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万点尽闲愁两处生
狂奔的猛兽寻找着壮士的刀,丽的飞鸟寻找着牢笼,青不羁的心寻找毒的眼睛。我呢?———何其《黄昏》
下午放学后有一天的假,我已两周没有回去,想趁此回趟家。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按不住子的同学就开始盯着表,进行倒计时的预告,连嗜好睡觉的都活跃起来,教室里的纪律一度失控。而我班的情况好点,有的在着看小说,有的趴在桌上发呆,有的专门盯着表针,但绝大部分都能静下来做功课。总之只要不喧哗,怎么样都行。重要的事把面子工作做好,给班主任保足面子,这样大家才会过的安省。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算是熬到放学了,没几分钟教室就空荡荡。我是个慢子,放学了才找同学借车,当然是借不到。最后,没办法在校门口等静琼,校园里四处是推着自行车的学生,在公布栏下,有一个老头拿了许多打气筒,每周的这个时间对他来说是件幸福的事,有几百辆自行车等着添气,此刻他正忙着收钱。我在主道上穿梭着寻找静琼,碰到熟人不免要寒暄几句,几乎就没闲下来,并不是我人缘有多好,在学校里混日子,不仅要把学习弄好,而且做事得多长个心眼,殷勤点是吃不了亏的。没多久就大老远瞧见静琼推着一辆比较新的车朝这边走过来,我推脱掉周围的应酬后高兴的迎了上去。忍不住喊叫:“静琼!”
静琼走上来站到我跟前,眨了一下眼睛,好像猜透我的心思似的说:“怎么?没借到车子。”
我憨笑着挠头,不好意思的抹着鼻子岔开伤自尊的话题。“这是你的车子吗?咋没见过。”
“你说的不是废话嘛,不是我的,难不成得不成。”静琼毫不客气的撅嘴反驳,没有丝毫羞辱的意思。
要知道她声音是多么妙动听,不管什么话从她口里说出都会变成悦耳的音乐。我很自然的接过自行车,仔细检查了一下车胎,确定是不是要支援打气的大爷一角钱。然而,老大爷没有那福气,车胎很鼓根本不需要补气。我在前面推着车,静琼紧跟在后面。回去的人太多而通往街道的路窄的可怜。我们不得不在人潮中慢慢行走。直到大街时,拥挤的人流才散开,我载着静琼悠闲的前行,一拨又一拨的车子从旁边超过去,可我不急,不想与这些人飙车,毕竟车是静琼的。
太阳西偏,几乎让树完全遮住,两边的梨园、绿化树、田地像坟墓一样沉默,我们静默的不言语,欣赏着两边的风景。遗憾的是,现在公路太少,过了两个村子后便要经过一段坎坷的土路,路上仅简单的铺了一层碳渣,为了使静琼走在后面不受颠簸之苦,我骑的很慢。九公里的路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静琼的村子路口。
“静琼,路上骑慢点。”我将车子交还,拭着头上的冒出的微汗说,可马上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这里离静琼家不过半里路,怎么可能出岔子。
“我送你一段。”静琼关心的说。
“不用,近近一点路,一会就到了。”
“那你骑我的车子,快一点!不然到家里都黑了。”
“胡说啥哩,那你明个咋到学校去。”我推着静琼,示意让她赶紧回。“好了,别管我咧,赶紧回吧!”
我作了一个无所谓的姿势,摆着手离开,一边走一边回头望。此时,太阳挂在山头,仿佛一不小心就沉下去似的。黄昏的景很人,西边的天空被残阳装扮得五彩丽,伴着彩霞我心情十分舒畅。到村头大桥的时候,我坐在砂石堤上休息,不远处是坟地,一层暗淡的阴影笼罩在外面,干枯的荒草夹杂在葱郁的野草,显得很凄凉,让人觉得那儿狰狞可怖。胆小的估计不敢来。对我而言早已习惯,自己经常到这散心,也是夏日晚间捉蝎子的最好地方。
村里很静寂,除了稀零的狗吠,一切仿佛沉睡。我推开家门,豹子跑上来讨好,摇着尾巴,我没心思理会,把它撵开。父亲一人在家抽闷烟,母亲却不知到哪里去了,父亲看见我回来,朝我说话,他脸上的胡茬已好长,浓浓的一层,估计好久没修理过,人也显得苍老的许多。“默默,饭吃了没有?”
