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回学校,而是在半路下车,这是到外婆家的路,到这儿一方面再去学校的时候来去方便,反正这两天要到学校填报志愿,另一个更重要的方面,心情低迷的时候总是希望在外婆家待,这样可以缓解放松,再者顺便看看外婆。
到了外婆家我什么都不想做,两天的考试耗掉了太多的精力,身体已疲惫不堪。于是将书包胡乱地扔到沙发上,自个跑到后面房间去睡觉。其实,考试的结果自己明白,今年是考不上重本了,所有期待的眼神会失望的。与方静琼、崔雅丽的承诺成了岁月里的风,虽然上本科线的可能是百分之一百,但是自己决不会降低要求的。要么上重本,要么回家,或者考虑补习,卧薪尝胆再承受一年的苦。上天啊——要折磨死我,失落,惭愧,无奈,还有什么颜面面对朋友们呢?既然失败了就理应受到惩罚,那就将高中认识的人一股脑遗忘掉吧,等什么时候实现目标了再解除令。这样做或许有些不近人情,但不这么苛刻的话,明年,或者后年都不可以考到重点大学的。
黄昏醒来吃了点东西,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咬着铅笔估算分数,大约费一个小时,当所有的小分数加在一起时心凉了半截,仅仅估到520分,要是改卷子的人手松点,最多也就是五百三四十分。我长叹一口气,发了狂地抓头发,脑子一片混乱。一气之下,我将报纸揉成团扔到地上,转了个弯重新上睡觉。受了如此打击,我仍死不改,方静琼,这下可以高兴了,可以讥讽,嘲笑地说:就你这样还考大学,等下辈子呗,幸亏没跟你,不然要吃多少苦,遭多少罪。
第二天在外婆家吃过饭,我便拎着书包到学校去填志愿。那种焦躁不安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呢,如履薄冰,战栗不安,郁郁寡欢,黯然伤神,丝毫没有反映出此刻的感觉。要知道,一想到此事心脏就隐隐作痛。就是这样连走路如同线拉木偶。炎热的天气弄得人身上的汗水好像往外喷,衬衫已有点浸湿。可我的目光呆滞,木讷地瞧了眼继续走路,完全是傻瓜一个。公路上的车飞驰而过,我却无视周围的一切,沿着公路边缘移动。
倘使如此速度走下去,到学校非累死不可。我忽然明白了点道理似的,决定找块阴凉地等公交。“林默,将心捧在手心,接受接踵而来的压力,决不能低下高傲的头。”我咬牙望着前方,在心里默默地呐喊。
运气不佳,在绿化树下等了好长时间没有看见一辆公交通过,正郁闷的扯着柳条解气,一辆面包奔驰而来向我鸣笛,这样便踏上去学校的车。流行歌曲不断地从喇叭里飘来,从车窗外吹进来的风特凉爽,衣服随着风连续地摆动,可以猜测到车行驶的很快。我靠在车座上,望着外面迅速闪过的风景,心里泛起淡淡忧伤。
到镇上我强迫自己高高兴兴地去填志愿,路上的人很多,大部分是流动的学生,而认识的却没几个。不过认识的却会兴奋地打招呼,表现出少有的热情。我路过以前住的地方,听到紧掩的窗帘后传出爽朗的笑声,估计是吴颉他们已经回来。我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径直走过。当到达班主任房间时已有一群人围在门口,雅丽和范东也在其中。我悄无声息地拐进班主任办公室,要了张志愿表。这才出去同雅丽和范东打招呼,因为我要找大学的代号和介绍,而自己来得晚,没有看到一张报纸。
“雅丽,估了多少分?”我鼓足勇气开口。
雅丽犹豫片刻,难为情地回答:“450多分。”
“你呢?”范东凑上来搭在我的肩上。
“五百三四。”我想起找他们的目的。“有报纸么?找一所学校。”
“林默,没看出两个月没见就这么牛,厉害成狗了。”范东真不会夸人,说话没有礼貌。
“准备报考哪所学校?”我注视雅丽,希望得到她的回答。
“我不懂,”雅丽说,“一所大学都不了解,正愁着呢,照你估的分数,报一所好二本是没有问题的。”
“随便找一所算了,反正今年又不想走,用你的报纸找一下。”
我们在一起到一处阴凉的地方查信息,范东是不帮忙还倒捣蛋的那种,还一个劲在旁边咕哝。我心中早已内定了一所大学,此刻拿着报纸翻阅那所学校的信息。雅丽看着招生报,不时看看《报考指南》,认真地在书旁边作记号。其实按她的分数是可以考到一所好的大学,毕竟艺术生的录取线不是那么高。
