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回到
那民风如歌的年月
孤单的男女
经历重重险阻
才可共浴爱河
我,想要回到
那血肉纷飞的往昔
等待死亡前的呼唤
如悦耳的风铃
回荡在蒲公英飘到的每个地方
我,想要回到
那一个个的不眠之夜
将孩子们微笑的头颅
挂在床边
方能安然入睡
――吉尔维·拉克修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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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着这首诗的画上,一个双眼细长、目光阴郁的青衣少女,正独自坐在夕照中的山坡,吹着手中的蒲公英。
我将视线从平面的视觉载体收回,心怀钦佩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拉克修姆伯爵。
他正兴致勃勃又稍显克制地给客人们介绍着自己的名画收藏。
亲切可人的褐发女演员林格亚尔·科恩,眼神游移的青年剧作家居图索·安多诺普,以及一眼看去就像个侍女般短裙打扮的格兰迪·尚弗劳尔……
年轻的伯爵虽然没有对以林格亚尔友人身份不请自来的我与格兰迪直接下逐客令,但他对我们的态度相当生硬,而且,他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
显然,他并没有讨好偶像女演员的打算。
哼哼,至于他第一眼见到哆哆的表情,我认为若是找一位不差的画家画下来,也不是没有成为一幅名画的可能呢。
我甚至觉得,相对于低调的我,和其貌不扬的哆哆,伯爵似乎对格兰迪更加的排斥,他像是对这少女怀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厌恶感。
是因为格兰迪不符合他的审美标准呢,还是因为格兰迪的存在让他意识了某种他需要刻意回避的东西呢,我不得而知。
目前,看起来,伯爵是想用请客人们在晚餐前欣赏他的画廊这一余兴节目,来冲淡一下彼此间的隔阂感。
“这,这个人是谁呢?好美,真的好美,和伯爵有点像呢。”
拉克修姆伯爵那充满华丽词藻与历史典故的解说被格兰迪近乎粗暴的询问打断了。
“的确……有些像呢。是伯爵的妹妹吗?”林格亚尔看了一眼伯爵的脸色,替格兰迪问道。
我上前几步,他们谈论的那幅画跃然眼前。
画布上出现的,仍是先前那位青衣少女,正站立着仰头吹动手中的蒲公英。
不过,说那是个“少女”,好像又有点勉强,因为这幅画里,是站着又仰着头的姿势,可以明显看出胸前应该隆起的部分,是完全平坦的。
因此,仅凭随风飘扬的长发与女性化的面容,也难以得出结论。伯爵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他不是我的妹妹。实际上,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应该管他叫叔叔,还是婶婶。”
“伯爵先生,你可把我弄糊涂了。”林格亚尔笑着说。
“他的名字叫做西比露斯·拉克修姆,是一位侯爵,我父亲的弟弟,或者说是妹妹。怎么讲呢,从体型上来判断,也许会认为是男人,可也有不少人,应该说,大部分与他接触过的人,都认为他绝对是个女人。你们不知道也不奇怪,家父在世的时候,总念叨着这个人是‘家族史上最大的丑闻’呢。”
“怎么会分不清男女?脱光了不就知道了吗?”格兰迪悍然发难。
“问题在于,没人见过他脱光的样子啊。”伯爵亦针锋相对。
“在他小的时候,我是说,很小的时候,应该有人见过他的身体吧。”居图索明确地表现出对性别不明者的浓厚兴趣。
“如果坟墓里面的人可以开口,你可以去问问他们。”伯爵说。
“全部吗?”我问道。
“全部。”伯爵回答。
“是谁干的呢?”我又问。
“对呀,是谁干的呢?”伯爵反问道。
“大叔,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格兰迪嚷起来。
“唔,这种成人的话题……”
我摸了摸下巴,观察着伯爵的表情。看来,他并未因为我的发言而改变对我的最初印象。
“伯爵,可以替我引见一下吗?”居图索忽然问道。
“引见?”
“我很想见一见,这位西比露斯·拉克修姆侯爵。”
“居图索,我的朋友,你的要求并不过分,可惜,我做不到。”
“为什么呢?”
“你听,我的朋友,仔细听,难道你没有听见,那风中的哀嚎么?哈哈,”伯爵笑了,我得承认,那是足以让人眼前为之一亮的笑容,“我们的侯爵,已经被家族秘密地处以火刑,活生生地烧死在长满蒲公英的山坡上了。我至今,都还记得小时候听见的那凄厉的哭诉,和在火中飞舞的蒲公英呢。”
“太残忍了,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烧死……自己的亲人?”林格亚尔皱起了眉头。
“他是……罪有应得。”拉克修姆伯爵有些违心地说。
“他犯了什么罪?”
“淫乱。”伯爵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大概以为,没人能看出他眼中的神往吧,“极度的淫乱。”
“究竟是怎样的淫乱呢?”居图索不怀好意地追问道。
“把精心挑选出的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少女或少年,以各种方式玩弄……玩弄到他们死去为止。”
那一刻,空气中像是流动着冰块。
“全部吗?”我问。
“全部。”伯爵回答。
“那样死的滋味,我很想试试呢。”我这么说,倒不是真有兴趣,只是想再次试探一下伯爵。
他冷淡的反应叫我有些失望,然而,另一个人的反应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大叔!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那些死去的人的心情吗?!”
“我考虑过呀,我替他们高兴呢。”
“大叔!”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晚餐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伯爵委婉地表达出他对这种无聊对话的反感。
噢,我总算明白了。
我之所以无法引起他的注意,是因为他根本没有用心听我说的话。这么说来,我必须,更主动一点才行呢。
当其他人走出画廊时,我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其中一幅画。
“达克比先生,”伯爵走了过来,“如果你这么有兴致,就请晚饭后再来欣赏吧。”
“伯爵先生,这幅画,真是非常特别呀。”
“这是我自己随便乱画的,没办法跟大师们的作品比。”
“不,我不是说这幅画特别,我是说,这幅画的画布很特别。”
“有什么特别呢,只是普通的画布而已。”
“只是普通的画布而已吗?是这样啊,那我还真是不懂装懂了。就这么一看,我还以为,是人的皮肤做的画布呢。”
“哈哈,达克比先生,你可真会开玩笑。”
“哈哈,是啊是啊,这个玩笑还真是老土呢。你想想看,怎么会有人,用还透着新鲜的人类皮肤,来当作画布呢。”
“这种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吧。”
“没错,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听说在遥远的东方王国,也专门有人研究出在少女的背部,甚至整个身体上作画的技巧呢。”
“达克比先生,我们在进餐时,再慢慢讨论这些问题吧。”
伯爵那细长秀美的双眼透出的寒光与我带着笑意的目光不期而遇了。
嗬嗬,他总算……
留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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