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人的痕迹总是消失的很快，但一队人的痕迹却像是烙在山路上一般。
柳龙城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天才，怎么走？”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谢天才脸上，他却只是上前一步，当先向着山颠迈去。
柳龙城点了点头，“跟上”，他说。
谢天才带着百余人的队伍，穿过一片松林，深绿的松针还未落尽，嫩绿的新叶已生得苍劲起来，雨滴凝在松针的末端，宛如凝露。
“就是这里了。”谢天才随手一指。
“你敢戏弄为师？”柳龙城不禁脸色一沉——松林的尽头，是一片平坦的空地，十步之外，便是千丈悬崖，雨气夹着雾气，朦朦胧胧一片，也看不出多深。
“弟子不敢。”谢天才躬身道：“只是弟子初遇矜香姑娘，确实就是在这里。”
无垢山庄的十八路血骑训练有素，不出一声，等着主上的示下。
谢天才嘴角慢慢流出一丝微笑——就是这儿，那天，矜香正好奇地盯着一小簇柔嫩的松针，看了良久，忽然送进嘴里，然后瘪着嘴，呸呸地吐掉。
“大哥！”连柳无非也不满了起来：“你不是真看上那个女人了吧？”
谢天才笑笑，不回答，形同默认。
“谢天才！”柳龙城有些怒意：“那妖女究竟在哪儿？”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在这里。”
循声望去，一棵极高的松树顶端，站着个麻衣女子，头发已经透湿，似乎随着风雨摇摆，却绝不会有人担心她会掉下来。
一阵风过，吹得她衣衫尽向一边摆去，勾出半边姣好的身材，她看也不看柳龙城，只是自顾自说：“谢天才，你答应过我，不到天堂顶来的。”
“拿下这妖女！”柳龙城已动了真怒。
那棵松树高达十丈，一时间无人领头纵越，飞刀暗器，便纷纷招呼了过去。矜香嘻嘻笑着，在树顶上跳来跳去，身形之轻捷，好像是对围攻诸人的蔑视。
谢天才的手开始一寸一寸移向腰边的无玷血刀——十八路血骑的实力他太过了解，只怕不出片刻，就有一场厮杀。只是……只是他又能如何？这个女孩儿极得他好感，但也不过是好感而已，他，不至于为矜香只身涉险，叛出师门。可是，又如何对矜香兵戈相向？
……那天，清晨柔和的阳光洒在矜香身上，“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她没头没脑的说。
“哦？你答应过我什么事么？”
“你忘了？”矜香睁大了眼睛：“七年前，在徽州府啊，你说过，叫我长大以后不要滥杀无辜的。”她咬咬嘴唇：“谢天才，你放过我一次，人人都要杀我，只有你放过我一次。”
谢天才不禁呆住，那天，他说过什么了？这女孩又答应什么了？他毫无印象，记得每次刀下留人的时候，总会留下几句套话，还多半给自己惹来无尽的杀身之祸，但是她居然牢牢记在心里，转眼就是八年。
“我杀的人，都是该死的，再不然，就是来惹我的。”矜香好像在分辨什么，虽然不过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但她认真地像是赌咒发誓一般，“我记得你叫谢天才，我，我叫矜香。”
……矜香，谢天才的手已经握紧刀柄，他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人在江湖，谁手上没有几条性命？只是如他们，便是行侠仗义，在矜香，就是妖孽了。
十八路血骑到了十三路，这样的实力，已经足够在江湖纵横驰骋，柳龙城冷冷地指挥，包围圈一点点收紧，开始有人跃上附近的矮树，封死了矜香的退路——他们实在太过轻敌，只怕立即就要吃亏。
矜香皱紧了眉头，显然她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眼里的杀气渐渐肃穆，双眼微微一顿，盯住了当先的一名血骑。