“雅丽,报纸。”我查完将报纸还她。
“不用了?”雅丽带着关心的口吻道。
我点头应诺:“查出来了,雅丽···,对不起,我食言了,放心,我还会履行诺言的。”
填报志愿的人很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而我独自找了一处阴凉地,仔细填着志愿表。一张平整的彩纸上仅有一个学校的信息,孤单地占据第一志愿的首位。如此填写志愿落榜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九,不管今年考试是如何偏,但录取线不会出现太大的落差。凭我考的分数,顶多够个挨线。对别人来说,随便上个本科是可以的,但对我而言,不上重点本科便是失败。这样就给自己釜底抽薪,不留任何苟延的后路。
眼睛盯着志愿表臆想,回想高中的大起大落,失落悲恸,到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好像比经历一场场战争还残酷。人生若如战场,高考便是决定胜利的一场关键之役,现在失败了,这已然是个事实。剩下的就是通过心里暗示聊以自慰。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我就不相信林默出不了头。
我垂头丧气地交了志愿表,像贼一般灰溜溜地逃离学校。在存车的地方取了自己的‘毛驴’,挑了条小路往回奔。那种心情太可怕了,总觉得周围的人全知道我未考上大学,以一种蔑视的眼光瞧,吓得自己从最僻静的小路逃窜。此刻面对着一望无际的绿野,动听的鸟鸣,水渠里的流水声,杨柳叶飒飒的清音···一切曾让我心喜而眷恋的风景全变得朦胧,仿佛一霎那间隔了天涯的路。触不到自然最妙的东西,虽然近在咫尺却已有天涯的距离,看吧!高考失利的结果是多可怕。
回到家我守口如瓶,一点高考的情况不透露。待在家里有活的时候就干,没事就躺在上发呆,想着今后该干什么,但每次除了彷徨便是迷茫。偶尔翻看以前的信件和笔记本,回忆往昔的岁月。我得思考一下人生,照如此发展下去,就算补习也是白搭,整天沉溺在过去的印象中,浪费拥有的时光,有什么用,换来的仍是无尽的烦恼,人的眼睛长在前面不就是暗示要往前看吗?
上天不会轻易放弃他的宠儿,总会布置一些小挫折来考验,锻炼或者做出一些暗示引导宠儿的成长。要想成为宠儿,首先不能放弃,人就这一辈子,生下来不是浪费生命的。我的理想未实现,怎么轻言放弃,这与懦夫有什么不同。要知道,我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相信执守的力量终会取得胜利。上天与我同在,在某些程度上,迷信点神灵说不定会促使人变得自信,这同信仰有异曲同工之妙。归根结蒂,用什么方法是无关紧要的,只要能激励人的斗志便是好办法。
一天黄昏,父亲从瓜地回来,同母亲商量后让我到地里照看一下,也算是给我散散心,体验一下生活。说实话,自上高中以来,到地里的次数少得可怜,基本上属于脱离生产。这样也好,趁此机会去排解内心的愁苦,省得闷在家里发霉。我欣然同意父母的建议,当晚就和父亲去瓜地。
顺着去县城的路走了约摸一个小时,在水渠除拐了弯,颠簸了一路才在郊野的一处果园处停下。这里仅有一处住户,周围全是庄稼,可以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真想不通主人为什么要居住在果园?从外观上看,房间盖得挺多,不像是没有钱的样子。父亲推开大铁门,将摩托车停放到一间废弃的平房里,我左顾右盼地跟在后面,像个小孩子到了陌生地一样拘谨,胆怯的不敢言语。大树底下乘凉的一对老夫,这样形容或许太牵强,两个人的年龄看上去也就是六十岁的光景,但看上去依旧健朗。早听母亲说过这两口子,说起来他们与我姑家是亲戚,算下来我应该管叫四伯,四妈。父亲从平房里出来同两老口叨唠家常,我则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这是出于农村人对长辈的尊敬,换句话说,大人讲话小孩别插嘴。
“都长这么大,念书没有?”四妈问。
“刚高考完,”我彬彬有礼地回答,其实我一点不害怕村里人问成绩,反正他们的注意力不会集中在学生的成绩方面,而只是注重结果。
“考得咋样?想念哪儿大学?”
