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田蒙说:“我的问题好象不算多。”

    陈雨欣换了个话题,说:“夏旺说你登山虽然属于菜鸟级别,不过可是一支潜力股哦。”

    “是吗,他在吗?”

    “现在不知道上哪儿去了。那家伙一向独来独往的。”

    “我会在林芝见到你吗?”田蒙说。

    陈雨欣狡黠的说:“谁知道呢。世界这么大,世界这么小。”

    “我在网上找到了那张图片,wWw.你寄来的明信片,”田蒙说,“我电脑的桌面就用的是它。”

    “哪张图片?”

    “仙日乃之晨。非常美。”

    “噢,我也这么认为,它是我见过的最美的雪山,比南迦巴瓦峰还要美。”

    “你登山的理由不会是想去攀登仙日乃吧?”

    陈雨欣说:“说对了,被你猜中啦。我正有此打算。”

    田蒙说:“我还以为夏旺看上你了,把你也拉入了他的计划里来。”

    “什么计划?”

    田蒙想,原来她还不知道,那还是先不告诉她的好。任谁看来,这计划都称得上疯狂。他还记得当方文丽听到他说时,满脸的惊讶与担忧表情。

    她呢?她的流浪生涯浪漫而温馨,历险的等级与登山还差得远。噢,当然,她男朋友是登山运动员,对山的了解,肯定比方文丽知道的多得多。

    “很怀念丽江的那场雨,”田蒙说。

    “为何怀念?那场暴雨把我们都困在丽江,”陈雨欣停顿了片刻,说,“人生其实就是这样,当你觉得很奇妙的时候,有可能它在寻常不过。很多时候,你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只是被你忽略的,其实数不胜数。”

    田蒙说:“可我觉得我的人生轨迹,却因这一场大雨而改变。”

    陈雨欣说:“是么……?”

    “嗯。”

    两人突然沉默片刻。

    陈雨欣低声说:“要我把这消息告诉夏旺吗?”

    “不用,他知道的。”

    “他知道?”

    “那个自信的家伙。他是对的。”

    “那……我挂电话啦。”

    “嗯。”

    听着电话听筒的断线声,田蒙长舒一口气。周围安静极了,仿佛一草一木,都听见了他内心的颤悸。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