谢天才再也忍不住，吼道：“走啊，你要逼我出手么？”
矜香愣了一下，转即就明白过来，只是她不退反进，双臂一招，乳燕投林般斜斜飞了下来，她的身子好像有清风托举，飘飘不受半分力。只听哐啷朗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矜香却是落在众人之中，站在谢天才面前——
“你带这些人来，是要杀我么？”她看也不看近在咫尺的刀锋，问道。
“我……”谢天才长舒了口气，方才在树顶上，矜香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但现在、但现在……他已经势必要拔刀，“不是的。”他也极认真的说。
“那就好。”矜香忽然笑了起来，满脸的明媚。
谢天才忽然道：“等等，我有件事要问你——”
只是一句话未曾说完，寒光一闪，刀锋已斩落。
矜香极力向右侧闪去，十余柄刀剑已罩遍她全身。
“找死么？”矜香终于也变了神色。
她的手已拂上最近的一把长刀，修长的十指好像是白雪捏成，冷森森的压过了刀光，电光石火之间，她的手已逆着刀锋滑了下去，若即若离地拂了拂那人的手腕。
这几个动作真是快得惊人，身边围攻的血骑几乎什么也没看清楚，就见一个兄弟软软地倒了下来——脸上，是僵尸一样的铁青。
“柳尘！”一个和死者关系极近的人已大喊了出来：“这妖怪，这妖怪开始吃人了！”
他们本不是容易惊骇的人，断个胳膊缺条腿，是可以眉头也不皱一下的——但是这样杀人的法子实在太过诡异，根本就是闻所未闻。
“嘿嘿”矜香开始冷笑，“好啊，我这个妖怪，就吃给你看。”
她忽然旋转了起来，麻衣转成一圈灰蒙蒙的影子，身躯柔软如蛇，在刀和刀的罅隙中穿梭，一双手如招魂的魔引，每每拂过，便有一人倒下，死状如出一辙，是被吸尽鲜血的青白色。
转眼，已有四名血骑倒下。
“大哥”，柳无非道：“你还不出手么？死的是我们自家兄弟！”
说罢，他已当先跃了出去。
柳无非怒剑狂斩之下，矜香不由向后急退，背后一人见她空门大开，欺身而上，一刀自右肋穿入，刀锋从前胸刺了出来，竟然不带分毫血迹。
只是眼力极强的人可以看到，在一刀刺入矜香身体的同时，似乎有细细的红线从她创口中闪电般飞出，在那人小臂上一卷，那人便倒下了，连刀也来不及拔出。
她可以杀人的，似乎并不仅仅是手。
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所有人都向后退了一步，大家心里都在想——寻到机会，杀了她，自己也要陪上条命——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人”？
只有柳无非还挺胸站在矜香面前，看着她的脸慢慢扭曲，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她忽然伸手，离柳无非不过寸许，柳无非大惊之下连忙退后，矜香不禁顽皮地笑了起来，笑容在痛极的脸上显得狰狞。
她慢慢走到谢天才身边，那一刀恰好在肺的位置，矜香一开口，便咳嗽了起来——“你，你，咳咳，你刚才要问我什么？”
她用力咳着，但没有血，好像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也被潜藏着的魔鬼吸干了。
——但是身后，又一刀锋芒斩了下来。
柳无非，他这一刀，砍向矜香的后颈，脸上是绝决到同归于尽的神色。
“当”的一声巨响，谢天才的无玷血刀已经出手，凌空迎上柳无非的来势，柳无非这一刀已出全力，谢天才不仅后发，而且逆势，也几乎是全力一刀迎出——红光闪过，半截刀尖竟被生生劈落，柳无非一个踉跄，身形不稳，向前扑去，谢天才连忙扶住了他。
“大哥！你疯了不成！”柳无非怒道：“你还护着她？你看看我们有多少兄弟死在她手里？”
谢天才扶着他的手慢慢松开，无玷血刀缓缓转向矜香。
他咬了咬牙，只说出一个字：“走。”
“谢天才！”一直观战的柳龙城喝道。