“上了本科线,可志愿填的高,估计落榜了,看再来一年。”
四伯正儿八经地开讲:“听四伯给你说,考不上大学四伯给你找个活干,下两三年苦,把房一盖媳一娶,咋样?”
“别听你伯胡说,娃好好念书,往大城市里走,再别待在农村,”四妈苦口婆心地说,“苦倒没少下,挣不来钱,还是过的牛马的日子。娃要是将来把书念成了,往办公室一坐,那啥感觉。”
我笑着点头肯定,不作任何结论。农村的这套说辞听得耳根子都磨出老茧来,仍旧是被百说不厌。就是这样的,你不能指望一种地的讲出惊天动地的言辞,况且大多数的农村人是文盲,他们的话语可是从泥土里捏出来的。出于对长辈的尊敬,从头到尾我没多插一句,恭敬地洗耳恭听。四伯开始吹嘘他的鸿鹄大志,口气抑扬顿挫,绘声绘地描绘蓝图,手不停地在空中比划。“趁现在能动弹,想在这儿盖上一处房,养上几千只鸡,再养上些猪,反正地方大着呢,离村子又远。看!这儿盖鸡舍,那儿盖猪圈,再给果园种上草,建成一个绿的生态园,循环利用起来,投资一样的钱赚几倍的利润,用不上几年轻松拿几十万。”
“四哥,你拿啥投资?”父亲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现在就为这头痛,手头没钱啥都办不成。”四伯叹息摸着光脑袋,拍着自己的大腿,无可奈何地望着果园深处。幕早降临在这片土地,四处的被幽暗包围,头顶的月亮是挽救不了什么的,此刻的效果还不如屋外亮着的灯。
晚上回到房间,父亲告诉我关于两口字住在此处的原因,这才恍然大悟,他们是自愿呆在此处的,具体缘由谁知道呢?村里的纠纷事乱七八糟的,是非谁说的清,更别说家里的矛盾。父亲并没有在房间休息,出去到邻近的村子转。而我在无聊的待在房间,翻看房中桌子上的百科全书。但房中太闷热,蚊子又多,闹得人心烦。这群母蚊子真是的,为什么不向公蚊子看齐,人家公蚊子可是不叮人的。还是算了,不如发扬风格,伸出一条胳膊给吸血鬼吧!这荒郊野外的,蚊子也不容易啊,没开过荤。折腾了一晚上把我弄得浑身是包,精神状态自不消说。
清晨,果园里的空气特清新,还伴随着阵阵鸟鸣。我起到外面边刷牙边仔细观察四周的环境。屋前是一排苹果树,可惜没结苹果,仅有些让虫咬的不堪的叶子挂在树上。树与树之间夹杂着没膝的草。与苹果树邻行的是几株桃树,沉甸甸的果子挂满枝头,在清晨害羞低垂的果子如腼腆少的脸蛋,绯红中透着水灵。与大门对着的空地算是院子吧,两边对称地种着冬青和柏树,往里走一段是些品种不同的卉,卉旁边是两颗石榴树,还有几株杏树,梅子树。另一处房子前有葡萄架,再往里去点,是一排高大的梧桐,其余的便是梨树。从梨园里的杂草看,主人不是那么勤快的人,杂草已冒的老高且密密麻麻。
洗漱完毕我到瓜地去,父亲已在地里收拾零散的瓜。早晨还有些露水,这不影响劳动,太阳出来后自然会风干。按父亲的指示,我将已卸下来的瓜往车上搬。其间我拔了许多杂草往车上垫铁梆子,防止西瓜蹭破皮。意外的是竟在杂草丛中发现了一窝野鸡蛋,这可是正宗的野味。我如小孩子般捧着,找了一处光滑的地方将蛋放好,等干完活就可以开荤了。一直忙碌到十一点钟,车装满瓜后父亲去瓜市卖瓜,把我一人留在此处。显然早餐是自己解决,这样的事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可抱怨的,农民吗,有上顿没下顿地凑合已当成常事。
我独自回房间煮了包面,顺便将野鸡蛋添加到里面,可以算丰盛的早餐。四妈让我在这里随便点,当成在自己家里一样,若想吃水果自个儿摘,话是这么说的,可我还懂得谦让,没敢肆意乱摘。其实,父亲昨天已摘了许多桃子放在盆子里,那是四妈热情的结果,硬是给父亲摘了许多。我将桃子洗了一盆,津津有味地吃,加上蛋煮面,不要太幸福噜!
