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已经失去的,无人再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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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叉子是爱玉成痴的人,我与他谈岫岩玉的朴实、凝重,他教我调出了a_Glow的橙黄桔绿;我与他谈酒泉玉的翠绿通透,他教我调出了Kir的清淡甜蜜;我与他谈和阗玉的质地通透,他教我调出了bbler的淡粉娇嫩,我与他谈南阳玉的温润细腻,他教我调出了Grasshopper的苍翠如濯。。。。。。。。。我如获珍宝地学着,从传瓶到量酒,无数次练习,常常练到双手发酸,我依旧甘之如饴。

    我对叉子,百般讨好,言听计从,他对我的进步神速也颇为满意。他是酒吧的调酒领班,手下的助手就有好几个,惟独我一个是女人。某天他忽然对我说:“米思然,其实女人做调酒师,酒调得好不好喝无所谓,重要的是人看起来好喝就行了。”我看着他,若有所思,他拍了拍我肩膀,调侃道:“不要再穿的那么朴素了,换个低胸的裙子,你要知道,WWW.soudu.org来Caramel的男人比例高于女人,男人给女人小费才高,你裹得那么严实,男人怎么会有兴趣?”我明白他的意思,翌日换上短裙,站在吧台。

    女人出来讨生活,管是你求生技艺冠压群芳,美艳不可方物,除却你是身家雄厚或是运气超然,若两者皆无,那迟早都是要卖的。卖身是山穷水尽时的下策,卖笑却是大多数人的必经之路。故此我狠狠地卖笑,笑得明媚妖娆,夜店这样的地方,你尽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将那话变成花,稍加媚态横生,那要套男人的高额小费,并非难事。大多三十岁以上的男人心里都有lolita情节,所以当一看到这样的男子,我即刻将脸狠狠挤出笑容,边调酒边与他们调侃,一副清纯夹杂妩媚的模样,任由他们色胆包天的揩油,我赚取了不少小费。这些钱积攒起来,将对我清贫的生活有着很大的改善。

    某时我照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自言自语道:“米思然,这样好么?这样还有廉耻吗?”“这样不好么?什么叫廉耻?哪怕是穿上端庄的套装,坐在办公室里,就确保不会遭遇潜规则与性骚扰了吗?”并非人人都有一帆风顺的命运,并非每个女人都可以不用过多的经受俗世风尘的浸淫便可得道,那剩下的人,只得苦苦挣扎,廉耻可以踩在脚底,温饱才是第一,况且,我不卖身,这条底线不逾越,那我做什么,都是无错,况且,我在夜店里一个月的薪水,也不会比坐办公室要低。

      没什么是可以再在乎了,人人皆麻木,那我亦无须太清醒。

    五月已至,我顺利地进入大学就读,邹苗他们与我同在一个专业。某天下课,邹苗拽住我,笑着说:“这白天是学生,晚上跟夜店里搔手弄姿地卖酒,也就是说,您现在是白天进天堂,夜晚下地狱,受得了么你?”我不回应,只想,这就是生活了,矛盾纠结,毫无选择,这在邹苗看来是下三滥的工作,是厄运,但或许某一天,这样的厄运就要降临在她的头上。

    Caramel很大,工作人员众多,分工细致,等级分明,制度森严。每一个岗位上的主管都是众人追捧的对象,以一个人为中心,向外扩充,行成了一个圆形圈子。圈子形成的时日长了,固若金汤,对于初来乍道的新人,人们总易起逆反排斥心理,想要接近圈子中的核心人物,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可能给我最大好处的,也不过就是那三三两两的核心人物。