矜香却摇摇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问我什么？”
谢天才手腕一抖，无玷血刀翻起碗口大的刀花，嘶声道：“你给我滚！”
矜香原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左手紧紧捂着透过胸肋的刀尖，忽然转身，凌空直掠——有了前车之鉴，居然无人敢上前迎击，只有无数飞镖暗钉，追着她身形而去。
直到看着矜香的身影消失，谢天才终于长出了口气，回身，双手托刀过顶，单膝跪倒：“师父，这柄刀，弟子是不配用了。”
柳龙城面沉如铁，转身就走，身后的血骑弟子收拾了同伴的尸身，也匆匆跟上，纷纷从谢天才身边经过，只听见靴子从泥泞中拔出的沉顿声。
转眼间，这片空地上，只有谢天才依旧半跪在那里，无玷血刀上，雨水汇集成线，顺着刀锋滑落。
“大哥”，柳无非还是停了下来，伸出一只手，“走吧。”
谢天才缓缓站起身，脸上满是疲惫的神色。
柳无非拍了拍他的肩头——“大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那个矜香，不能留了。”
谢天才低头，大步向前冲去，柳无非叹了口气，跟在他身后——二人一前一后，极是沉默，不复当日并肩而行的亲昵。
雨水渐渐停了，地上的泥泞裹着新叶，透出一阵沁人心腑的清新。
柳无非一直低头看路，走着走着，心头忽的一动——泥土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点一点的暗红——难道，是到了这里？
清溪尽头，桃花源里，林中高士，月下美人……虽然不过是几日前的际遇，却如梦如幻，在柳无非心头萦绕不去。
“大哥……”谢天才回头，见柳无非脸上竟带了些羞涩，“这里，这里有我两位朋友，我想去拜会拜会……”
谢天才哈哈笑道：“我明白了，那日矜香被血腥气吸引到这儿，我说桃花林外怎么有匹马，看来是兄弟你在享清福。”
柳无非奇道：“血腥气？”
谢天才摇头道：“矜香她眼睛不好，那天若不是你，恐怕她一辈子也进不了桃林。”
柳无非恍然大悟，沈家父女深居简出，酒气、桃林的香气又极盛，所以虽在天堂顶上，却和矜香秋毫无犯，整整十年。自己在无垢山庄时曾被摩崖上人伤了一剑，伤口一直未得痊愈，没想到阴错阳差，竟引来了矜香。
二人谈笑间，已走入桃林，泥土中的花瓣越来越多，重重叠叠，满地尽是揉碎的胭脂，粉艳的花瓣上还沾着露珠，让人不忍落脚。
毕竟渐渐入夏，枝头上的似锦繁华，一场雨，一阵风，便稀疏了几分。
“蓁蓁，沈先生”，柳无非不自禁地喊出声来：“我给你带了个好朋友来。”
说着回头一笑：“大哥你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蓁蓁看了一眼，怕是就不放你走呢。”
谢天才不禁哑然：“无非，你自己看上人家姑娘，何必打我这个招牌？”
柳无非低头笑笑，竟是承认了，“只要大哥你不和我抢，蓁蓁她姓定了柳的——蓁蓁，那夜我不告而别，你生气了么？”后半句已是向林内高叫。
小小的桃林，几步就到了尽头，依旧没有半点回应。
谢天才和柳无非相对一眼，眼里都有了些恐惧之意。
“蓁蓁！”柳无非发足狂奔，谢天才跟着他纵去，却见柳无非的身形忽然凝滞，后背不断颤抖，似乎是极度的愤怒——
林间空地上，沈琴南抱琴端坐，中指似乎还微微用力，依稀看的出拨的是“变徵”之音。
只是这昔日的高士，现在也不过是一具僵尸罢了。
沈琴南的蓝衫背后，隐隐有一片血迹透出，谢天才一把扯下，只见他苍白干瘦的脊椎两侧，齐齐排列着十几个血点，依稀还有干涸的血柱凝结。
“无非，你看——”
柳无非已经急怒攻心：“你又要说那个妖女从不滥杀无辜了是么？谢天才，你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了么？
