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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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气氛焦灼,一站一坐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被烛焰点燃了,连带着对视的目光也变得热切起来。

    曹理故似乎被热气灼烧了,重新往后靠坐在椅背上,两手交握放于腹前。

    “嗯哼?”没有了烛光在近前晃动,曹理故才看清眼前男子表情是略显慌张的。

    干瘦男子抹了把额头,能清楚看见汗水锃亮:“是这样的,有个商队拐了几个女子送给倭寇,与我们一艘船走。这商队据说是从西南那边来的,除了女子还带了很多货物与倭人交易,其中就有蒙汗药。”

    “商队?那些女子里有不知底细的外地人?”曹理故的目光变得锐利。

    “是,是的,我们这次只上交了十一个,另外还有六个是商队搭运的。”

    男子垂下的手有些颤抖地举起,捧了一本针线缝制的小册子递给曹理故:“送去的都是百姓生养的女孩子,底细什么都调查得很清楚,全在这本上记着。”

    曹理故看着男子颤巍巍的手,那手上的书页沾了些汗,泛着水渍。

    他就这那手略微翻了翻,看着其中大概详细记录了百来名女子的姓名年龄长相家世,摆手点点头。

    男子讪笑着,把本子又攥在手中,紧紧地,捏出弧形的凹陷。

    “至于,那另外六个女孩子,我只在她们上船时看了眼。”男子低着头去看手上书册,言语有些磕磕绊绊,“都是晕着的,被扛上了船,都瘦瘦小小的,年纪不大的样子。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那些商队都是不肯跟我们多说话的。”

    自然是怕留下什么把柄。

    曹理故点点头,叩了叩桌面,木质书桌发出醇厚的顿响:“那艘船可找到了?”

    男子头低得更用力,声音含糊:“我们这边人少船少,平时没几个人下海,靠海也基本没人住,根本没人能提供那船的线索。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抛锚所以飘远了,我们这些天都没找到。”

    曹理故眉头皱了皱,看着手上攥紧的信纸,指关节处有几个字格外刺眼——提前销毁证据。

    若是以前,他定然自信,就算皇帝亲自来查也查不出什么破绽,这一切万无一失。

    谁知,两个月前竟然出了这事,也没及时上报处理,那个蠢货只知一味粉饰太平。

    如果不是有渔民恰好捞出了尸体,这件事也不会闹大到让他知晓。

    本来也以为是船意外触礁,结果上报来说这件事有蹊跷,中都又恰好来了这信。

    巧合?

    他不相信有这种巧合,就算是巧合,也要当作有人设局来处理。

    所以他连夜亲自来了这林县询问,问题果然还多着呢,连人证物证都跑得不见踪影了,不知这两个月过去,是不是已经跑到中都府了。

    现在实在是被动,若这事真被戳穿了,只能抵死不认。

    至少死的物证必须销毁干净,人证的话,既然是活的就还能威胁说服,还有狡辩的余地。

    实在不行,就找个替死鬼吧。

    “胡知县病了,暂时无法理事,之后的事就全权交给你了。堵住所有人的嘴,不要留下任何证据。”

    曹理故把手上信纸在烛火前点燃,吹了吹,烟气呛人,火势正盛。他把燃着的一端对着男子点了点,而后将烧了小半变得焦黑的纸扔进一旁空茶杯里。

    “谭长史,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男子忍不住面露喜色,强行压抑着情绪,咳了两声,沉声道:“是,小的定不辱使命。”

    曹理故掩了掩鼻,最后瞥了眼被两团火照得红光满面的男子,起身迈步走进黑夜中。

    男子目送着人走远了,一改恭敬模样,撇撇嘴提起茶壶,往那燃烧着的茶杯里倒了小半杯水,灭了火。

    清澈醇香的茶水表面泛起了黑灰色的粉末,与气泡交织,散发出奇怪的糊味。

    男子并不在意,取出湿漉漉的信纸,小心展开,其上墨迹被茶水浸染开,但还能勉强辨认字迹。

    他嘴角笑意更盛,将软塌塌的还剩小半的信纸用帕子包好,收进袖中。

    那杯浑浊的液体被他连杯拿起,在空中晃荡,沾得杯壁出现弧状粉质黏浊物。随着他扬手,那一杯灰水向窗外泼出。

    啪嗒——

    一盆泛着乳白色的水从铜盆中浇落在玉兰居院门旁玉兰树下的沃土上。

    若梅从一旁缸内舀了点清水涮了涮盆,而后又盛了半盆水,两手端着直起身来。

    夜已深了,院里却还有间房亮着灯。

    若梅端盆朝那间房走去,到了门前,可见房内桌上摆了个小炉子,火虽熄了,却还冒着热气。

    炉子旁摆了一桌的瓶罐,红的黄的,还有瓶盖了木塞却还是溢出油香味。纱布上三颗泛着水光的珍珠如同晨间露珠,旁边一堆艳红的牡丹花瓣,还如盛开时一般鲜嫩。另外还有几个摊开的纸包,里面放着粉状块状,有一摊亮闪闪的刺目。

    桌旁坐了两人,小姑娘掩嘴正打哈欠,少年凑近烛火看着书。

    夏侯安放下书,抬手揉揉夏侯宁头顶:“困了就去睡吧。”

    夏侯宁眯了眯眼,点点头:“嗯,还早呢,我等得了。”

    若梅将铜盆放在一旁架上,转身道:“公子姑娘若是困乏了,就先歇息吧,身体要紧。明日再做也是可以的。”

    往常她一定会揽过活来,但方才瞧着公子一连串动作,换她来一定会搞砸。

    据说公子在调配颜料。听人说公子的画很好,公子配的颜料自然也是极好的吧,都用上珍珠了。

    夏侯安摆摆手:“我白天休息了许久,反倒是你从昨天起就没睡好吧。你把这水换回来,就去休息吧。”

    “公子说的什么话,我当然要守着才能安心的。”

    若梅笑着来到桌前想把小釜拿起来,却被夏侯安抬手制止了:“烫,小心。”

    若梅伸出的手与夏侯安的手撞个正着,她慌忙收回手,觉得被撞的地方有些辣痛,烧得慌。

    明明没有碰到炉子,怎么好似被烫到了。

    若梅低低应声是,接过夏侯安递来的厚布,端起热腾腾的釜柄,慌忙推门走了出去。

    虽说公子总是那么冷淡寡言,但是对人都是很好的,谦逊有礼,耐心体贴,对她这种下人也并不苛责,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呀。

    换了清水的铜釜,重新架在炉子上。

    待水咕噜噜烧得滚烫,夏侯安将画石粉末与牡丹花瓣一起放进去。

    水瞬时变得亮闪闪,泛着柔和的红色,水面绚烂,像是天边晚霞,煞是迷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