“没有······我妈干啥去了?”
“你婆病了,”父亲平静的说,脸上的皱纹很深,“到医院照顾你婆去了。”
“我婆咋啦?”我急切的问,从小就在外婆家长大,是外婆看着长大的,尤其是我小时侯生病,外婆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使我对外婆存在一种特殊的感情。上学后基本上年年暑假去外婆家住十几天,可今年课业比较重没时间去,现在想想,真后悔没抽空转转。
“腿上长了个瘤子,要做手术去掉。这你就别不用管,在学校里好好念就行了。抽屉里有钱,到小卖部买包面吃。”
父亲说完继续抽烟,我也不说什么,满怀心事的从抽屉取了钱去买面。豹子寸步不离的跟着,围着我蹦蹦跳跳,可自己无心去逗它,任它乱叫去。
家里有些狼藉,房间的家具上落了一层灰尘,地上到处扔着烟头,房底下摆着乱七八糟的农具,空的化肥袋子胡乱的躺在地上,看来是有段日子没清理过。厨房的情况也一样,案板上凌乱的碗碟用一块抹布蒙着,菜刀夹在板缝中,已有了星星锈斑。从这情景我也猜出一二:外婆的病大概很严重。
我洗了个碗用来泡面,从学校回来的匆忙忘记吃饭,加上折腾了一下午,肚子确实饥肠辘辘。我从笼中抓起一个馒头,在案板上找到盛辣子的碟子,胡乱往馒头上抹了点,然后又从地上拿了根葱,剥掉皮后就可以吃。馒头、葱、面条很不错的晚饭,或许是饿的缘故吧,我吃的津津有味。吃完后,我拿起水缸里的瓢,舀了一瓢凉水就咕噜下肚。
在家里呆着没事,好好的睡了一觉,地里的活我很少插手,尤其这段备考的时期,根本没机会下地劳动。再说此时农活不多,果园的梨子已卖的差不多,所以我可以很好的休息。早晨在家帮父亲做了点活,顺便做饭,中午没事干,躺到上便一头沉下去,积聚的疲倦全跑出来,在学校一点瞌睡都没有,可回到家仿佛得到解放似的,只要躺下身体便软绵绵的不听使唤,估计是学校的压力太重吧!这一觉睡得太猛,醒来已接近黄昏,我得马上去学校,不然就要旷课。父亲也真是的,怎么不喊醒我。
“爸,我下星期不回来啦。”我说。
“你咋去呀?不行把车子骑下,屋里有车子。”父亲这样说是因为我总爱徒步上学去。
“骑啥哩嘛,都不够人操心,到了学校还不知道撇到哪。”
我和父亲的谈话总是简短的,他从不强迫我干任何事,也不过问学习的情况,总之,完全把我当个大人看待。父亲从身上搜摸了一阵,掏出一张100元钱递给我。“到学校好好学,别舍不得吃,把身体养好,没钱了就说。”
去的太晚了,村上的学生早去学校,原计划想搭坐顺车,现在没办法只能走着去。路上的行人少的可怜,偶尔闪过一个身影,转眼间便消失了。我孤单的默默的走着,心里乱糟糟的,时而被外婆的事困扰,时而担忧我和静琼的未来,时而想着学校的一些烦人的琐事。
到田野的时候天已暗下来,我不知怎么想的,竟选择了一条从没走过的小径,那边没有人家,而且坐落着几座坟地,在此刻周围是如此的幽静。我顺着大幽僻的水渠走,木然的欣赏渠两边的绿油的植物,高高的狼尾巴草,人含草、抓地龙、米蒿,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把这片原野衬托得生机盎然。水渠中有一些积水,估计是有人截下来的,那水面上漂浮着杂乱的东西,我的目光停在死水表面,手脚机械式的前移,回想一些关于儿时的记忆片段。忽然,一个较大的东西吸引了我,黄昏的光线暗,看不太清楚,等走进一细瞧吓了我一跳,是一条死猪,猪的周围有许多白的泡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看得我心里发麻,恶心的想吐。我暗骂做这种事的人.:“太他妈的缺德啦!”