吃过饭后我拿着收音机去看瓜,说白了就是到那儿睡觉,这年头谁还瓜,除非是一些无羞耻感的人才会做这种事,小孩子就不说了,调皮点是可以原谅的。我躲咱庵子里听着广播悠闲地睡着,晌午的太阳太毒,空气仿佛要沸腾,热浪滚滚。绿植物无精打采的垂着头,叶子有些收卷。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旁边小路上驶过的摩托车惊醒,摸着满头的汗水,难受地闭上眼睛。天气热得人无处藏身,我睡眼朦胧地坐到庵子外的阴影下,无精打采地注视着烈日下的野草。
“默默,”四妈拖着不利索的双腿从后面过来,手中提了一篮子刚摘下的桃子。“四妈给你洗了些桃。”
我带着感激接过篮子,憨笑地站在旁边,没有说些道谢之类的话,因为我知道农村人是不说谢的,相互关心,相互帮助是自然而然的,如若说了谢谢则会被误解为没把对方当自己人看,排斥对方,所以最好的感谢是不拒绝对方的好意。当然,有些场合的客套可不敢如此客气,这就要凭个人的辨别能力。
四妈没停留便回去,我看着满篮子的桃,比孙悟空还牛,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听着广播里的笑话,这幅田间惬意图估计现在难找到相同的模块。农村里的孩子已失去对土地的眷恋。我算是服了自己,一篮子的桃子被三下五除二地解决光,嘴却馋着还想吃,谁让桃子这么好吃,怎么吃都不厌。正回味着桃子的味道,一个光着身子,长得肥头大耳,撑着将军肚的中年男子立在我的面前。我诧异地望着,不知他要干什么。
“你爸跟我认识,”中年男子说明来意,“叔在地里挑几个瓜,大热天的解解暑。”
“你自己挑。”我无所谓地回答,老练地如同大人一样谙熟人情世故。“这半边没有卸,瓜比较大点。”
中年男人趿拉着拖鞋,迈着外八字像坦克一样冲进地里。我只是站在庵子旁边看,对他的行为不作半点埋怨,平静的如水一般。中年男子像挑媳一样急人,偌大的瓜地让他跑了个遍,一会儿掂量瓜的份量,一会儿又敲敲,听听熟的程度,顶着炎炎烈日折腾了好一会儿摘了五个大西瓜。
“小伙子,过来帮叔抱两瓜。”
我从庵子旁边的土堤上跳下,顺着土行子小跑过去。帮着中年男子把瓜放好,我顺着抱了两个西瓜跟着他去。走了好长一段路,到一处隐秘的住房停下,这也是孤处一地,四面无邻。我将瓜放下后正准备拔腿走人,被中年男子喊住。
“多少钱?”
“这··我不知道,烂瓜又不值钱,你看着给。”
中年男子向他老婆要钱,人从旁边的底下拿出一把零散的钱数着,旁边上睡着一个孩,撒娇地伸着懒腰,埋怨打扰到她休息。我心里叹了口气,暗声咕哝:“被宠坏的孩子。”从中年男子手中接过钱就直接塞进口袋。反正我对钱的兴趣不大,中年男子给多少算多少,反正剩在地里的西瓜迟早要卖掉。
中午的闷热让人难以忍受,呆在哪儿都是热的,恰恰自己是最怕热的人,见不得一点热,否则便会汗流浃背。庵子里的温度变得很高,留在里面汗水如喷泉一样的冒,可怜的我躲在地头一颗瘦小的树下乘凉。大热天的玉米长得令人心寒,这里的土地比较贫瘠,地势高水供应不足,导致庄稼如缺乏各种营养的孩子。很奇怪,呆在这种环境里,我的相思病和内心的痛苦变得不那么强烈,唯一觉得逝去的岁月已变成抽象的名词,应跳出来主宰现在和未来的命运。至于方静琼,既然走了自己选择的路,我何必再强求,真正爱一个人就得学会放手,尊重并理解她的选择,要说自己付出的太多,承受的太多悲伤,痛苦是避免不了的,就当作成长的推动剂吧,平常心对待不幸,简言之,兮福之所倚,福兮之所伏。
