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在做什么，女王心想，他为什么要当众提出这样荒谬的建议，他失去判断了吗，还是想搅乱我们的理智？
“你们甚至不需要建立教堂，”来自帝国的特使仍然没有放弃，“教会可以直接向贵国提供经过严格训练的修士与修女，并负责他们在贵国的全部费用。”
“尼布拉特使，”希尔维奇女王再次加强了语气，“我们有自己独立、完善的医疗机构，我们的医生可以治疗各种疾病，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还要引进教会的回复术呢？恕我直言，我们的国民大多并无信仰，在病痛之时，他们也并不指望神的救助。”
“教会是仁慈的，况且，正因为你们不相信神的存在，教会才更希望让你们亲身感受到神的恩宠。”女王台阶下的另一位特使开口道，这是卡诺修女，她秀丽的面容被隐藏在了虔信的神情下，正如她淡金色的美发被隐藏在蓝白相间的修女帽下。
女王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在她看来，这个徒具外表的修女句句话都愚不可及。
仁慈？恩宠？修女，在我们这个技术王国，这些空洞的教会用词是行不通的！
“陛下，如果你同意我们的要求，”第一位特使似乎并未注意到女王的态度，还在自弹自唱地补充说明，“教会在贵国施行回复术的收入，将有五分之一上缴贵国国库。”
“伍一税？呵呵，这可真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慷慨啊。不过，我还是不能答应。”女王向陪同两位特使前来的外交官瞪了一眼，对他的沉默表示了不满。
这位帝国驻亚雷亚尔大使馆的外交官面带讨好在场每一个人的笑容，一言不发。
帝国自视甚高的那一套，早已在亚雷亚尔王国无法适用。
“陛下，能请你更明确地说明一下你的理由吗？”这一次，特使弗斯·尼布拉已显得很不客气，谁都能看出他墨绿色的眼中带着挑衅的目光。
“个人喜好，不可以吗？”女王开始讨厌这个人的喋喋不休，“我不喜欢教会，我的国民也不喜欢教会，所以我们不愿意接纳教会提供的任何一项恩宠，不可以吗？”
该死，我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脱口而出！真是太幼稚了！那里还站着一位修女，她会把我的话添油加醋地转告教皇，我会有麻烦的。
女王看到台阶下的两位特使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没有发怒的征兆，她预感到他们会打出另一套牌。
“陛下，据我所知，贵国的医疗组织近年来的发展，可以说是过于迅猛和庞大了。”特使弗斯干巴巴地接着陈述道，“柳叶刀的势力，已不仅仅是一个医师行会这么简单。”
“请允许我纠正你的错误，尼布拉特使，柳叶刀仅仅只是一个医师行会，就是这么简单。”宫廷之上，唯一敢抢在女王之前发言的迪盖克兰说，当他开口时，一连串的气泡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这位来自医师行会柳叶刀的代表置身于一个密闭的四方玻璃柜中，容器内充满了特殊的培养液，还有奇异的小鱼在他周围来回游着，吃掉任何不明浮游物，为他清理整个空间。迪盖克兰对自己进行了改造，这种改造还在进行中。在亚雷亚尔的宫廷内，柳叶刀所执迷于的人体研究是半公开的秘密，过去，人体改造的死亡率很高，但在配制出这种可被皮肤吸收的培养液后，死亡率被下降到一个听起来可以接受的范围，被改造者也被局限于生存在这方寸的空间内。
“看看你自己，医师代表，如果你还有勇气照镜子的话，你就会明白事情究竟是不是那么简单！”卡诺修女带着憎恶看了迪盖克兰一眼，她措辞极其严肃地反击道，“你好像并不在乎出现在公共场合，说实话，更让我感到吃惊的，是教廷内某些人的迟钝。很明显，柳叶刀是将人体当作实验的对象，你就是最好的明证！让我来说得更明白一些吧。直属教廷的圣殿骑士团已经掌握了足以证明贵国柳叶刀组织进行禁忌研究的材料，这些材料，如果在下一次宗教会议上向枢机主教们公开的话……你知道那将意味着什么吗？女王。”
卡诺修女的攻势大大出乎了女王的意料。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不要去理会她的问题，她只是想把水搅浑，如果去回应她，只会被她牵着走。
但这个问题又带着某种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那意味着什么，又一次对我国技术力量的公开抗议么？”
“圣战。那将是一场彻底摧毁贵国医疗系统的圣战。”特使弗斯·尼布拉替修女作出了回答，“在教会的旗帜下，不只是柳叶刀的成员，贵国的所有医生都将被视为最邪恶的异教徒。”
“你不过是在危言耸听。你们没有这个能力，刚刚经历了老人战争，帝国还没有获得恢复，你们没有发动战争的资本。”
“就算没有资本，这场战争还是可以发动。作为统治着没有信仰的国民的没有信仰的女王，陛下，我只能说，你太不了解何谓信仰了。你难道没听说过这句话吗？牧人的手杖，可驱羊归圈，亦可将羊群赶下悬崖。”
“……”面对特使近乎疯狂的挑衅，女王一时语塞。
“那帝国的魔法学院又如何呢？”漂浮着的迪盖克兰反驳道，“如果教廷要讨伐进行禁忌研究的异教徒，不是应该先拿帝国的魔法学院开刀吗？据本人所了解，帝国众多的魔法学院同样在进行各种教会明令禁止的研究，而且，其禁忌研究的范围比柳叶刀还要更加广泛得多。”
“医师代表，我得承认，你言之有理。不过，很遗憾。看来在你们医师的必修课程里，没有历史这一科目。教廷并不是没有征讨过魔法学院，那场圣战早已在几百年前就划上了句号，拉栖利梦帝国亦是因为双方的和解而得以诞生。……旧事重提没有意义，重要的是，教会和魔法学院都已意识到，神术与魔法是一脉相承的硬币两面，双方唯有并存。但柳叶刀却不同于这两者，你们不承认超常的存在，企图用器械解开凡人的所有秘密，这就是渎神的大罪。”
“可是，魔法学院和柳叶刀的研究手法，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可是，可惜的是，枢机主教们不会这样想，那些挥舞着刀剑聚集在教廷旗帜下的圣战者们更不会这样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