路很陌生,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朝学校的方向走,才不管脚下有没有路,在荒郊野外孤零的穿梭了好长时间总算让我摸到镇上。可很不幸,竟走到我住处的后面,那是个死路,必须再绕一圈才能进宿舍,可我实在太累,懒得往街上拐,怎么办呢?我冒上一个念头——翻墙。墙很高,我顺着角落下堆放的柴火不费多大劲便站在墙顶,但我马上后悔了,里面是个垃圾堆,根本没办法下脚,而且比外面高很多。我硬着头皮找了一处自认为保险的地方往下跳,可脚滑了一下,不过稳稳的着地,然而手却遭了殃,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痕迹,疼得厉害。我不顾那么多,捂着鼻子抛出垃圾堆。今天真是走运,啥事都不顺,哎!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忍了!
回到宿舍我打水洗了一遍,想睡一觉补充点精力,这才发现被移动了,被子乱七八糟的揉在一起,一副饰着各的泳装秀的扑克散乱的扔得到处都是,我猜想肯定是章烨他们昨晚又赌了。随便收拾了一下,便抱头呼呼大睡。
我这次到学校,心情很沉重,一想起外婆病了,内心便隐隐作痛。以前爷爷和奶奶去世时候也未如此难受过,或许那是年龄小不省人事,或许是小时候在外婆家长大的,对外婆有感情。白天,我安静的坐在教室复习着桌子上厚厚的资料。对着一沓沓枯燥无味的试卷,一下子有了一种着了魔的热情,疯狂的做题,疯狂的看书,全神贯注以致忽略周围的一切。只有这样可以分散注意力,使我不致于愁眉苦脸。晚上,仿佛从地狱升到天堂那般快乐,压抑了一整天的感情像泻了洪似的跟静琼倾诉,因为我觉的她是在这里唯一有如此耐心,唯一了解、唯一体谅关心我的人,所以我全部的秘密:高兴的、悲伤的,她都理应知道。她对我也是同样,这样,我们才能彼此心意相通。
我是个要面子的人,虽然内心默默的忍受着痛苦,但是绝不将情绪向外人流露。在接下来的日子,靠陈靖和吕梅的牵引,周围的人与我便打成一片,我说过自己很有生缘,这点连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生们总是投以善意,让我是受宠若惊。人认识多了,课间、吃饭时间都不寂寞,大伙儿围在一起说笑,疲劳顿时消散,尤其在学习上,可以互相勉励,互相帮助。
一下子认识这么多生:杨馨、何婷、方琼、方舒、舒佳、刘敏等,心里难免有点激动,要知道,从小念到大,熟读得多了认识的生反而少了,这算是传统思想的影响吧,或许也有其他原因。然而现在不一样,我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想尽可能多的认识生,就算含羞的脸红透了,依旧特别开心。大概是这个年龄段的男生还很单纯,思想没有太多的沟壑,大伙儿很容易相处,又是在这人生的第一次拐角处,需要理解,需要关怀,而这些感情是很难从父母那里获得,所以便会向周围索求这种需要,哪怕是一句话,也可能温暖一辈子,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生们的善意,静琼的知心体贴,我算幸福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习底气十足,从早到晚探讨学习,不时娱乐一下。只是自己语文特别差,而周围的同学一个比一个厉害,让我无地自容,男子汉的骄傲在这方面低下头。为使语文落后的太多,我便虚心请教静琼和吕梅,这叫不耻下问。其实说白了,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好学的幌子接触静琼。