    例如叉子,我与其他的几个调酒师都以他马首是瞻,在我们那小小吧台内,他是山寨大王。我抛砖引玉,换得了调酒技艺与高额小费,叉子对我尚算不错,一个新人如厮,即刻便能引起旧人的不满。总能听人说:“那个米思然,露着个胸搔手弄姿,当什么调酒师啊,不如脱光了直接卖出去得了。”每每都会有人接茬道:“你不知道啊,人家是York国际金融系的学生,名牌大学,名牌专业啊,学金融的,最会算了,估摸人家连怎么卖卖的最划算都算清楚了。”他们有时候会问我:“来来来,告诉告诉哥哥们,那胸前的衣服该拉多低,客人的小费才给得多啊。”我不回应,也甚少与他们交谈,换来的微词是:“够能装的,仗着自己多读了点书,一边当婊子,还一边立牌坊。”这样的话起先让我愤怒,后渐渐麻木。在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前,女人可以利用自身的柔弱来换取男人同情得到些好处,可利益当头,无分男女,我是其他几位旧人的公敌人,他们甚少与我说话,就算说,也多是调侃。其实我们都一样,他们亦长相清秀,颇能讨女性客人的欢心,那个弧形的吧台内,我们常常各占一方,女人卖笑,笑得轻浮,男人卖笑,笑得魅惑,待拿到钱后,双眼放光,将那充满铜臭的钞票当作世间最美最好的宝物,小心翼翼地放在钱包里,这就是一天的生活了。

    程闻来看我,此时我正斜靠在吧台边与客人调笑,客人将钱插在我胸口上。我一抬头,看见了程闻震惊又愤怒的眼神,我将视线移开,不再看他。待客人走后,程闻走了过来,从钱包里掏出一打钱,狠狠地拍在吧台上,一脸不屑地说:“这里是一千,出台么?米小姐?我带你去酒店,总统套,完事后再另算钱。”我知道他是有些,只定定看着他,满不在乎地笑言:“好啊,我忙完了就跟你走。”程闻不再说话,从吧台上将钱拿起,再一扬手,那棕色的百圆纸币,洋洋洒洒地散在了我身上。他看着我,笑着说:“米思然你真他妈让我恶心,你让人连同情心都不想给你。”我依旧笑着,说道:“先生想要喝什么酒?edTea?”程闻彻底恼羞成怒了,转身扬长而去。我楞在那,手足无措,身后一个调侃的声音响起,“米思然,你男人啊?看起来经济还是不错的,我本来还以为你穷,没办法才卖骚换钱的,没想到家里守着那么有钱的一男人,你还是出来卖,这就叫贱了。”说话的是与我同是调酒师的Ethan,我没来之前,他是叉子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我来之后,叉子对他有些冷落,他或是嫉恨我,总是百般刁难。我回过头,说道:“我不卖身,我凭本事吃饭,与客人说话,也只是工作需要,我很穷,我也不愿意靠任何人养活我,如果这样叫贱,那也行,我就是贱了。”Ethan很尴尬,刚要还击,不远处却传来了桌子倒地的巨响,很快,就听见了人与人撕打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手一抖,手中的杯子砸路在地,叉子站在一旁,瞪了我一眼,厉声说道:“慌什么慌,不就是打架么?该干嘛干嘛去。”

    很快,就有人出来平息事态。我听见林朗对叉子说:“好象又是那小子,三天两头来闹回事。。。。。。。。。。。。。”叉子没接茬,冲着他喊道:“调酒师除了调酒卖笑外是不是还该清点酒吧内酒类和酒水的存货啊?”Ethan听后赶忙说:“是是是,不过今天该米思然了吧,她是新人,什么都不熟,应该都让她跑跑,熟能生巧嘛。”叉子不再说话,Ethan看着我,说道:“去吧,愣在这干嘛,去仓库,看看存货还有多少,完了直接回来报数。”这已不是第一次,每每叉子布置工作任务,Ethan他们都会将最重最累的活推给我,从吧台内的清洁卫生、制作酒类销售报表,到督导服务员工作,纷纷落实在了我头上。最难的是后者,初来乍到,无人听我使唤,Ethan他们是老员工了,早在酒吧内建立好了自己的人脉,服务员听他们的,却对我的话充而不闻,每每出错,叉子总是当着众人面狠狠将我羞辱一番。