这时候父亲卖瓜回来了,他给我带了饭,饿了一天的肚子早忍不住叫,吃掉的一篮子桃子完全不顶饿。回到房间,我将口袋里的钱给父亲,并讲述了一遍中午发生的事,父亲仅是淡淡一笑然后出去了。下午我们又到地里装瓜,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去卖。我如早晨一样,先在地里拨了一堆草备用,之后帮父亲装西瓜,旷野上空成群结对的燕子尽情地表演时而高空滑翔,时而低处急转,小小的身躯轻盈地飞来飞去,大概是出来捕食的,或许是兜风的。太阳浮在半山腰,余晖已不那么歹毒,柔和地洒在旷野。其实,这时间田地里并不热,阵阵凉风袭来,倒觉得有几分清爽,可劳动起来不免汗流浃背。
下午田地的人影多了起来,俯近村子里有人跑来买瓜,父亲便过去搭讪,并帮他们挑,反正偌大的瓜地剩的瓜多着呢,也不在乎一两个,全当作送人情。等到太阳落下去以后,车厢已满满的,这也宣告今天的活计结束。可汗水浸湿了衣服,身体粘儿似的有股汗腥。回到房间,我便迫不及待地脱掉衣服,从水窖里打了一盆水,舒服地洗了一遍。四妈从旁边的棉地里回来,她洗了把脸,从水窖里捞出一个西瓜叫我过去吃。黄昏时的园子很凉快,习习凉风拂来,吃着冰在窖里的西瓜,感觉有种苦尽甘来的味道。
坐了一会儿,父亲说要回家一趟,让我留在这,要知道此时我已喜欢上这种田园式生活。虽然有点苦但是其中的乐趣也不少,至少可以天天吃瓜,吃桃,吃苹果,没准来点野味,多么妙的日子。父亲离开后我回房间休息,忽然嘴有点馋,便拿着盆子在外面摘了一些桃子,随便洗了一遍,开始享受这鲜果的滋味。
晚上房间里的蚊子扰的人无法入睡,迫于无奈我一个人到瓜地里的庵子去睡。旷野的晚并不幽暗,只是庄稼太多,光线不好显得四周如黑暗的殿堂,我将从庵子里挪出来,惬意地躺在上面,欣赏午里的旷野,满天的繁星像绣在淡蓝的天空上,天与地隔着一层灰的薄纱,星光透过薄纱显得深邃且明亮,黑暗里的使者在空巡视,对我来说,它仅是蝙蝠,草丛里的虫子和庄稼地里晚活动的昆虫此刻欢实了,万虫不知疲倦地鸣叫,听起来如同来自万里之外,如此飘渺如此亲切,如此柔和。远处忽亮忽暗的霓虹灯诉说工业的文明,而临近的村庄沉睡在树影婆娑的暗淡怀抱中,旷野剩我一个,睁着眼静凝视着万点星辉,多么妙的晚!
晚清静如水,显得如此平静且祥和,孤身在旷野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反而感到从未有够得心安理得。周围越宁谧,思想越活跃。如此良辰景,要是有人共赏该多好啊!我回忆着关于方静琼的日子,最初的相见的一见钟情到绝对痴情,初二的嬉笑怒骂,初三的月相守,情意绵绵,紧接着是悲剧的开始,到如今却已成陌路,真是造化弄人。短短一之间,我的感情起伏不定,最终蒙蒙中沉睡过去。漫漫长,枕上十年梦,我满腔的感情全展现在晚的景中。
做了一个梦,梦见方静琼出现在我边,用她炯炯有神的眼睛凝视着,诉说她离开我的苦楚,而我如同死人一般躺在上动弹不得。她的手轻轻抚着我的脸,悔恨的泪水滴在我的脸颊。她小心地用温柔的纤弱细手将我扶起倚在她的身上,我么脸贴在一起,在旷野的宁谧中沉默,我的身体不知怎么搞的,任我如何控制却依旧纹丝不动,内心焦急如火焚身,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正在这万分疼痛的时刻,摩托车的噪音和刺目的灯光惊醒我。
我长叹一口气,原来是个梦,父亲将车停在庵子旁边,在瓜地边缘转。天还未亮,估计是凌晨二三点的光景。我睡不着觉,从上跳下,在旁边的空地上伸展懒腰。一道刺眼的灯光从不远处的桃园里传来,但马上消失。那边地里肯定有人,这么晚不知道要干什么。父亲走到庵子前点上一支烟抽,片刻工夫一个男人站在庵子旁边,我耷拉这睡眼瞧。
“这么晚还干啥呢?”父亲递上一根烟。
“把园子剩的桃收拾掉,趁明天卖掉。”男的将一篮子桃送给父亲。“这些桃拿去吃。”
“默默,你叔给拿了些桃。”父亲把篮子放在上,继续和那男的说话。“今年桃园赚了吧?”
