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又是一觉,徐良玉这可是梦魇住了一样, 一闭眼就没再睁开过。
青萝愁得直跺脚, 檀越让麻姑收拾了厢房, 让她过去躺一会儿, 没想到一到天黑了, 她还没有醒, 他守在床边, 叫了她两次,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也是应他两声, 再闭眼继续睡。
眼皮重的跟抬不起似地,麻姑进来瞧了两次, 忙给少年叫了一边去。
眼下天色也是不早了,虽然青萝已经回雍王府与人说了一声,但是只怕总不回去,雍王殿下会过问, 麻姑搓着手, 站了烛火边上, 十分的不自在:“郎君要不要给徐娘子找一找,我瞧着这模样不像是普通病症, 像是让阎王殿的人给冲撞着了,找一找,近一些的亲人烧些纸钱,一路叫着她的魂魄,试试?”
檀越也毫无主意:“也叫大夫看过了, 没有大碍,就是不知道为何总这么睡,可是有什么说道?”
麻姑让他附耳过去,又与他低语几句。
他虽然不大相信,但是老一辈人的话,总有几分能信得的,回头走了床前,徐良玉有气无力地似在梦呓,她眼帘惊着一会一动,脸色苍白,眼底一片乌青。
他上前推了推她:“阿嫂,阿嫂。”
徐良玉似醒着,又似睡着,半晌才嗯了一声。
她依旧闭着眼睛,他在她耳边叫了她两声,又凑近了些:“现在找人做法怕是也来不及了,在长安城也没什么人与你近些,我便去叫一叫,一会儿听见我叫你,就应一声。”
她又嗯一声,似真的听见了。
檀越连忙起身避开,麻姑扶着徐良玉,青萝脱了她的外衫和袜子给了他,少年按着麻姑说的那样,用长杆套了她的袜子哦,又挑了她外衫,走了院里。明月当空,院子里的水缸满满的,他将长杆并着她的外衫袜子一并按了水缸里,一边画着圈一边高声叫了一声:“阿嫂,回来吧!”
麻姑比划了三下,他便是画了三圈,叫了三遍。
檀越在院子里走了一大圈,喊了无数声,最后进了厢房,将长杆杵在床头上。
青萝拿着一些纸钱递给了他,他走得头也不回:“哪路来的小鬼,莫缠着我阿嫂,我给你送些银钱去,快与我走!”
说着出了门,直奔了院角去了。
青萝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徐良玉,其实她心底有点发毛,麻姑又拿了菜刀跟着到了门口,使劲用刀背剁着门槛,她啐了一口,破口大骂,骂了一会儿,将刀扔了院子里,回头咣地关上了房门。
月上树梢,外面静悄悄的。
麻姑回来瞧着徐良玉,将她的鞋扣在头顶,一下一下按着她的眉眼:“徐娘子,回魂!”
她抚了片刻,又换青萝来抚。
青萝也叫了半晌,到底给徐良玉叫醒了,可也是恹恹地,她头昏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片刻,檀越转了一圈回来,又到了她的面前。
她怔怔看着他,忽然想起白天说了半截子话:“檀越,你跟我一路走……”
话未说完,少年已经伸手覆住了她双眼,也学着青萝模样一下一下轻抚着:“先别说话,阿嫂回魂!”
徐良玉冰冷的指尖,这就按住了他的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不等他说话,院子里忽然有凌乱的脚步声闯进来,很快,厢房门被人在外面推开,荣生提灯在前,进门便侧立一边,身后李德快步走进,里面的人听见有人叫了声殿下,顿时面面相觑。
徐良玉下意识就放开了少年的手,檀越重新抓住她的手腕放回了被底,给她重新掖了被角。
他本该侧立一旁,也是避讳开来,但是不知什么情绪一下涌现出来,少年又覆住了她双眼,继续叫了她一声:“阿嫂,回魂~”
李德脚步也快,进了里面来,看见这一幕,脸色不虞:“什么时候了,怎在这流连?”
