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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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9年春节,刘智天和朱向红带着宇弘探望刘智天的父母,因为他俩忙,刘智天的父母特别珍惜他们回来探家。刘智天是北方人,按照北方待客的习惯,刘智天的母亲几乎给他们包饺子,这让宇弘很高兴。

    北方人包饺子调馅是关键,刘智天的母亲调馅技术很高,猪肉、白菜、韭菜、虾仁作馅,饺子煮熟了一包水,中心一个虾肉菜丸,沾着调有味精、香油的醋蒜泥,非常好吃。

    调好了馅,老太太总是先包几个饺子煮了尝尝馅的咸淡,可是煮好了以后又总是让宇弘吃。看着孙子贪馋的样子,老太太特别开心。待到宇弘吃完了,老太太问:“宇弘,怎么样?”

    宇弘回答:“没吃饱。”

    大家哄堂大笑:“让你尝尝咸淡,谁问你吃饱没吃饱?”

    宇弘已经十三岁了,他继承了朱向红的诚实和倔强,也继承了刘智天的朴实和宽容,他身边总能聚集一群小伙伴。只是爱好转移非常快,今天喜欢下棋,可能明天又喜欢上打篮球。在孩子的教育方面,夫妻俩与其他父母一样,一直在寻找宇弘的特点,希望因材施教。但是最后,刘智天评价说:“宇弘最大的特点是没特点。”

    其实宇弘有特点,只是夫妻俩没有看出来。宇弘对经济、政治类问题颇感兴趣,饭桌上经常与刘智天讨论一些让朱向红惊讶的话题。

    宇弘问:“爸爸,你知道孙冶方吗?”

    刘智天想了一下:“好像听说过,是个经济学家。”

    宇弘解释道:“在建国初期,大家公认:在社会主义社会,价值规律将随着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消灭而失去作用。孙冶方却坚持认为:只要生产按照生产资料和消费资料进行,商品流通就会发生,价值规律就仍要起作用。”

    刘智天感到好奇:“这有什么差别吗?”

    宇弘不屑地看了刘智天一眼:“这就是说,价值规律不但在社会主义时期发生作用,就是到了共产主义也起作用。”

    刘智天有点意外:“为什么?”

    宇弘不耐烦了:“因为即使到了共产主义,仍然存在社会化大生产!”

    这下刘智天真吃惊了:“照这么说,到了共产主义还不能消灭私有制?”

    宇弘认真地说:“我正在研究这个问题。”

    “孙冶方被关了7年监狱”朱向红开玩笑地说:“幸亏你晚生了若干年,不然我们得给你送饭。”

    ……

    “爸爸,你知道诺查丹玛斯吗?”宇弘问

    “不知道。”刘智天回答:“给我们讲讲吧。”

    朱向红插嘴道:“好像他写了一部《诸世纪》的诗歌。”

    宇弘对妈妈历来是尊重的:“妈妈比爸爸懂得多。这是一部诗歌体预言。”

    刘智天感到好奇:“预言什么?”

    宇弘回答:“世界的未来。”

    刘智天更好奇了:“准吗?”

    宇弘回答:“迄今为止,除了1999年人类大毁灭的预言外,他的绝大多数预言都应验了。”

    刘智天大吃一惊:“现在就是1999年!”

    宇弘瞪了刘智天一眼:“我正在研究这条预言的可能性。”

    刘智天扭头问朱向红:“你知道吗?这也太骇人听闻了。”

    朱向红笑笑说:“诺查丹玛斯是法国人,他第一次晋见国王享利二世时,就预言享利二世于‘今后十年之内’身亡。”

    宇弘补充道:“《诸世纪》中写道:‘年轻的狮子会打倒老人。在花园里一对一决胜负的比武中,他刺中了黄金护具里的眼睛,两处伤合成一处,狂死必将来临’。后来的事实发展果如其言,国王命令外号‘狮子’的侍卫与他比剑,被侍卫误伤眼睛,不治身亡,正是十年后的最后一天。”

    刘智天问朱向红:“真的会发生人类大毁灭?”