    无奈,我只得独自往仓库走去。仓库里空无一人,我仔细地清点着酒水存量。当我从仓库里走出来,却听见了一个男人哀号求救的声音。仓库离后门很近,声音似乎是从门后传来的。我好奇,轻轻推开后门,却着实被眼前的情形吓到了。

    我在巷子看见了平日里与Ethan关系最好的林朗,林朗是北京人,一看就是个典型胡同串子,平时,他是损我损得最狠的,与Ethan一唱一和。此时,他手中拿着一条粗长的棍子,站在那,身边还有几个人,一个瘦小的男人被压在墙上,那哀号声,应该是从这个男人嘴里传出来的。我转身想走,却被林朗叫住,“米思然,你走什么,知道这人是谁吗?就是刚刚跟我们那闹事的那位爷,砸场子砸上瘾了,没钱没势,就是喜欢跟我们这闹,刀姐说,不用理他,过去,我们一直是直接给他轰出去就了事了,谁想这位爷是给脸不要啊,所以嘛,今儿哥几个一合计,决定直接给丫废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你过来,有事找你,过来,米思然。”我硬着头皮朝他们走去。

    “米思然,你来这也没多久,今天让你开开眼,可开眼不够啊,要不要试试,这一棍子抽下去的滋味,放心,没事,死不了。”

    林朗将棍子塞给我,带着调侃的笑容,挑衅般地看着我,他的意思是,米思然,打个人给我看看。我真觉着幼稚与无聊,平日里我们一向不太说话,他喜欢对我出言不逊,如今拉上我,完全是种恶整。林朗平日与谁的关系都很好,我不想得罪他,得罪他,等于得罪了一群人。过去我们已然恶交,我再不想继续恶化。

    贪官们被抓后,都会说,我本来是不想收那些钱,可不收没办法,我要不跟人同流合污,那别人会联合起来整死我。我说,我也不想同流合污,可我要不从,别人会联合起来排挤我,

    我握紧棍子,抡圆了冲着那男人就打了下去,我使了很大的劲,震的自己的手都麻了,林朗站一旁笑着,我抄起棍子又是一下,再一下,最后林朗拉住了我,喊道:“我靠,差不多得了。”我将棍子扔在地上,大声喝道:“还要不要了,还要我继续来,谁让这孙子跑来闹事防碍我们做生意的。行了,没事我就走了,叉子还在里边等我。”

    我几乎是奔跑着前行的,我听见林朗说:“这妞还有这一手,原来就想吓吓她,没想到,除了卖骚,跟我们抢钱外,还挺虎的,平时觉着挺蔫的,今儿看还行啊。”

    我推开后门,走进酒吧,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闭上眼,就是那个男人痛苦抽搐的模样,我打他的时候,他一直在呻吟,一直在求我,伴随着其他人的喝彩声,他那样痛苦,而我是给予他痛苦的人,我打了,不止一下,纯粹是怕得罪了别人。我拿起手机给程闻打电话,电话通了,他不说话,我冲着电话喊:“程闻你觉得我特贱是吗?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跟酒吧里卖笑换钱,你觉得丢人了,你觉得那还不如靠你养着呢,对吧?那我告诉你,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像别的女人那样将自己的人生交付给别人,这样我不安心,你也知道,所以我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生活。其实我没觉着这有什么,也没觉得这样就对不起自己了,可今天我做了件特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我打人了,原因是我不敢得罪别人,所以跟人同流合污的打人了,打了个我都不认识的无辜的人,打得特狠,可最让我受不了的是,我竟然一点悔意都没有。程闻,就算是我跟办公室里做着特体面的活,我是不是就不用昧着良心跟人同流合污了,只不过做的事没那么下作而已。那你告诉我,良心和廉耻又算是他妈的什么东西,有些事,真的迫不得已,所以,如果你受不了,我们分手。”

    他一直没说话,我一直在哭,最后我想挂上电话,却听见了他的声音,他说:“思然,我爱你。”

    我将电话扔到一边,失声大哭。

    什么都不需要再说了,有些事,情非得已,有些话,言不由衷,过去的的已过去,我失去的那些纯真与美好,再也找不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