晚上放学,叶润昕布置了许多文言题,我有几个看不懂,想去问吕梅,可见她忙的给同桌讲题就退了回来,于是,我转身出教室去找静琼。静琼怎么这样好呢?她又再摖黑板,我趴在窗户上喊出她。
我摸着鼻子,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这几道题看不懂。”
静琼刚摖完黑板洗过手,我把拿着抄题本指给她看,她仔细地看了一会,就稀里哗啦的给我解决困难,我一直盯着,听她讲题像听歌一样舒服,当眼睛碰到一起时简直是种享受。从教室里溜出的光点缀在她身上,楚楚动人。
本子拿在手里很别扭,我以最快的速度将它放回教室后立即出来陪静琼。今晚没有月亮,天上有浓厚的乌云,估计是要下雨了,针叶树庞大的身躯在风中摇晃,对面教学楼散着淡薄的光,教室里一年级学生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水龙头那儿围着一圈人,四个龙头不停的工作支持这个有一千五百多人的学校,如果水龙头有感觉的话,那他一定觉得自己很伟大。旁边的食堂有些在吃饭,站在楼梯上,可以看见暴露在外面的灶火熊熊燃烧。风有点大,我和以往一样坐在护栏上。让静琼站在背风的一边,谁让咱是男生呢,孩可经不起风吹日晒的折磨,否则就不漂亮了。我平时在同学面前的放荡不羁消失了,每次面对静琼总是一副谦虚、深沉的样子,说话严肃认真起来,像朝圣者对神一般虔诚。
我将腿缠在铁杆上,身子往后仰,从下面看好像躺在空中,这样在空中停留了一会。我猛地恢复坐姿,凝视着正在想心事的静琼。“静琼,你有最让你舍不得的人吗?”
“我的家人,还有外婆,还有···”
“我也是,从小我就在外婆家长大,”我感到忧伤,说话的声音在颤抖。“外婆是看着我长大的,你是不知道,小时候的我经常得病,一直是外婆精心照顾,听我妈说,二岁的时候发高烧,那时正好是半,天又下雨,把我婆急得眼泪直流,抱着我赶了十几里路到县医院给我看病,你想那阵的交通是什么样,可把我婆整惨了,要不是那阵看的及时,估计就不会站到这跟你说话,而现在···”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估计外婆的病跟我有关系吧!如果外婆这次病好了的话,我发誓将来一定让她过上好日子,她可一天好日子没享受过。静琼,你理解吗?你说我现在能做些什么呢?我真是没用。”
我有点激动,说话哽噎。静琼与我对视,口气坚定且有种安慰的意思,“放心吧!你婆对你那么好,病一定会好的。”
普通的几个字让我内心的难受稍微缓解了一些,感到一股温暖在血液里流淌。我沮丧的自言自语,“但愿如此。”
静琼不无担忧的对视,眼里充满关怀。“真的,我相信你婆一定会好的。”
我不知说什么,望着前面的坛想着心事。
静琼仿佛看透了我的心,“甭乱想,一定会没事。”
我语重心长的说:“你家里人一定把你当作宝贝看待。”
我想岔开话题,在讨论这个问题会感染了静琼的心情,自己仅是压抑的太久,向静琼倾诉后心情好多了,至少知道有个人与我同在,我并不寂寞、孤单。静琼手持着护栏,恬然地望着坛,陷入了沉思,从教室透出的微光洒在她的脸上显得很柔和。我没忍心打搅,静默的呆在旁边。两个人相处久了,语言反而少了,总觉得词语以表达出彼此心里的感受,就这样沉默着。让自己觉得骄傲的能言善辩的技巧在静琼面前失效,嘴不油舍不滑,说出的话硬邦邦的没一丝味道。确实恋爱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我的行事作风。
学校熄灯的时间大概快到了,四班的同学陆续出来,经过这里时我不在回避,斜靠在护栏上,朝每一个认识的微笑。我已习惯所以没有什么可害羞的。舒佳、李雪芬、王国玲、吕梅以及方琼一起走过来,我慌张的好像受惊似的,身子往静琼那边靠了靠,斜着身子看着静琼。五个人没有像以往那样走过去,竟把我们围在中间,完全没有走的意思。我堆着满脸笑容,神情诧异的说:“师傅,回去啊!”
