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中考之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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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傻了,这是农村不是大城市,不管那一套。”

  我从上跃下急忙穿上鞋,母亲问:“你干啥去?”

  “到木犊那边看看!”

  木犊怎么会想不开呢?当她的父母双亡时,她挺坚强的,凭本事养活自己,像她这样年轻的农村姑娘,一般都会找个好婆家的,可她偏偏喜欢祥子,村里好管闲事的给她说过多少次媒,门槛差点踏破,但她一一拒绝,这样一个感情专一的姑娘,独自忍受一切的痛苦,遭了多少回白眼,生病的时候,农忙的时候,她都一句不哼的挺着,现在怎么就想不通而自杀呢?木犊,多好的一个姑娘,人长得漂亮且贤惠,如果我与她年龄相仿,而且没有遇上静琼的话,我就一定娶她做媳。

  祥子终究是抱着木犊尸体回来了,他看上去像丢了魂似的没有生气,死死地抱着木犊,脸的表情难看至极。死去的木犊安静地躺在情人的怀中,脸苍白,如唱戏的故意涂在脸上的粉白。我盯着木犊僵硬的表情,不自觉蹲下去,伸手摸着她的脸——冰冷冷的。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如此鲜活的一个生命就这样结束,我想哭却没有泪水。

  “木犊,我啊,默默,你醒醒看我一眼。”

  祥子良久才悲恸的自言自语:“木犊啊,我们还没有结婚,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丢下我一人,说好的,你要嫁给我,现在却出尔反尔,凭什么把我扔在人世受苦。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说好的这辈子···一定要做我媳。”

  旁边的人唉声叹气,抽着闷烟。一个年长的说:“后事得有人操办,让她二叔准备一下,赶紧把人埋了,这么热尸体放不下几天。”

  另一个叹惋地说:“哎!这一家人可够惨的,死完了。”

  我突然想到木犊的二叔一定不会尽力操办丧事,便提醒了一下祥子。“祥子哥,木犊活着的时候受了不少罪,死了不能在叫她再受罪。”

  祥子这才从悲伤中缓过神,朝周围的乡亲们说:“木犊的后事我办,二叔,给木犊订做一副好棺材,虎叔,帮找几个人把坟地收拾一下。”

  二叔犹豫着,说:“这钱?”

  “估计能用多少?”

  “一千左右,买个一般的是这个价。”

  祥子把木犊的尸体安置好便去操办后事,我没有立即回家,仍旧守着尸体,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既然木犊选择了死亡就尊重她的选择,活着对她也许是一种痛苦,这孤独的人漂泊在人间,祥子不能给她一个依靠,让她停下来歇息,她实在太累,死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在我们看来木犊是个不理智的姑娘,太轻视生命了,不知道活着是件幸福的事,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是责备有什么用呢。人已经死了,议论的事是活人的问题,与木犊有什么关系。

  葬礼很简单,省去了许多步骤,没有人给木犊哭丧,没有哀恸,没有乐队,几声孤零的炮竹随着送行的乡亲进入公坟后便草草了事,从此村中墓地里又多了一座新土堆。埋葬木犊之后,祥子收拾行李,没有顾他母亲的阻拦毅然离开村子。我因木犊的死也感到难过,比以前更加萎靡,除了吃饭、上厕所以外,躺在上一动不动。家人对此并不反感,父母理解我的心情,如往常一样生活,仅在吃饭的时候叫我,其他时间便不管不问。

  中考过去已十几天了,估计成绩快出来,母亲开始催促我去查成绩,我心情糟糕的什么也不想干,至于查询成绩,一点兴趣都没有。母亲不断的问,最后没办法把自己的考生号说给她,这才饶了我。中午睡了一觉,醒来时眼泪又湿了枕头,我躺在上辗转反侧,可不知道想些什么,事情一大堆一大堆地积在头脑中,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只是眼睁睁的无能为力,甚至连喜欢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挽救他人的生命。看着那么多善良的人挣扎,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真是厌恶自己的无能。