    朱向红的手机响了,她朝宇弘努嘴:“问预言家。”

    电话是隋贸良打来的,朱向红赶紧问好:“随厂长,你好吗?”朱向红不改老称呼,还是把他当上级。

    “向红,你最近没有麻烦事情吧?”隋贸良说话好像有点担心:“最近部里接到从长江公司基层干部发来一些批评你的信,口径基本一致,都是批评你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打击工人阶级。”

    朱向红犹豫了片刻,勉强地回答:“我们根据现实情况,提高了技术骨干的待遇,可能有一部分员工想不通。”

    隋贸良在电话那头说:“我估计你也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不过于司长要求你来北京汇报情况,并且坚持派调查组去长江公司调查。贺部长要我先给你打个招呼,部里的正式通知下星期发给你们。”

    朱向红问:“于司长是谁?”

    隋贸良笑了:“难怪你总惹祸,连他你都忘了?上次部里考察贺厂长的时候他来过长江厂。现在他是咱们部的人事司长。”说完就挂了。

    朱向红一下子没了心情,调查组来公司必然引起干部队伍的思想混乱,影响公司当前的质量提升、销售扩大的计划。她立刻将隋贸良的电话转达给管理层其他领导。

    看到朱向红的变化,刘智天知道又遇到麻烦了。

    部里的正式通知到了后,管理层开会传达,并且研究如何配合调查组工作。这次会议上,其他领导的意见出奇的一致,坚持要辛昌旺陪同朱向红去北京汇报,赵东亮自告奋勇地提出暂时代理朱向红主持工作。

    朱向红不知道的是,就在接到隋贸良电话的当天,管理层其他领导背着朱向红召开了特殊会议。几个人研究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朱向红。必要时,由辛昌旺出面承担责任。

    当朱向红和辛昌旺乘坐的飞机落地时,长江压缩机公司北京办事处主任罗天源早已在机场等候多时了。

    第二天早饭后,当朱向红来到宾馆大厅时,辛昌旺、罗天源和办事处的司机已经在等候了。朱向红告诉辛昌旺,部领导给她来电话通知:今天临时有紧急会议,要他们明天早上去开会。今天朱向红准备去书店逛逛,她要辛昌旺代替她去看望李钧儒。

    朱向红对司机说:“你送辛总去北京舰船研究所。”然后对罗天源说:“你陪我去书店吧。”

    辛昌旺觉得朱向红今天有点怪,看着朱向红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下去。他把罗天源叫到一边,交待了几句,就坐上办事处的车走了。

    看着辛昌旺远去的车子,朱向红回身对罗天源说:“叫辆出租车,送我去部里开会。”看到罗天源吃惊的表情,朱向红说:“这次可能是挨批评,弄不好还是个处分。辛总好不容易熬到这个位置,我不愿意他跟我受牵连。”

    坐在出租车里,朱向红想起临走前夫妻俩的谈话。

    “如果部领导批评你怎么办?”刘智天问。

    “解释呗。”朱向红答。

    “如果领导不认同你的解释呢?”刘智天问。

    “辩论呗。”朱向红答。

    “如果部领导解除你的总经理职务呢?”刘智天问。

    朱向红腰板一挺:“我开个公司,自己当总经理!”

    刘智天吃了一惊:“你开公司?”

    朱向红眼睛一瞪:“我早就想自己开公司了,我开个压缩机销售公司,与国外代理商合作,专门在全世界销售中国的压缩机,那时谁也管不着我。”然后朱向红嘴巴一甜:“智天,你到我的公司打工吧。”

    刘智天赶忙点头:“行!我当副总经理,专门给你开车、跑腿、提包、当保镖。”

    ……

    出租车停下来,罗天源告诉朱向红到了。朱向红对罗天源说:“你回去工作吧,开完会我自己回去。”说罢便下车向办公楼走去。

    罗天源望着朱向红的背影,觉得她和街上的其他妇女没什么两样,裹在带着寒气的春风里,朱向红的身板显得有些单薄。

    “长江压缩机公司现在就靠她掌舵把航,可千万别出什么事。”罗天源暗自思量。忽然他想起辛昌旺临走时的交待,连忙掏出手机拨通辛昌旺的手机:“辛总,朱总到部里开会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