“你不是说废话嘛。”吕梅冷冷的道,将她手中的一个信封递给我。
我看了看,发现没有邮票,信封上空空的,一个字都未写,但信封很漂亮,是用彩纸做的,我好奇的问:“师傅,这里面装着啥东西?”
“回去看了不就知道了。”吕梅口气依旧冷淡,她用目光扫视了一下静琼。
“林默,马上锁门了,走不走?”李雪芬喊。
“马上,马上,你先走吧!”我感到脸发烧,用余光瞥着静琼,此刻她以转过身正对着生们,低着头不语。
“慢慢聊呀!”舒佳笑着说。
五个人离开后,教学楼的灯熄了,路灯无力的发着光,剩下我和静琼两人呆在空荡的楼道上,我害怕静琼为刚才的事多心,忙替自己解释。“静琼,那是我师傅,跟我没啥,你别乱想。”
“你还不回。”静琼淡淡的道,我从口气判断她的脸一定很难看。
我逗着她,笑着说:“怎么?生气啦!”
“没有···哪敢生你的气。”明明是讥讽的口气,
“真的,我两没啥,你咋就不信呢?”我有点着急,耷拉下头,“我啥时哄过你,甭生气,算我错啦,行不行?”
“我没生气。”静琼口气依然冷淡。
“好了些,再生气就不漂亮咧!”借着微光我不由自主的伸手去缕静琼垂在前额的头发。
我把静琼送回宿舍后,本想尽快赶回去,不料却听见舒佳、吕梅几人的说话声,便放慢脚步。心里很是纳闷,这群人怎么走的比蜗牛还慢,这么长时间才走到这里。我像影子一般尾随在后面,免得让她们发现,不然,自己少不了一顿涮。我的这几个同学呀,简直是武则天的翻版,凶的时候没人敢惹,连男生都得退避三舍;温柔的时候,能把你肉麻死,反正不是省油的灯。我像耗子怕碰到猫似的溜进公社,这才算松了口气。我顺手摸出口袋里的信封,瞧了眼又放了回去。
已经很晚了,宿舍的灯开着,里面没有人门却虚掩着,章烨和孟文辉不晓得跑到哪里鬼混去了。这两家伙每次出去都不锁门,真是没办法。我趁此刻他们不在,拿出信封,小心翼翼的拆开,取出里面的信,它是这样写的:
再别康桥——徐志摩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影,在我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楡荫下的一潭,不是清泉
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默,你说过喜欢这首诗,我抄下来送给你,·······愿这首诗见证我们真挚的的友谊像磐石一般坚固·······
——挚友、梅
整整写了两张,吕梅的字清秀、自然,让我觉的很舒服,一口气读完,然后心事重重的又将信叠成原来的样子,重新放进信封,顺手塞到枕头下的一本小说中,我靠在上想着心事。从信中看,表面上是写友谊的,可字里行间流露着吕梅有点喜欢我的意思,那首诗是我无意在《文欣赏》中看到的,觉的读起来舒畅顺便记了两句,在偶然与吕梅闲聊的时候无心说了一次,没想到她竟记了下来。
想起有几次吕梅约我去同老师谈心,我不好意思拒绝,硬着头皮陪她去。也是那几次谈话之后,苏倩和叶润昕对我特好,这要感谢吕梅。要知道,像我这样凭着一点小聪明在学校混日子的人,从小开始就与老师格格不入,没事总要和他们对着干,虽然成绩名列前茅,但不得老师的宠爱。反正自己不在乎,依然固执己见。我承认这是错误的观点,不是吗?现在的学生缺少的不正是与老师的沟通吗?我发现苏倩和叶润昕有一个通病,她两每次和吕梅谈学习,而对我却谈恋爱方面的危害,并且已她们的亲身经历教育引导,可谓是言传身教。估计她们看出我在恋爱吧!尽管如此,我矢口否认有这种事,只有傻瓜才会向老师说自己恋爱啦,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有一次与老师谈的太久,出来时校门已锁。新鲜的是老师竟怂恿我们翻门,刚开始倒把我弄得有点诧异,生平第一次正大光明的当着老师的面犯错,感情不要太好。但我马上担心吕梅,一个孩子翻门总是不合适,真害怕她过不去,可事实证明,我错了,吕梅的动作仅比我稍微差一点,看来不能小看生啊!天已很晚了,街上的灯都熄灭,路上没有一人影,当然作为男生有义务送生回家,这是义不容辞的事。我们走在黑乎乎的街道上,吕梅忽然开口说:“林默,你有笔名吗?”
