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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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好眠,身上的热度已经褪去,整个人也清爽不少。我半支起身体,眼光瞟见周末伏在床角处,清晨的阳光从窗子外照进来,洒在他的身上,泛着柔和的光,他的头埋在臂弯里,交叠的右手露在外面,指节处微微隆起,青紫红肿,我伸手轻触,他警觉得抬头,睡眼惺松的看着我,半天回不了神,他的脸上写满疲惫,让我心生不忍,他的瞳子在我的注视下渐渐清明,略显尴尬的笑了一下,“本想等你睡着就走的,不知怎么就睡着了。”说完局促的站起来。我笑了笑说:“谢谢你,这次是真心的。”

  他的眼睛瞬间盈满了异彩,嘴角不自禁的向上扬起,春风般的微笑在脸上绽放。“现在感觉如何?”他摸了摸我的额头,轻声问道。

  “已经好很多了,你没有休息好,现在回家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没事,如果好一些,我就送你回家,今天不要去上班了,好好在家休息”

  “你的手要不要看一下?”我指了指他受伤的右手。

  “不要,就当是我口不择言的惩罚!”周末摇了摇右手,邪邪的笑了。

  “这个代价未免有些大了吧。”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

  “我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当时我是一时冲动,对不起。”他眼里闪着灼灼的光,笃定的看着我。

  “算了,我是姐姐当然不能和小朋友计较这些,你又照顾我一夜,我还得谢谢你呢。”我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我没有把你当作姐姐。”说话时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深邃起来。我愣了一下,随即脱口问道:“那把我当作什么?”他促狭的笑了笑,正要回答,电话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电话,表情有一刻的不自然,虽然很细微但我还是发现了。

  “嗯,我昨晚去朋友家了。”周末转了身走到窗边,声音也压低了几分。

  “我记得,今天陪你去,我一会儿去接你。”他略带宠溺地说。

  我状似闭目养神,耳朵却执意去偷听他讲电话,虽然只听到他的只言片语,我大概也能猜到是悠然打来的,女人的第六感往往很准确,我看着他的侧影,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角隐含笑意,头略低下,发丝掠过修长的手指,整个人散发着温柔的气息,任谁都能看出这是情人间讲话的样子。

  我从床上下来,声音不大却还是惊动了他,他转头看我,眼里带着关切,很快的挂了电话,走回我身边,伸手欲扶我,我向后躲开,他的手尴尬的停在半路。

  “我送你回去。”他弯身把大衣拿过来递给我。

  “你去忙吧,我没事了。”我低头将外套扣好,目光不想与他相遇。

  “我之前答应悠然陪她去见个朋友,不过时间还早,来得及。”他状似解释地说。

  “真的不用了。”心情没来由得烦燥,我的声音隐隐透着不快。

  他没再说话静静的跟在我身后,在门口帮我拦了辆的士,又将口袋里的药递给我,“记得按时喝药,一天两次,饭后服用,路上小心。”他站在车门边,细心的嘱咐我。

  我点点头,钻进车里,车门关上的瞬间,我的心变得空落落的,淡淡的失望袭上心头,我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我这是怎么了,不是才整理好心绪,怎么又自乱阵脚,一切应该都是生病在作怪,生病的时候常常会对周围的点滴关心极为敏感,而且认知度也会下降,一定是这样的,我暗自松了口气,我的心应该还在原来的位置,没有稍离。

  高烧过后身体还是比较虚弱,我窝在沙发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次醒转,天色已暗,外面刮起了大风,温度骤降,窗户上结了薄薄的冰,室内却温暖如春,我懒懒的躺在沙发里,漫无目的地换着电视频道,百无聊赖。一个人,在这种阴郁的夜晚常常会觉得孤独,我突然很想爸妈,于是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爸爸,他听到我的电话感到很意外,直扯着嗓子叫老妈来听,“小瑾啊,听然然说你和那个方南分手了?”老妈试探得问道。

  “哦。”我闷闷的答道,这个时候我不太想谈感情问题。

  “分就分吧,不要紧,妈妈朋友的儿子,是个医生,职业体面,长相端正,最重要的是和你八字很合。”老妈热情的举荐。

  “妈,我才刚分手不久,没办法这么快进入状态,过些时候再说吧。”我有点后悔打电话给老妈了。

  “什么状态不状态,你别和我说这有的没的,总之这一次我和你姨妈都会帮你看着,和男方定了时间我再通知你,不许迟到,不许不到,否则家法伺候!”老妈的声音明显失去耐性,我听到老爸在一旁安宽慰的声音。