  “默默,成绩查出来了。”母亲兴冲冲地进了房间。

  “考了多少分?”我面无表情的问,心里并不担心,从母亲的表情可以判断自己考得不错。

  “512分,语文考了95分,数学119分,理综···是多少?没记住。”母亲从口袋拿出一张纸,上面潦草的写着各科的成绩,“136分,这是抄的成绩单,你自己看。”

  “能考上哪所高中?”母亲躺在上笑着问。

  “上县重点是没问题的。”我听到如此好的成绩惊喜不少,稍微冲散了我的忧愁,露出一点喜悦的笑容。

  “上了高中还要好好学,争取考个名牌大学,给你林家人争点光。”

  “那事还早着呢。”我抿嘴笑着回答。

  “妈现在就给存钱,非供一个大学生不可,挣点气。考上大学是你的福。”母亲说的离谱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假期过的一点不平静,木犊的死讯让我伤心的提不起精神,中考的喜讯还未冲淡内心的伤痛,自己的身体又添乱,无缘无故的患上痢疾,本来这段时间身体消瘦了许多,这场病差点没要我命就谢天谢地,谁料想屋漏偏逢连雨,雪上又加霜,偏偏这时候感冒了。痢疾加感冒,整死人的效果倍加的好!所谓痢疾不算厉害,感冒不可怕,可两者联合在一起这感觉就不一样了,问世间有几人尝过此种感受,包你体验一次终生难忘。

  母亲担心我身体消受不起,一边给我做许多有营养的饭菜一边把一堆堆药拿给我。很可怜,好吃的没有口服,仅能吃两口便没了胃口,可这药就不一样了,你没的选择,就算不吃饭也不能不吃药。这几天算下来,留在肚子里的除了药以外在没有别的东西。我说过两种病相互补充天下无敌,感冒好了痢疾来得便猛,没一天工夫感冒又回来啦,这样反复几次下来,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浑身像烂泥一般瘫在上,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换其他的医生看。

  要知道身体虚弱的走不动,父亲只好载着我去看医生。阳光照得我昏昏睡,一点方向感也没有,眯着眼任身体摆动,手一直紧紧的抓住车子没敢乱动。颠簸了好久终于在一处房子前面停下来,父亲好像不懂关心人似的,没有一丝扶我的意思,任我支撑着虚弱的身体跟着他。父亲与医生认识,寒掺了一会后才开始给我看病。

  “有啥不舒服?”医生问。

  “肚子老是疼,上了厕所后,强一阵又想去,还拉不出东西。”

  医生好像已经知道了病因,问:“拉的东西是不是像痰一样?”

  “啊!”我点头应诺。

  医生接着问:“是红的,还是白的?”

  “有时红有时白,不好说。”

  “痢疾,先开点药吃吃试试。”

  父亲插嘴道:“不行给吊上一瓶子。”

  医生连忙摇头摆手,说:“不敢,娃身子太虚了,受不了。”

  我补充了一句。“我还有点感冒。”

  医生给我开了两份药,嘱托了一番。我拿着药好似握着定心丸,幸亏医生没有给我打针,暗自庆幸没有经受这种吓人的事。我之所以害怕挨针,主要是因为小时候挨怕了,那时候得的是什么病记不住了,留下的记忆只有一天打六针,整整持续了一个月,之后好点了,便改成每天三针,这样又持续了几个月······反正挺可怕的,浑身都快成马蜂窝了,换作任何人都会怯针的。还好在那以后虽然经常得病但却不扎针,到了现在已养成能不挨针就坚决不挨。

  大概是折磨的差不多啦,病魔慢慢从我身上滚蛋了,这该死的家伙一住便是一个月,把我弄得仅剩一副骨架,估计没什么油水可捞了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受了一个月的苦的我终于解放了,坚强倒谈不上,只能说咱把病魔拖垮了,正如中国打小日本,小日本的炮火再厉害,不也让人民群众拖回老窝去了吗?这点精神是从革命道路上吸取的。