我笑着回答:“有啊,叫愫昕,情愫的愫,左边日右边斤合起来的昕,意思是真实的感情像刚升起的太阳一样绚丽、好。你呢?”
“蝶舞,我们是知己才告诉你的。”
我依然笑着,“这不是蝶舞天涯中的蝶舞吗?你怎么会起这个笔名?”
吕梅认真的解释,“但我喜欢这个笔名,很有诗意,真想变成天中飞舞的蝴蝶,无忧无虑,飘然自在。”
她把手中的书抱得更紧,向我这边靠了靠,弄得我反而不自在,感到很拘谨,尽量避免与她接触,她一路上向我谈了许多事,我只是默默地听着,不发表任何评论,等到走到一条巷子的尽头,她忽然停下来。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声音。“我到了,林默,你是第一个送我回家的人。”
“我把你送到家门口吧!”虽然到了离她家不远的地方,但是太黑,我依然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我想的都头痛,使劲的抓着头发。我怎么会陷入这种境地。真是进退两难。我真正喜欢的人是静琼,对吕梅仅是朋友的感觉而已,根本谈不上喜欢。与静琼在一起时总感到心里暖暖的,有一种归宿感,一句话,我离不开静琼。然而现在,上天真会捉弄人,不管怎么选择都避免不了伤害一方,想到此恐惧感就浮上来,内心陷入无尽的矛盾。要知道男朋友如果处理好情感的问题,到最后只能分道扬镳。
当犹豫不决的时候,把结论交给时间吧,自己做好本分的事就行了,该发生的迟早要发生,不要将精力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假想、猜测中,这是无益的,反而会糟蹋生命。
章烨和孟文辉闯进来,打断了我的沉思。章烨手中拿着许多画,孟文辉也没空手,他拿着一个相框。章烨将在上画展开,带着兴奋的口气朝我说:“默子,咋样?”
我把铺在上的画看了一遍:两张古惑仔,一张F4,三张拳皇,其余的全是明星画。不过我一个也不认识,这可不是我老土,而是没有追星的癖好。我好奇的问:“那弄的?”
“你猜,”章烨跟我打哑谜,“从游戏厅老板那蹭来的,叫我磨了好长时间才要下。”
章烨摆弄他画,孟文辉认真的往相框放相片,我凑上去瞧。惊讶的问:“咦?你怎么有雷秋萍的照片?”
“星期三旷课专门跑到她那要的。”
我不再问,帮章烨去贴画。我俩商量该如何贴,贴到哪里合适,孟文辉在旁津津有味地盯着相片,不时用嘴亲亲。章烨过去扇了一下孟文辉的头,讥讽着嚷:“耸货,就这点出息,过来帮忙。”
孟文辉脸红的勉强的笑着将相框放在头,然后上来帮忙,小宿舍经过我们的侍弄,光秃秃的墙有了几丝生气,章烨欣赏的说:“这一收拾,叫人看起来舒服多了。”
“还行,”孟文辉附和着,眼睛却转向相框,“我要天天抱着她睡觉。”
我想起宿舍已没水,便对他们说:“章烨、二文,你俩谁跟我去老板那提水?”
