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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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灭,笙歌息,姹紫嫣红都付与黑暗。

    凌晨三点,Caramel从璀璨总到空寂,我坐在舞池的阶梯上,百般聊赖地喝着Heineken。我不愿回家,守着这样的空寂,方能平息我心中的波涛汹涌。那一棍子打在他人身上,与打我无异,而后,换来了违背良心的所有后遗。

    偌大的场子里,只剩下我与一个正在做场内清洁的女人。三十多岁的中国女子,此时正佝偻着身体拖地,仔细认真,汗水滴在地板上,也无暇顾及。她以最辛劳的姿态换取金钱,做最卑微的工作,一如过去的我。我没有与她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韶华已逝的脸庞,憔悴,苍老,我知道她,与我差不多时间进的Caramel。刚来的时候,她穿着过时的枣红色外套,神情拘谨,每日辛苦劳作,从不抱怨。别人说,这又是一个欢天喜地带着孩子远度重洋来与丈夫团聚的女人,苦守寒窑了若干年,最终等来了新人胜利的笑颜,她只得黯然退场。可生活依旧要继续,老家的工作已辞,她须得担负起抚养儿子的重负,她最好的年华已经过去,不再美丽,我可以站在吧台前搔首弄姿卖笑为生,她已永失这样的资本,所以,她只得弯下腰wWw.,向全世界妥协,苦难面前,我们大多时候,总需妥协。

    我走到她面前,说道:“阿姨我走了,你也别太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她报我以最温暖的笑容,眉宇间却依旧愁云密布,再难真心笑出了,或有一日,孩子长大了,取得学位,娶得贤妻,她在光年中耗尽的所有心力方能得到补偿,只不知,这样的补偿,何时来到。

    推开大门,五月的晚风依旧肃杀,拂在身上,清冷透心,我抬头,却看见了倚在车门上的程闻。他冲我笑,笑容里没有一丝阴霾,过往种种不快,笑容中泯灭。他见我失神,只说:“我来接你,还带来了吃的。”说完从身手变戏法般拿出一盒食物,捧到我面前,这一秒我几乎落泪。程闻是最好的情人,温柔,体贴,激情,宽容。我涉足欢场,他放任自流,他只说过:“我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今天他看见了真相,依旧难以接受,那往后,待我身上风尘味与日俱增,他是否还能如今日般休休有容。

    “你来多久了,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我问道。

    “一直没走,看到你坐在大厅那,我想你需要一个人静下,就没去找你。”他总什么都明了,这般的七窍玲珑,比许骐还要让人致命。爱情会令一个女人死去,方子行令我差点死去,许骐让我害怕,而程闻来救赎,带着最宽厚的情怀,布下天罗地网,我无处可逃,逃不掉的,始终逃不掉。

    程闻只一昧地哄我欢笑,我不肯回家,缩在他怀里看着这冷风下的寂寥都市。有流浪的艺人经过,程闻花钱让他为我们唱《love_will_keep_us_alive》,我说:“don‘t_you_worry?sometimes_you‘ve_just_gotta_let_it_ride.The_world_hanging,right_before_your_eyes……”他不说话,只将我抱得更紧,这样的夜,一个女人的失魂落魄,将自己匿藏于一个男人怀中,温暖是迷药,咽下去就心神荡漾,只需一秒,便忘却了所有,那样美好,却越易失去,程闻对我这般好,却始终让我坠坠不安,爱情已不能让我安心,它飘渺若梦幻泡沫,我想与他谈爱,可身后却拖着环境严峻,营营役役的生计大事。

    这个夜晚或是戏剧化,我们在街道上痴缠不已,一辆原本飞速行驶的路虎却在瞬间停在我们面前。是小刀,她款款从车上下了,一脸揶揄道:“哈,我只是路过,却还是撞到了熟人。”这是程闻第一次与小刀见面,小刀后WWW.soudu.org来告诉我,她见到程闻的那一刻,就知道,我注定会让这个俊朗的男孩心碎,他是情深似海,却不是我的那杯茶。程闻松开我,笑着与小刀打招呼,小刀说:“既然碰到了,那我想借你女朋友用用了,谈公事,夜店的员工没有正常休息时间,请见谅。”她勾魂摄魄地看着男人,眼光流转,言语娇嗔。在这座城市,我总易与这样的女子遭遇,她们都美丽,都知道如何运用自身的优势让男人妥协,以此来换取最大的好处,邹苗如是,小刀亦如是。

    我有些别扭地看着程闻,还是下了决心说:“那我跟刀姐去了,你先回家吧,我回到家会给你打电话的,你快回去休息吧。”我是恋恋不舍的离开他,坐在小刀的车内,从后视镜里看着程闻的落寞,我多想跟他走,他那有世间最易变化与失去的情愫,却是抚平我心中伤痛的良药。

    车一开动,小刀便说:“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你今天打人了,觉得挺有意思,却没想还真让我碰见你了。”

    “刀姐我做错了?”

    “做错什么了?我不知道,同流合污是混社会必学的课程,不让自己陷进去就行了。对了,你来我这一个多月了,跟人都混熟了吗?”

    我无言以对了,我那残破不堪的人际关系,讨好了叉子,失去了全世界。

    “呵呵,说你嫩你还别顶嘴,我就是想找人聊天,别指望我会教你什么,该怎么做,自己琢磨吧。”

    “那刀姐,你今天想找我聊什么?”

    “瞎聊,谈人生谈理想谈男人。”

    我与小刀,似乎总有莫名的缘分,我忽然闯入她的生命中,却无意间让她对我起了兴趣,先是拒绝,后带我进入Caramel,对我日常的行迹了如指掌,我不知她用意如何,却始终觉得,我们之间的缘分,不止于老板与员工那么浅。

    在我家门口,小刀将车停下,我说谢谢,便下了车,刚要开门,她却叫住了我,说:“思然,我只说一句,我今天这一切,都是男人给的,能给女人好处的,始终是男人,但能帮到女人的,却是女人。”说完她绝尘而去,只留下若有所思的我。

    这是过早混迹于江湖的女子,一涉足喧嚣尘世,便起步惨烈,练就了心肝脾肺肾通通清若明镜,没什么再能障她们的眼,心中万般死灰,惟独带着对生的迷恋,将所有柔情与恬静丢弃。我步了小刀的后尘,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或只有天生性格不安分的女子才会选择这样一条惨绿的道路,一路劈荆斩棘,以最柔弱的身躯去抵挡千军万马,总有那么一些人,生来命运颠沛,不得不将自己低至尘埃,却又对浮华有着最深的向往,所以堕落,一如欢场中那些宽衣解带的风尘女子,所以将自己作武器抗击命运,不是坚强,只是要强,一如今天操起棍棒打人的我。

    我刚要开门,却从房间里跑出了个男人,我们撞了个满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