  “知道了,我还有事要忙,挂了。”收线后我重重舒了一口气,身上的烦闷感又重了几分。

  我无聊的躺在沙发里,手指拨弄着手机,想着要找谁煲电话粥排谴心中的寂寞,电话突然在手中开始欢唱,吓得我一哆嗦,将手机摔到地上,慌乱的拾起来,摁下通话键。

  “吃药了么?现在感觉如何?”周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的心忽然一颤。

  “好多了。”说话间我的脸有些微微泛红,心底有种微妙的情绪划过。

  “吃饭了么?”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怎样,总觉得他的声音好像低了一些,混杂着诱惑的味道。

  “还没有。”说起来我的肚子还真是饿了,下意识的抚着胃部,有些隐隐作痛。

  “要我做给你吃么?”他低低的问,声音异常温暖。

  “周末你在和谁讲话?”是悠然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心底刚刚燃起的快乐嘭得碎成无数片。

  “你姐,她病了,我们去看她吧。”周末回答道。

  “我姐病了?严重么?我来和她说。”悠然急急的抢过电话,“姐,你病了?是因为昨天游泳着凉了吧,我和周末这就去看你。”

  “然然,我没事,好多了,你们不要过来了,我想要休息了。”难以抑制的失落感袭上心头,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挂断电话。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改天我们去看你。”悠然略显失望的挂了电话。

  我这是怎么了,刚刚有那么一瞬,我竟然有些憎恨悠然,这个想法让我吓了一跳,居然想偷窥自己妹妹的爱情,强烈的负罪感向我压来,我觉得无地自容,难道我已对他动情?要像晓瑶一样从此开始煎熬于对他的痴迷,永远得不到回应,看着别的女人在他怀里幸福,我不能也不要,这样的爱情是毒药,而我没有等待的勇气,我想要的爱情不只是看着对方幸福,我也同样想要得到幸福,我现在越来越不能确定,周末对我的关心是源自简单的示好还是出于爱屋及屋,这种感觉真让人抓狂,情商极低的我如何也无法参透。

  如果一个人以非常密集的频率出现在你的生活时,你就会对他产生莫名的好感与依赖,正如周末。这段时间在我的努力回避下,我们再也没有产生过交集,他毕竟是悠然的男友,这点我一直很清楚,而且我也很清楚我们之间除了个悠然还有不可逾越的六岁之差,刻意让他淡出我的生活,有些东西知道注定不能得到,就不会想要启及,我的蜗牛处事哲学让我远离这个危险,我没有自信可以应付那些不可预见的意外,所以我只能选择淡忘,就当作一个秘密将他珍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好了。

  我开始努力工作,从来不知道我还有这方面的潜能,人常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大抵就是这样吧,精力全部集中在一件事上,必然可以事半功倍。我的生活渐渐被工作填满,我可以无条件的加班,因为我不必去约会,没有爱情,银子就变得尤为重要,努力挣钱成为目前唯一的目标。

  我的爱情空窗期再次来临,老妈这次决定采取强制介入的手段,来帮我安排一场完美的相亲。三天前老妈就打电话来督促,细节到服饰,妆容,发型一一规定,我完全照做,只为让老妈开心。

  “瑾,晚上七点,月华酒楼201。不许迟到,不许不到,否则,家法伺候。”我看着老妈的短讯无奈的苦笑,这里失恋后第一次相亲,听说对方是私立医院的医生,三十四岁,品貌端正,老妈一听介绍两眼立刻放光,老爸和我都认为这个介绍似乎简单了些,肯定有什么隐情,可是老妈却振振有辞,愣是帮人家找到三十四岁不结婚的理由,‘一心向学,学无止境’,就这是样才耽误了婚姻大事,我也有当医生的朋友,压力确实大,还要不断的进修完善自己的专业业务水平,学习倒也是个不错的借口。所以我还是抱着很大的希望去赴约。

  服务生将我带到房间的时候,里面还没有人,我看了看表,六点五十,居然让女孩子等。七点一刻的时候,一个男人冲了进来,迎面带来还有一股八四消毒水的味道,他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略带迟疑的问:“你是苏瑾?”直觉这人非常没有礼貌,我却不能苟同,依然很矜持的微笑点头,

  “和照片上长得一点也不像。”他轻声抱怨道。我心里的火腾得燃起,面无表情的问道:“哪里不像?”