“一起去,”章烨催促着孟文辉,“二文,喀哩嘛察。”
章烨和我走在前面,孟文辉跟在后面,嘴里唱着《流浪歌》。在前面提过一次房东,她是一个寡,不知为什麽让汽油给毁了容,身上看上去没一块完整的地方,模样有点吓人,而且人又胖,行动起来不方便,不过她人品挺好的,至少在我觉得是这样的,她在街上有个门面,靠微薄的收入维持生活还要供儿子念书,怪可怜的。
我们从后门进到院子,正房东坐在院子里悠闲的吸着烟,庞大的身体压在桐树下的椅子上,那椅子已变了形并且很脏,估计有些年月了。她斜着眼看着房间柜台上的那台破旧的电视,门口的铁炉上水壶滋滋的响。
我说:“姨,提点水。”
房东和气而平静地说:“那两个绿的是刚灌的,你就把提那。”
孟文辉将桶放满水,讨好的嬉笑的问房东:“姨,今生意咋样?”
房东并不买孟文辉的账,质问的说:“你是不是又我的烟了?”
“只拿了一根。”
“一根?今我刚拆的一盒,还没抽几根就完了。你好好给我卖乖,敢拿不敢承认。”
“真的只拿了一根,”孟文辉示意章烨替他说好话,“不信问章烨,我一直都和他在一起。”
章烨在一旁笑着,看房东生气便带着劝解的口气说:“姨,你知道那耸就这势子,能把他有啥办法,回去我替你收拾他。”
房东从椅子上摞起来,过来捏住孟文辉,好像抓住一把芦苇不费多大力气,只要稍一使劲孟文辉就瘫下来。她开始喋喋不休的唠叨,“我那房子原来住的全是好学生,都考上高中啦,两个还上重点了。现在姨叫你们住这,不要求你像人家,最起码放乖一点,别给我添麻烦,少惹事就行了,尤其是二文,再我烟小心点。”
房东伸手打了孟文辉两下,估计太用力了,孟文辉本能的挡了回去,有点委屈的哭丧着脸说:“姨,你别打我咧些,我都不是娃了。”
房东并没有因孟文辉挡而恼火,反而变平静,冷冷的说:“不打你,你要像林默一样乖,我是爱管你。”
章烨和我不想掺合,便到店里面挑鞋,章烨取了一双运动鞋,我反正没鞋穿了,也取了一双,房东见我们买鞋,不理孟文辉却进来棒我和章烨参考,顺便取了两双垫子,然后回到椅子上继续抽她的烟。
李雪芬真是讨厌,她现在有了新话题,总在大家面前拿我和静琼的事开玩笑。当然,她不是那种不可理喻的生,只在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面前添油加醋的渲染一番,而对其他人只字不提。我知道与静琼的事已不再是秘密,没什么好隐瞒的,便任李雪芬说去。反正我是无所谓。
最近压抑的心情放松多了,我白天还老样子往三班跑,和那边的同学瞎闹但没什么要紧事决不打搅静琼,剩下的时间基本上忙于学习。到了晚间才是属于我和静琼的。这一天天过的紧张而有情调,简直幸福死我了。但自己格有点叛逆,宁愿与三班一群乌合之众待腻在一起,也不愿委屈自己和本班所谓的好学生相处片刻,要知道和虚伪的、没有个、扭捏的像娘们似的人打交道是会让人厌恶的。他们课间总爱开些低级的玩笑,没事吹嘘一下自己的知识,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不过人有几个与我关系挺好,譬如陈靖还有生们,简直亲如一家。除此之外本班的其他人与我无关,自己是看客而已。在这样的环境下,白天安于学习,晚上陪静琼,当然还与苏倩有个协议,可不敢怠慢,不然这种惬意的日子就要终结啦!
