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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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睡不着,索性不睡了,爬起来打开灯,从床底把包裹拖出来,一一清点田亮的登山物品。大物件诸如帐篷、背包、睡袋、防潮垫等等,以及冲锋衣登山靴等,比较齐全,还囊括了他基本不会用的绳子、踏雪板等等。都是外国品牌,看来是昂贵货,不过他只认得其中的美国产牌头灯和美光(MAG-LITE)手电筒。还有一部摩托罗拉产的对讲机。

    怎么把这些东西合理装到背包里呢?没办法,对他这个菜鸟来说,只能本着通常所说的重物放在下面轻物放在上面的原则,胡乱装一通。装完后,用手提了提,贼沉。

    想想还需要什么东西呢?

    急救用品,药品,当然,还有高热量的食品。大概先这些吧。

    无法入睡,干脆把电脑打开,网上查找去冈什卡峰的路线,下载山峰和登山资料。

    到了凌晨5点,穿上跑鞋,出门便一阵猛跑,直把自己累得满头大汗。攀枝花冬晨的天空干净如洗,没有薄云,东方山头上现出了一片鱼肚白和浅紫色。

    回住处吃完早饭,便去丙草冈,去银行取钱,买飞机票。不巧的是当天飞机票已售空,没办法,只能乘火车去成都了。又去超市买了些姜片、牛肉干、鸡汤罐头和麦片粥等。

    上午10点,阳光明媚,田蒙懒洋洋地来到广场,找一处椅子坐下,望着广场上的大屏幕电视,望着电信大楼,来来往往的人群。

    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已不属于这个城市。像一个外来者一样,望着周围熟悉而陌生的一切。

    仿佛这明媚的阳光要消逝一般。

    想起小时侯听老师讲朝鲜战争的故事。老师说他的叔叔,参加了志愿军,在四川去东北的火车上,老兵在火车教他怎么操作枪支。他一下火车就投入战斗,到处都是硝烟弥wWw.漫,战火纷飞的景象。

    田蒙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火车上现学打枪的士兵。对登山一无所知的他,准备出发登山了。

    ※※※

    田蒙背着个大背包,全副武装地出现在攀枝花的金江火车站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攀枝花的驴友不多,大家都觉得很新鲜。上火车刚放下行李,电话响了。

    是同事女孩打来的。问他怎么没有联系宿舍那姑娘。田蒙告诉她自己正要离开攀枝花,在火车上。

    “噢,去哪儿啊?”同事女孩问。

    田蒙说:“青海。”

    “去旅游啊?”

    “嗯,”田蒙懒得解释。

    “哇塞,真好,我也想去。去青海湖的鸟岛吧,别忘了给带只鸟回来哈。”

    “估计人家是不准捕鸟的。我给你录些鸟叫声回来吧。”

    “那也行。”

    昨晚一晚没睡,火车一开动,田蒙立刻就感到了一些困意。躺在铺位上,听着车轮撞击铁轨的响动,昏昏睡去。一个接一个的山洞吞没火车。攀枝花到成都的铁路,先是沿着攀西大裂谷穿行,然后进入大凉山的崇山峻岭,只有过了峨嵋之后,地势才逐渐平坦开阔。

    次日凌晨5点,火车抵达峨嵋车站时,田蒙醒了。冷得有些发抖。车窗上沾了一层白色的雾气。田蒙爬起来,用衣袖擦干车窗的一角白雾,向外望去。站台上灯光明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售货员推着货车,缓缓撵过。货车架在光线的衬托下,隐隐发蓝。很安静,只有车厢排气管的声音搅动着夜色。

    田蒙的心又开始无端地激动起来,再也睡不着。走到车厢的舆洗室用冷水洗把脸。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到了成都,并没有去联系方文丽。买到了当天去西宁的国航飞机票,哪儿都没去逛,就在火车站附近找了家小旅馆,吃碗杂酱面,等着登飞机。