“算保住本,没弄多钱。”
我将篮中的桃子拾出来,今晚算是见到什么叫蜜桃,一个篮子就装六个,个头跟孙悟空吃的仙桃一样大,两个手攥不住。那个男的和父亲聊了会儿便离开。看着如此大的桃子,我毫不客气地捧了一个,凑合着用手抹了两下就津津有味地品尝,这桃可真够甜的,一口咬下去水灵水灵的,吃得我满脸是桃汁,手如同在水里浸过。父亲停了一会就回房间,而我收拾后继续做梦。
清晨的鸟语像一曲婉转的歌谣,我伸开四肢,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转了个身睁着眼望着前面的棉地。“我的天啊!”我一下子被眼前游动的一条长虫惊起。那么长那么粗的东西,已经好几年没有看见了。我环视四周,找了一根杆子打蛇,它实在太可恶了,大清早的出来吓人,影响人的心情,这次算大发慈悲,只是赶它离开,要放在几年前非活剥了它不可,去掉内脏直接烤着吃,再用胆泡酒,总之是让蛇死无葬身之地。现在不行,心软的像菩萨一般,见不得杀生。每一次生出邪恶念头的瞬间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看,在为我的残忍行为落泪,每每这时刻歹毒的念头便平息。
新一天的生活从这一刻拉开序幕,父亲早早开车去瓜市卖瓜,我依旧无事干,大白天躺在上望着瓜地胡思乱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趁早晨太阳还未照过来,在阴凉地好好休息,省得中午热得无处躲,这份差事够悠闲,可容易感到无聊。我在上滚来滚去就是无法入睡,从周围找了些断掉的竹竿和废弃的绳子,扎了一个人型支架插在地头,然后从地里捡了些干草,顺便又拔了一堆来扎草人,材料全是现成的东西,根本无用找太多的绳子,蔓生植物的藤充当起绳子完全是绰绰有余。经过一个小时的细心捆扎,草人的皱型做好。我把破旧的草帽和扔在庵子里平时打药穿的衣服给草人弄上去,从远处看还真像个活人。
今天父亲回来的早,于是我们准备到附近的羊肉馆吃饭,算是犒劳一下两天的辛苦劳动。等再回到住处,四妈和四伯推着车正准备出门,有趣的是两人各骑一辆车。
“四哥,还干啥去?”父亲客套地问。
“到县里看去。”四伯的表情有点兴奋,看得出肯定有喜庆的事发生,不然两口子不会一同前去。
老两口走后,父亲也没闲住,到我姑家转门,空旷的田野又剩我一人。我在房间取了收音机,带着百科全书到庵子旁呆着。天气的炎热依旧,周围的玉米叶子卷在一起,绿油的颜却不能反光。而棉还好点,没让太阳的毒火烤的没有精神。广播的声音在空中传播,可我哪有心情听,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滚,衣服已经脱到不能再脱的地步,光着膀子有气无力地坐在阴凉处长吁短叹。我垂着头傻傻地盯着汗水掉在地上的印痕,无奈地抓着头发。这时候一个生骑着自行车过来,她的年龄和方静琼差不多,穿着和打扮却是有千壤之别。一个人在空旷的地方待一中午了,难得出现过路人。我抬头无所谓地注视,想看清对方的面孔,当她从我身边闪过的一瞬间,忽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静琼此刻在干什么?她还是老样子吗?凭良心说,我敢起誓,对方静琼的渴望愈来愈重,这份心情她难道不能理解吗?