  “本人这么瘦,照片上看着还挺丰满的,你要不要考虑做个丰胸手术,到我的医院来,给你打八折。”他忽得压低声音,好像给了我莫大的优惠。

  “不必了。”我冷冷的回绝,站起身往外走。我没有兴趣和他进行接下来的晚餐。

  “如果是这样,苏小姐很难顺利把自己嫁掉啊。”他不怕死的说道。

  “男人就一定喜欢胸大的么?”虽然不齿,但我还是住了脚步,转身反问他。

  “不全是,不过百分之九十会喜欢,而且苏小姐也不是二十出头,所以要在身材上做些文章才能更快的嫁掉啊。”他两眼闪着精光,我立时觉得自己像被扒光等待整型一般。

  “那么请问您为何三十四的高龄都没有结婚?”

  “我总是善意的提醒和我相亲的女人她们的不足,可她们往往总是不愿直面自己的短处,我想苏小姐一定不会和她们一样没有见识吧。”他语气略带挑衅的说。

  “很不巧,我同她们一样没有见识。”说完我很潇洒的转身,踩着铿锵的步子出了门。

  一次的失败并没有打消老妈为我牵红引线的信心,密集而频繁的安排相亲,渐渐让我感到疲惫,想要逃离,于是我申请了去B城进修营销课程的机会,远离这个城市的事与非,也想淡忘一些人,一些事。

  三个小时的车程,我站在了B城的大街上,一样的车水马龙,一样的灯火辉煌,佳怡拖着行李站在路边拦车,抱怨人多车少,这里没有我熟悉的人,一切都是陌生而新鲜,我的心情也随之快乐起来。

  B城有着很深的文化积淀,每天除了上课,我和佳怡会游走在古朴的街道,拍很多美美的照片,听当地人讲一些年代久远的故事,心里不再晃动某人的影子,心情也不再浮燥,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只是在某个失眠的夜晚,我的心会莫名的失落,心底会涌起些忧伤,可是第二天,我依然是那个容易感动,容易满足,容易依赖的我。

  每到夜晚这个城市就展现其热力年轻的一面,各色酒吧绽开在华灯初上的夜里,我和佳怡逗留在各色酒吧,感受那种略带颓然的微醺感觉。佳怡是个独身主义者,虽然身边不乏男人,却没有一个让她想要放下执念,她不喜欢婚姻的束缚,她觉得感情会在得到一纸婚书之后开始变质,她不相信天长地久,只想曾经拥有。我也很想像她那样率性而为,无奈思想早已根深蒂固,无法和平演变。

  今天一早,天空就扬扬洒洒的飘起了雪花,气温也降了不少,我和佳怡坐在候车大厅里吃着简单的午餐。

  “雪好像没有停的意思,我们明天再回去如何?”我啃了口手中的面包,看着候车室里满满的人流,漫不经心的说。

  “我今晚还有个同学聚会,都是十多年没见的朋友,不想错过。”佳怡显得有些急躁,站起来来回张望。

  候车室里人很多,混杂着各种气味,我只觉呼吸不畅,走到室外呼吸新鲜空气,雪没有收势,一如既往的飘落,不一会儿地上已覆盖了薄薄的一层。佳怡拎着行李从候车室出来,身边跟着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

  “苏瑾,他是我的邻居宁子,也来B城办事,今天刚好回去,咱们坐他的车吧。”佳怡指了指身边的男人。

  “我听外面的人说因为下雪高速封闭了。”

  “可以绕国道,车程稍长一点。”宁子说道。

  “绕国道的话会有一段山路,这样的天气没问题么?”我有点担心的问。

  “没问题,宁子对这条线再熟悉不过了,放心吧苏瑾。”佳怡笑着拍拍宁子的肩膀,宁子脸微红的笑了,看着挺实在的。

  宁子开车很稳,听说驾龄已经十年了,我提着心渐渐放了下来,佳怡坐在宁子旁边手舞足蹈的谈笑着,宁子话不多只是憨憨的笑,脸时不时的泛着红晕,我猜想宁子大概有那么点喜欢佳怡,我正为自己的发现而窃喜,手机突然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通了电话。

  “你好。”

  “近来好么?”听到周末的声音我的心顿时跳乱了节奏。

  “嗯还不错,你呢?”我故作轻松的问,声音却难以抑制的微微发抖。

  “不太好。”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生病了么?”我一下子紧张起来。

  “没什么,你前段时间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的电话?”