中午有班主任的作文课,叶润昕讲完课后批改作文。教室里很安静,阳光洒在教室,显出一种懒洋洋的气氛。同学们全身心的投入复习,好像害怕一不留神学习成绩就下降似的,从另一方面来说,大家对叶润昕的爱戴可见一般,所以学习气氛才如此浓厚。我在看让人心烦的文言文语法书,这是从吕梅那借的,课后还要还的,便抓紧时间认真的记忆,谁让我懒得记笔记,只能怪没养成习惯,大概语文差的原因就在此吧。
“林默”叶润昕喊了一声。不过我没觉察,以为是听错了,方琼推着我的胳膊示意。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纳闷,可还是慌慌张张的跑上讲台。叶润昕将眼睛摘下来放到一沓作文本上,拿着我的作文问:“这是你写的吗?”
天啊!听听这是什么话,自己语文是差一点,但还不至于去抄袭别人的作文,这不是看不起人嘛。但我相信叶润昕不是那种世俗的老师,她一定是口误才说出如此话。要知道这篇作文可是那几天心情不好,恰巧遇上叶润昕布置了一个作文题目让我联想到外婆,有感而发一气呵成的,现在却遭人怀疑,太伤我的感情了,要是放在别的老师我会恼火,甚至理都不理。我依旧笑着,手摸着自己的鼻子,诧异的回答:“啊!是我写的。咋啦?”
“那这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叶润昕指着作文本的最后一行问。
我仍然摸着鼻子,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当时的感受一点都找不到,意思自然说不清,只好在那嘟哝着,连自己都不知说些什么。
叶润昕淡笑的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是吧?”
这句话可真精确,正符合我此时的想法,不过自己言辞贫乏,找不到措词来表达心里的话。我不说话,站着傻笑。叶润昕将最后一句稍微进行了修改,用商量的口气与我探讨,她以教师的角度向我解释为什么这样,会有什么效果等等,我最终同意她的看法,可内心仍觉得还是自己的好。
叶润昕的解释让记住了一个词‘晦涩’觉得这个很有意思、很深奥,不住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虽然语文差点,但是贫乏的语文知识使我对文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是看到班主任的评语,别提有多高兴,评语是这样写的:文章行文流畅,故事跌宕,有柳暗明之妙,希望今后更加努力。
作文的结尾还打了个大大的‘优’,这在我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说实话,在语文方面自己还未受过夸奖,经叶润昕一说,使我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喜欢词措的神奇变化。平时自己的精力在数理化上,今天才明白语文还是有魅力的。
有时候改变一生的不是什么哲理而是简单且平凡的话,尤其是在人生的岔路口,一句不起眼的话可能会成就一段辉煌。
晚风轻轻的吹着,没有一丝的冷意,等到放学我如往常一样去找静琼,那心情如云中的雀一般欢愉。我趴在窗口笑着注视静琼,可章烨今天不知怎么竟在教室,而孟文辉已不见踪影。他看见我过来说话,我没办法拒绝,只好将静琼凉在一边,省的章烨说我见忘友。原来他是想找人去打游戏,非让我陪他,我以没钱做借口推脱,可章烨狡猾的如哪肯放过,其实他没钱玩游戏。
“方静琼,”章烨喊,“过来一下,林默叫你哩。”
“章烨”我毫不客气的踹了他一脚,知道她打什么主意。章烨厚颜无耻的叫来静琼,阴险的笑嚷:“默子问你身上有钱没有?”
静琼朝我冷冰冰的问:“要钱干什么?”
没待我开口,章烨抢先了。“我俩打游戏去,可没钱了。”
“要多少?”静琼的脸更难堪,说话没好声好气。我在旁边耸肩苦笑,平时章烨对我不错,不能当着生的面伤了他的感情,其实我不想去游戏厅,实属被逼无奈。
章烨脸皮太厚,一本正经的笑着向静琼伸出五根指头。“五块就行了。”
静琼没理会章烨,她一直盯着我,好像在等我发号命令似的,这情况弄得我哭笑不得,章烨这家伙还用手捅,我无奈的说:“那就取5块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