“矜香杀人从不见血。”谢天才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更何况她刚刚一场大战，怎么会来杀两个无冤无仇的——”
柳无非冷笑：“原来她和我们无垢山庄就是有仇有冤了，是么？”
“是又怎么样？”冷淡之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矜香静静看着地上沈琴南的尸身，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你……”柳无非不禁后退了一步，忽然伸手拍开了小屋的木门。
他看见了一双脚，雪白纤细——这双脚他曾经见过的，那天，他俯下身去，正看见溪水中的宛如明玉。但现在，一切似乎都凋零了。
柳无非的手莫名地颤抖起来，几次伸出去，想要翻转过蓁蓁的身子，却抖抖地不敢。
终于，横下心来，蓁蓁的面孔，一寸一寸映入眼帘——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原先丰满的双颊凹陷下去，显得一双眼睛极大，而两只眸子，填满了死鱼肚般的惨白，大张的口里，牙龈萎缩下去，暴凸的牙齿似乎正要择人而噬。
这就是他片刻之前还幻想过同床共枕的明媚女子？
蓁蓁？柳无非手一抖，松开了，干尸向后倒去，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的手伸进怀里，握住了小小的焰火圆筒，拇指和食指微微一错，内置的火石擦着了引线，血一般的焰火向天外飞去。
这是无垢山庄“十万火急”的召令，十三路血骑想必还没走远，重来此处，只是片刻的事情。
谢天才阻挡已经不及，他没有回头，背对着矜香，缓缓道：“你来这里，究竟为什么？”
矜香向前几步，转到他面前：“谢天才……谢天才……你究竟要问我什么？”
“问你什么？”谢天才忽然有些想哭，又有点想笑，也不知这女孩儿是偏执还是脑筋有异常人，好像无论什么厮杀生死都于她无关，脑子里只念念不忘着他随口的一句。谢天才深吸了口气，极郑重地问：“矜香，我们无垢山庄的柳传意是你杀的么？”
矜香抬眼，极郑重地摇了摇头：“好像一直都是你们无垢山庄在找我的麻烦。”
“那他们呢？”谢天才指了指地上两具尸体，柳无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矜香这回连话都懒得说，只是看着谢天才，嘴角浮出一个微笑。
若是依着谢天才的判断，早就让矜香早早离去，但不知为什么，在矜香面前，他好像也失去了往日的决断和反应——既然早晚都要面对，不如索性就面对了吧。
“我信你。”谢天才伸手，想要携了矜香的手，矜香却是猛地一缩，连脸色都是变了，失声道：“别碰我！”
谢天才却依然倔犟地伸了手：“你怕死么？”
矜香一愣：“不怕……嗯，可能有一点点怕。”
谢天才一把将她的右手握进掌心，笑笑：“我也不怕的。”
矜香浑身都是一震，她一生从未被人牵过手，碰过她手掌的人早就是地下的僵尸，而此刻，温暖坚定的感觉袭遍全身，而体内的那个“它”竟然没有冲出来。
她忍不住抬头感激地看了看谢天才，这才发现，他笑得极其凄苦而绝决——林外，脚步声已从四处包围过来。
“火——”矜香忽然喊了起来，左手向外一指。
谢天才嘿然一声冷笑：“无非这个小子，倒是学的聪明起来了。”
矜香的眼睛不好，浓烟一旦四起，无遗掩盖了所有的血腥气和“人气”。
一张乌金打成的细网自东南向西北铺天撒开，即使是无玷血刀也一时削它不断，林外，柳无非的喊声传了进来：“大哥，出来！“
谢天才拍了拍矜香的手背：“乖乖在这里站着，别动别出手，我让你走开马上走开，明白么？”
他轻轻松开矜香的手，矜香反倒一把拉住他，满脸的不舍，谢天才笑了：“我马上回来。”
一狠心，摔开矜香的手掌，向着西北角掠去，他预计并未出错，此处控网的乃是血剑骑的柳笑。
“大——”柳笑脸上立即露出了笑意，只是谢天才手中血刀已经出手，直劈过去。