  一个月下来什么都尝了个遍,说吃蒜,吃葱可以治痢疾,自己天天便对着蒜哥葱地啃,几乎肠子全让它们哥俩光顾的烦腻了。当然药物的功劳自然不可小觑,为体细胞消灭病毒提供有利的后援保证和大力的有生力量,支持淋巴B细胞的工作,直接与球蛋白联合作战对外,最终取得了大捷,其他的便不再说了,总之一点:林默恢复健康噜!这个假期是白过了,前半段生病,后半段恢复,生完病自己就剩皮包骨,得把失去的补回来,为此母亲把家里养的鸡每周杀一只给我熬汤吃。生活过得是滋润,只是可怜了无辜的鸡们,希望它们不要让子孙找我报仇,否则我将要进吉尼斯记录:史上第一个让群鸡啄死的人。

  录取的通知已下来,我确信自己被尧山中学录取了,那么好的成绩结果自然与揣测不谋而合。这算是老天的眷顾吧!可我另有想法,虽然尧山中学是省级重点单位,又是杨虎城将军一手创办的,在县里是首屈一指的好学校,我自家的哥、都还在那念,到那里念可谓是无可挑剔,但是我没有在那念书的打算,这并非大脑短路,脑组织发生内战作出的大胆决定,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慎重的选择,原因大略如下:其一,县城人杂,而我喜欢清幽简朴的生活;其二,离家太远,来去不方便;其三,静琼考不上那样的好学校,我得在普通高中等她;其四,可以省下一大笔开销,在普通高中念可以免掉学费而尧山中学则没有这个可能;其五,人才在哪都是人才,无在乎名誉。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如何和父母谈这件事,这个决定一直拖到开学前的一周才犹豫地向父母摊牌,我选择了一个良好的机会,准备做他妈的思想工作。其实,家里人都通情达理的不会干涉我的事,但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到今后的人生,父母应该多少会反对。

  这是开学前的最后两天,母亲已把上学的被褥准备好了,父亲也预备好我开学报名的钱,一切就等开学了。中午吃过饭,父母都没有离开桌子,我趁这个机会向他们说出了做的决定。

  “爸!妈!我不想在尧中念啦。”我鼓足勇气吞吞吐吐的说。

  父亲和母亲一听急了,以为出了什么事似的停下手中的活,父亲问:“那你想在哪念?”

  母亲带着责备的口气说:“好不容易考上,一些人向上还上不成,你倒好还不到那念。”

  “党睦!”我的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到。

  父亲抽着烟,神情稳重的又问:“你咋想的到那去?”

  “凭我考的成绩在党睦念书是免费的,到尧中一年还要交几千块钱。”

  “钱这事你别管,只要把书念成了,我跟你妈会想办法供你上的。”

  “是不是害怕了?一学校全是尖子生,是害怕学不动吧?”母亲这是激将法。

  “不是,金子搁到哪都放光,反正不到尧中念。”我想的充分理由不敢说出来,只能耍脾气了。

  父亲温和的说:“默默,你可想好,到党睦容易回尧中难。”

  “我都想通了,就在党睦念。”我语气坚定的地说。

  “作为大人,也管不了你咧,你这样决定了,我跟你爸都没啥意见,只要你认为能行,非在党睦念就去吧,家里照样供你。”母亲语重心长的说。

  “你要决定了今下午我给你十爷打个招呼,给你办一下转学手续,这都不费事,你在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要到党睦去?”