  “没有吧,可能正在工作不方便接电话,有事么?”那段时间的刻意回避,是想让自己能够尽快的平静。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明天我就要回英国了。”

  “哦,回去准备毕业么?”心里涌起一阵难过,声音也变得沉闷起来。

  “嗯。”

  “毕业后会在那边工作么?”我状似无意的问。

  “也许吧。”他回答得漫不经心。

  “祝你一路平安,好好照顾我们家悠然啊。”我语调轻快的说着,心里却如何也快乐不起来。

  “能出来见个面么?”隔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

  “我在回城的路上,前些天去B城出差,今天刚好遇上下雪,路不好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我略显急切的解释道。

  “无论多晚,我都等你。”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低缓的划入耳膜。

  我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诚实点讲我很想见到他,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可是理智却告诉我,见了面又能怎样,他还是要走的,身边依然有别人,而我们最多只能当面说些彼此祝福的话,与其这样见或不见又有什么意义呢。

  路上塞车很严重,行驶速度堪称龟速,佳怡已经停止了聒嗓,对着外面瘫痪的交通大口叹气。就这样走走停停,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气温降了很多,地面上结了薄薄的冰,行驶变得更加艰难,佳怡抱歉的看着我说:“真该听你的明天再走。”我了然的笑笑,说:“没关系,这样一点点的缩短回家的距离,感觉也不错。”想着那个在等我的人,心中开始有点急切。

  风很大,雪大片大片的落下,天已经完全黑了,车里很静,我斜靠在坐椅上,昏昏欲睡。迷糊间只觉眼前有道刺眼的光射过来,一声巨响,天地突然旋转起来,头好像撞到了硬实的东西,传来剧烈的疼痛,眼前一黑,知觉在瞬间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敲击声吵醒,睁开眼,失神的看了看四周,头顶处有一扇窗,上面有人在用力敲击,大声讲话,我想伸手去够,却动不了半分,额头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浑身像散了架般动弹不得,疼痛让我的意识一下子清醒,我看清窗外的人正是宁子,我张了张嘴发出的却是呻吟,宁子看到我醒了,更加用力的扳动车门,终于门被打开,宁子伸手进来,费力的将我一点点的拽了出去。我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看着旁边侧翻的车,突然想起佳怡,心下一紧,颤声问:“佳怡呢?”

  “我在这,我没事,就是胳膊脱臼了。”佳怡一拐一拐走到我身边晃了晃荡在一边的胳膊。我伸手握住她说:“别晃了,看得我心焦,咱们怎么就翻车了?宁子没事吧?”

  “有辆货车逆行,宁子急打转向,路面太滑咱就侧翻了,好在这边地势不高,咱们大都受了点轻伤,真是大难不死,福泽绵长啊。”这种时候佳怡还能保持乐观的心态。

  我看着一头扎进山体的货车,心仍有余悸,货车司机受伤比较严重,此刻正躺在路边,宁子在一边照看着,此处离市区还有一段距离,这样的天气绕道山路的车不多,我和佳怡坐在路边,等待着救援。风呼呼的灌进脖子,我冷得打着哆嗦,和佳怡抱在一起取暖。宁子走到我们身边坐下,“救护车正往这边赶,路不好走,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你们去货车里呆着吧,外边太冷。”宁子指了指车头破损,车身还算完整的货车。我和佳怡对视了几秒,然后一起摇摇头,看来车祸还是给我们不算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阴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依然没有救援车的影子,额头处的伤口已经完全没了感觉,四肢僵硬的蜷在一起,兜里的手机突然欢唱起来,我才猛然想起周末还在家里等我。

  “快到了么?”周末在电话那端问。

  “没。。没。。没有,还在…在等。”我的嘴被冻得不听使唤,一句话也被说得七零八落。

  “你怎么了?”周末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我。。车翻了,我们在路边,等着。”我伸出舌头努力活动着,想把话说得完整些。

  “车翻了!你受伤没有?”周末突然在电话那边大吼,把我的耳膜震得轰响。

  “没有,我没事,车不能开了,再等救援。”我尽量温和的说,让他不必担心。

  “你在哪?”

  “玉华山盘山公路,我们已经报警了,救援车就快要到了。”

  “我去找你,如果救援车到了就打给我。”听筒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不要,路不好走,你不要来。”我对着电话大喊,那端已经没了声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