忘记喜欢的人痛苦的,深深地铭记总比无端的遗忘好点,既然喜欢过何必因失去而痛恨,把平衡的天平交给时间,让记忆在时间的车轮中去思索,记住的终究要记住,而遗忘的怎么挽留也是白费。
黄昏时分四伯从县里回来,而四妈回来时要晚点,这两老口子像小孩子一样调皮,过了一辈子的生活,还如此不相互爱。或许这是一种奇特的相濡以沫。父亲在四伯进门后不久也从姑家回来,并给我带了肉饺子。大家习惯地到院子乘凉,四妈乐呵地说起今天发生在县城里的闹剧。
“你这么大人了,今出的是啥洋相。”四妈无责备地说,“上个厕所提个裤子往外跑。”
“城里的洋玩意儿没用过,那东西还喷水,把我吓得以为是啥从下水管里冒出来。”
“今多在子屋里,不然你这张老脸就丢光了。”四妈陶醉咱今天发生的事中,津津乐道地对我和父亲说。“嫌今我说他两句,硬是回来不跟我一起,叫都叫不住。”
“城里不是咱乡下人呆得地方,”四伯正经地解释,“野地里跑惯了,受不住城里过来过去的车,今差点把老命搁到县里。社会发展太快,厕所里都是高科技,咱这把老骨头跟不上时代的节奏。”
四伯的嗜好就是赌博,他是那种希望能够通过投机取巧来过上兴福生活的人,而四妈则完全不同,是本分的过日子好手,可摊上四伯这样的丈夫有什么办法,她只是背后地诉说内心承受的怨气,在人前却守口如瓶,对四伯的行为是睁只眼闭只眼。再说老一辈的骨头里迂腐的保守思想仍在左右着四妈的行为。她已学会默默忍受这一切的不幸。我从四妈和父亲的谈话中得知,四伯已将卖玉米的钱以及承包地的钱全属在赌桌上,外面至于欠多少债估计连四伯自己也不晓得。每次四伯提起赌博的事时,四妈总是气急败坏地说:“死不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是农村,各家有各家的烦恼。照这样看来,四伯住在此处,估计是一家人嫌弃他嗜赌如命,把他赶出来的。至于四妈,多半是自愿跟四伯住在此处的,这其中的缘由我不想作过多揣测。农村诸如此类的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百态人生,酿造悲剧最多的农村,目睹的太多心房完全为这些苦难折磨,经常一个人在冥想,反复自问,但一无所获。反而觉得自己渺小的可怜,根本对此无能为力,仅能给予同情和怜悯,可有什么用,受苦的仍在继续。生活的遭遇已经改变了我,回想起与方静琼的事,那是多么微不足道,以前的狭隘人生观是多么可悲啊,在一点小挫折面前自暴自弃,不觉时时黯然伤神。现在我得到一条启示:大家都在受苦,问题的关键是谁能从苦难中挣扎而出,并昂首挺胸迎接新的苦难。
围绕着旷野中的一切,长不茁长的玉米,低矮绿油的棉,宁谧的果园,年过半百的人,这蕴藏着生机与死亡的田野,都与我的心融合在一起,短短的日子里是我的心境早静下来,平静的如一泓水,平静的可以放下方静琼,不再为她而喜或悲或心绪不宁。心如同这片空旷的田野藏着深邃的秘密。回想起我人生的两个转折点,在至关重要的节骨眼上上天并未给予一点仁爱,让我实实在在地挨了两记重拳,差点把我高傲的灵魂送进地狱。这次应多谢上天的引导,使我心神开阔,此刻心比以往任何时刻都坚强,一般的小困难小窘困休想动摇高傲而坚强的灵魂。这人生的两次磨难,第一次是当承诺变成幻影,纯真的孩子丢失自己本来的颜;第二次是高考的大门设置的门坎,内心被困惑吞噬的时候。如果没有两次的经历,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这样想的,心中重新焕发出新的斗志,一点点加倍地增长。人生最害怕的不是穷,而是失去斗志。
在瓜地里足足呆了半个月,等回家时高考的志愿填报已全部结束,这同时宣布本人今年落榜了,但我表现的很平静,一点哀伤也没有,好像没发生过什么事的,反正自己决定去补习,前面的林林总总已不重要。而与同学的联系,正如自己说的那样,除了吴颉知道我的联系方式以外,其余人浑然不知。
一直在家里呆到九月份才决定去一所民办的私立学校补习,理由很简单,不想再看到方静琼,况且凭我优异的高考成绩,在私立学校完全是免费生。就这样,高中的复习生涯开始啦,同时也是一个心的起点,前途是好的未来在等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