柳笑一惊，连忙硬生生挪开，谢天才的人已经从他右侧闪过，刀柄逆搠，正弹在他腰间京门穴上，左手两枚石子呼啸而出，砸在两名弟子肩头，这时身形已至最远的两人身边，双肘一撞，那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已是软软倒下；无玷血刀直出，正抵在最后一名弟子的咽喉。
“得罪。”谢天才轻叹一声，伸手封了他穴道。
这一串动作兔起鹘落，柳笑等人连反应的功夫也没有，已被制住。
谢天才握住乌金网一角，拍在最近一棵大树之上，人已向东北角飞去。
只是……东北角控网的，居然是柳无非。
柳无非冷冷地看着他：“大哥，你横了心要护着那个妖女么？”
谢天才深吸口气，刀锋缓缓上扬。
柳无非不怒反笑：“好，好，原来无玷血刀是用来对付自家兄弟的，谢天才，谢大侠，你只管出手吧。”
谢天才眉梢不由自主轻跳了两下——无非是他看着长大的，何尝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过话？
他心下一软，但转念想到矜香还在林中，眼看火便要烧到她身边，牙一咬，刀已出手。
柳无非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和谢天才的差距，当真不可以毫厘计。
无玷血刀忽然变成了一条蛇，顺着每一刀的罅隙直奔空门而来，柳无非手下一松，血刀的刀头居然挑在剑柄之上，整柄宝剑脱手而出，右手未被撩到丝毫，拿捏之准，固然令人惊诧，但给人的那份轻蔑，更让柳无非怒火中烧开来。
他索性一拳打来，出手已是杀着。
“拼命了么？”谢天才苦笑一声，转身错过拳着，双掌一合，扣紧了柳无非的右臂，低叱一声，“住手！”
柳无非冷喝一声，左手也打将出去，谢天才一股内力从掌中传来，柳无非整个身子几乎被甩了起来，右臂关节处一阵剧痛，竟是脱臼了。
谢天才看了他一眼，“你自己托上胳膊吧。”
无玷血刀还鞘，双掌微合，将内力运至十足，一把扯起乌金网，双足一点树梢，借着反弹的力道，冲天而去。
这网八方固定，打开了两面缺口，顿时露出老大一个空缺来。谢天才这全力一冲之下，正北正南二处的网关居然被生生拔起，一张巨网逆着适才的方向，反卷开去。
林中的矜香依旧站着，最近的火舌离她已不过三尺，却没有一丝离开的意思。
谢天才大吼道：“矜香快走——”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同时疾起，白的一道是矜香，黑的一道竟是东南角的柳龙城。
“矜香不许出手！”谢天才足尖一点，二次直掠而起，双掌一错，已和柳龙城双掌相接，整个背心卖给了矜香。
矜香的手指几乎已触及谢天才的背脊，一惊之下，竟只得双掌互击，这才消了攻势。她上升之势不减，在半空滴溜溜一个转身，向着西北处直掠开去，好像一朵浮云，当真不须在半空借力一样。
矜香一走，谢天才和柳龙城双双收了掌力，一起落在林外空地之上。
这片桃林才下过雨，这一燃起，冲天的黑烟弥漫开来，柳龙城脸色极其难看，知道以矜香的轻功，这一离开，便再无人追的上了。
四下，人群渐渐聚拢，柳无非也扶着右臂慢慢走了过来。
“谢大侠”，柳龙城一声冷笑，“果然好威风啊。”
谢天才低头不语，只是将腰间的无玷血刀连鞘解下，随手一掷，扔给柳无非。
“拿下！”柳龙城冷冷道。
谢天才只是低头而立，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柳龙城更是怒火中烧：“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柳无非上前一步，扣住谢天才肩头，轻声道：“不要命了么？快跟爹认个错。”
谢天才抬头看看他，似乎有无数话语想要分辨，终于只是重又低下头。
柳无非轻叹一声，掌力微吐，封住他双臂大穴，看向柳龙城。
“回天堂寨”，柳龙城挥手，“再找机会，踏平天堂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