  “十爷?咱家里还有亲戚在党睦教书哩?”我好奇地问。

  “有么,你姓林的有钱的不多,教书的可不少。”母亲笑着开玩笑。

  “你十爷在党睦教了几十年的书,你一天在学校没跟你提过,估计见了面还认不得。”父亲说。

  “在党睦念书还有人照顾着。”我笑着说。

  “既然你一心要去,那爸给你把手续一办。”

  “娃啊,到哪儿都要好好念,千万不敢骄傲!”母亲总喜欢叨唠。

  事情比想象的顺利多了,一点口舌不费便做通父母的工作。说实话,这结果我早预料到了,这是他们的教育方式,只要大原则上不犯错误,什么事都是由我做决定。而且在学习方面更是一百个放心,从不刻意要求我怎样学,怎样做。至于学习成绩方面,偶尔想起了才问问,向来对成绩不作任何评价。就算告诉他们得了第一名也不会有什么感情上的波动,基本上和告诉得倒数第一的效果差不多,所以我从不隐瞒学习成绩,是什么就报什么,从未加以修饰或替自己狡辩。就是这样家人对我完全当作一个小大人看待。

  我的转学手续完成的很顺利,根本上没有经历坎坷,而且学费是全免的。现在介绍一下这所将要囚我三年的学校。它是一所建于五十年代的普通高中,教学设施与刚毕业的初中是一个等级的,破学校一个,可谓是破烂之极:老房子,窑洞到处可见,从来不开放的阅览室,图书馆以及多功能教室,实验室,微机室形同虚设,硬件设施就这样了,再加上学校正重新整修校园,大兴土木,基本上破烂不堪,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千疮百孔。我对这学校最满意的地方就是操场,并不是它有多少令人赞赏的设施,恰恰相反,除了几个破旧的篮筐架以外便一无所有。操场是半开放式的,一半没有围墙,出去后便是田野,有道是学校虽小操场无边啊!田野那边有小桥,流水,树林,果园等等,景十分宜人,特适合散步。而学校里就没什么可说的,除了除了砖便是瓦,种点草和称环境优,多几棵树称景宜人。

  我初次来到这所高中看到如此破烂不堪、千疮百孔的学校,不由得捏了把汗,心中生出无限的懊悔,情不自地喊一句“这学校好破呀!”就是如此让人嫌弃的地方,许多家长还是乐意,把他们的孩子送进来,并不是教学水平好才吸引的,而是在渭北这片土地上它的学费很低,可以让大多数人上得起。学校每年只从初中招收的学生不多,可开设的班级达十个之多,也许你会困惑,招那么少的一点人,开那么班是不是有点浪费教学资源,而与此相反,学校不愁没有学生,如果你到公布栏那里游览一下就会发现人多得可怕,最少的班级人数也在七十多人,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一个班有百分之五十是买进高中的。这在农村没有办法,要上学的人多而教学资源有限,加上知识普及,以及计划生育的缘故,学校不用做广告乡亲们却争先恐后的为学校送钱让为考上的子上学。这儿的高价生已很便宜了,三千多元就可以上个高中,事情就是如此,有钱在这里畅通无阻。

  这些事说明什么?农村教育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很大的问题,并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消除不掉。

  我来到这所高中倒无所谓,条件艰苦点但总好过待在家里,有这样一句话说的好,咱是农民还怕苦,嫌怕苦就别当农民。在这里有许多与我初中同班的同学,当然也有许多因嫌弃这儿破转到其他高中去,还有一些考不上高中而干其他事,这一定程度上意味着在我的人生路上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碰到他们。这部分人中就有舒佳,吕梅,李雪芬,章烨,钢丝等等,想到此不觉得回味初三那种幸福的感觉,无忧无虑、亲密无间的友情。更让我可惜的是静琼落榜了,这一点是注定的事,我虽已知道她落榜的消息但仍表现出惊讶和失望。她现在补习了,除此之外的情况我一无所知。

  这所学校分所谓的快慢班,通俗点讲就是有重点和普通。我凭借优秀的成绩理所当然地进入重点班,可坐在教室里,看着这一群同学莫名的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排斥心里,我是多么讨厌这种压抑的生活,这样的一个班级无丝毫生气,比初中更加的死寂。特别是我与周围的人完全是陌生的,这更加重我的排斥心理,导致的结果是自己在开学的一周内没认真听一节课,完全处在一种回忆过去生活的状态,要么整天闷闷不乐拉着一张脸,独自在校园里游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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