    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不去联系她。

    成都的冬天阴冷潮湿,和攀枝花是鲜明对比。呼吸之间隐然可见白气。把窗户关严,拉紧窗帘,打开空调,躺在床上裹紧被褥;但双脚一直冰凉。还没到冈什卡峰,已然觉得好冷。

    ※※※

    抵达西宁曹家堡机场已是晚上7点。这地方从未来过,望着漆黑的夜色,田蒙一片茫然。

    打电话给夏旺。

    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夏旺的手机不在服务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山上信号不好,他说过,也许过会儿就能好。先在机场外的一家小馆子吃点东西,点了一个混合着牛肉、羊肉、蔬菜、豆腐和粉丝的沙锅,味道还不错。老板又给他推荐了一道当地的特色小吃,清真酸奶,保准你吃了一碗想二碗,老板说。

    田蒙笑了笑,说:可惜我已经吃饱了。

    走出馆子,迎面飘来纷飞的雪花。吃了一惊。附近被灯光照亮的地面,正在迅速变白。又给夏旺去电话,还是不通。

    赶紧叫辆出租车,去长途汽车站。

    赶到长途汽车站时,地面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汽车站内几乎没有什么旅客,发往门源的最后一班中巴是下午13点,看来只能在西宁呆一晚上了。

    望着这漫天雪花,田蒙禁不住有些担心西宁去门源的道路,别被雪淹没。在汽车站附近找了一家简陋的旅馆住下。旅馆有些类似四合院,院子中央种植着花草。田蒙安顿好之后,端着洗脸盆,穿过院子,去院子西侧的公共浴室冲了一个热水澡。

    夜里睡觉稍微感觉有些头晕胸闷。西宁市海拔才2275米,自己就有些不适,田蒙禁不住有些担心,我能适应高海拔吗。

    次日起床,第一件事是就看窗外天气如何。雪已经停了,一个养路工正在扫雪,只有少部分的路面和屋顶积着雪,看来问题不大。到汽车站打听,所有公路线都通行无阻。立刻买了张西宁去门源的汽车票。10点出发。又给夏旺打电话,还是不通。

    突然有些担心。夏旺那家伙,从外表看,应该是一个重承诺的人,电话老是不通,除非……冈什卡山峰出现了异常恶劣气候,造成道路阻断,通讯阻断。

    把随身收音机打开,收索到门源广播电台,信号不好,嘈杂几乎淹没掉播音员的声音。只能转到西宁台,把音量调小,把耳机塞进耳朵里,他相信收音机会传来有关于冈什卡山峰一带的天气播报。

    在汽车上,他碰到两个天津来的年轻游客,说是去门源县看油菜花。那里有全国最大的油菜花种植园,他们说,又把网上下载的油菜花照片拿给田蒙看。

    见图片上,金光灿灿的油菜花海衬托着蓝天白云,果然很美。

    田蒙一身驴友的打扮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问田蒙上哪儿去,田蒙说他去冈什卡峰。

    两人问:去登山吗?

    田蒙点点头。两人用钦佩的目光看着他。对于冈什卡峰,他们并不了解,不过他们才从青海湖过来,倒是对青海的风光评价了一番:

    青海的风光美妙之处就在于把江河湖海,山川草原,戈壁沙漠之壮美集于一地,在于峰回路转中时时惊艳不断。

    只是关于门源最近的天气,他们也听说了,不免有些忧心忡忡。他们在网上查阅的资料说从西宁至门源沿线风光无限,但天气恶劣,能见度很差,沿途风光基本看不到。

    快要抵达坂山隧道口,出了隧道,在青石嘴―玉隆滩之间,是一片著名的浩瀚油菜花海,据说可以和江西婺源相媲美。两个天津游客都是学美术的,他们说,冬天里的油菜花,令人想起梵高的名作向日葵。其中一人还把一首诗作拿给田蒙看:

    这是凡高的呼喊

    离开了麦田离开了向日葵

    田蒙不怎么懂诗,只能连连称赞。

    真是可惜。能见度太低,无法见识到壮观的油菜花。两个天津人在浩门镇下车,对田蒙说:祝你好运。

    田蒙也祝他们好运。

    依然把收音机的耳塞塞进耳朵,在车上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恰巧收音机里正在进行气象预报。田蒙一凛,仔细听去,是西宁电台的预报:

    21日傍晚,省城西宁市的天空开始飘下片片雪花。据青海省气象台预报,23日至25日全省将出现今年入冬以来最大的降雪过程,其中部分地区可能出现暴风雪。提前发布,门源、刚察、乌兰暴雪橙色预警信号,西宁、同仁、循化、尖扎暴雪黄色预警信号,干德、达日暴雪蓝色预警信号。

    门源,橙色暴雪警报。该死的天气,田蒙忍不住咒骂一句,狠狠一拳,砸进座位里。

    橙色警报,意味着24小时之内,门源县最低气温将要下降16℃以上,平均风力可达6级以上,或阵风7级以上。

    处在冈什卡山峰的夏旺和其他队员们有麻烦了。

    下午4点过,抵达门源县。天色阴沉,街上行人车辆稀少。大概当地居民都已WWW.soudu.org接到橙色警报的通知。

    田蒙从背包里取出鸭绒衣穿上,外面又套了一件尼龙风雪衣。

    等了半天,才叫到一辆出租车,直接杀奔门源县旅游局。门源县名气挺大,不过县城建设却颇为简陋,不少地方的水泥路面破烂不堪。由于当地回民占了40%,所以许多建筑物的墙面四周绘制有阿拉伯式花样的纹路。

    司机把他拉到一处二层的楼房。天空又飘下了一些雪粒子。田蒙背着背包就要往里闯,门口一个老头气势汹汹的拦住他。问他找哪个,田蒙说,我有非常要紧的事,找你们局长。

    老头上下打量他一眼,问:什么要紧的事?

    田蒙懒得跟他罗嗦,正巧见走出来一个很精干的中年人,赶忙将他拦住。还没等他开口,那人说:“你是来这里旅游的吧?这两天哪儿也别去,就在旅馆呆着,有暴风雪。”

    田蒙说:“冈什卡山峰呢,那里已经开始暴风雪了吗?”

    那人说:“你最好别去那儿,那条路已经关闭了。”

    田蒙告诉他:“我有朋友还在冈什卡山峰,他们一共有……20多人,之前的电话说他们在海拔4100米的C1营地,但现在已经联系不上了。我恐怕,他们有麻烦。”

    那人也吃了一惊:“冈什卡还有登山队啊?我怎么不知道。”

    领着田蒙进了办公室。这人是门源县旅游局派出所的所长,名叫崔军。他告诉田蒙,这里只是旅游局的一个办事处,门源县旅游局在浩门镇。

    他马上打电话到县旅游局。县旅游局又打电话给了青海省登山协会。半个小时后,县旅游局的人打电话来说:是有一支登山队前几日在冈什卡活动,早先提醒过他们,这会儿估计应该已经下撤了。

    崔军把话转告给田蒙,说:“他们都是专业人士,不可能没有收到近期的天气预报。”

    田蒙给夏旺打电话,还是不通。他隐约记得夏旺说过:几个台湾登山者执意要登顶……恐怕因此错过了下撤的机会。

    崔军是个热心肠的人,对他说:“要不,我陪你去七彩瀑布看看。那里是登山大本营,希望路畅通。”

    “大概有远?”

    “30公里。”

    派出所有一辆桑塔纳,崔军开车。出发前跟他妻子通了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吵了起来,显然妻子担心他的安危。田蒙去买两包方便面,在便利店就用开水冲泡好。他没吃中午饭,这会儿肚子饿得呱呱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