徐良玉此时已经好了许多,她才要起身,察觉她动作的少年已是用力按了她,不叫她起,檀越回身,才是见礼:“回殿下的话,阿嫂被梦魇住了,老人说怕是冲撞到了阎王殿的小鬼,才给她招魂来着。”
鬼神从来都被人敬畏,檀笙走了以后,也曾给他做法招魂,李德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几步到了床前,也是瞥见床边杵着还滴着水的外衫,显然就是徐良玉的,此时她半睁着眼,似瞧见他了,又似什么都瞧见,刚才少年倾身,伸手覆着她双眼的情景犹在眼前,怒火在脚下奔走,眼底更是冰冰的凉。
垂眸瞥着徐良玉,叫了她一声:“徐良玉!”
她嗯了声,睁开了双眼来。
分明还清醒着,却由得少年亲近,李德目光更冷:“跟本王回去。”
她又应一声,这便要起。
青萝刚要上前来搀,李德已经先一步动作,他倾身揽过她的肩头,怒不可遏:“怎么?不愿回去?”
徐良玉是真的昏昏沉沉的,才刚见好点,顺势靠了他的肩头:“殿下,我浑身没力气走不了,我难受~”
她人小小一只,全身仅剩的力气都靠在他的身上。
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李德有气无处倾泄,只得抓过薄被给她裹上:“难受还出来干什么。”
说着一个用力,将她整个人连薄被都抱了起来,也没忘提起床头她的鞋在手中,这便要走。
檀越站在一旁,张口欲言,看着李德瞥过他的目光,冰冷如刃,虽然心有不甘,却是低下头了。青萝不敢言语,只小心跟了李德的身后,还是麻姑上前拦住了人。
她双膝跪地,也是一脸急色:“殿下,徐娘子现在身子弱,才给招了魂,不宜走动。”
李德脚步不停,扣了少女在怀里,已走过她身边:“本王就在她身边守着,什么恶鬼邪灵,看哪个敢来!”
说着回头瞥了眼檀越:“明日随军南下,你且准备一下。”
少年想起徐良玉的话,不知如何应承,然而也就这么一犹豫的空,人已经走了。
荣生提灯在前,李德脚步也快,这就出了檀家小院。
上了马车,他将徐良玉放置在软垫上面,薄被一动,她两脚顿时滑了出来。
他手里还拿着她的鞋,随手放了一边。
徐良玉整个人都被薄被裹着,动弹不
动,脚一动,顿时将薄被蹬开了些:“殿下才说什么,让檀越随军南下,什么意思?”
出门的时候,她拱了拱动了动,脑门被凉风吹了吹。
也不知道是招魂真的招回了魂魄,还是被这凉风吹得,亦或是见了李德,恶鬼当真避开,总之她一下舒坦了许多,看着李德更是清醒了七八分。
他低着眼帘,拿过了一只鞋子来。
徐良玉脚上一热,他指尖摩挲而过,也未着袜子,直接给她穿上了。
鞋底微凉,她见他不回话,另只脚来踢他:“说啊,是非要他跟你去疫区吗?”
不想李德弯腰来拿另一只鞋,她一脚正踢在他脸上,他一把握住她脚踝,轻轻往怀里一扯一带,她整个人都撞了过来,男人依旧按着她的肩头,与她四目相对,差点就要抵住她的鼻尖了。
他语气淡漠,目光灼灼:“是又如何,你也知道那是疫区了,所以避之不及?”
他凤目中,有着淡淡的伤。
徐良玉不明所以,却是在气势上就矮了一截,呐呐地:“不该避之不及吗?谁愿意去?”
李德钳她肩头的手,微微用了点力:“张良娣今儿去了大明宫,请愿同去赈灾,已经得了母后口谕。”
干什么要拿她和张良娣比,她别开脸去,冲着车壁小白一眼。
他依旧不放过她,一抬手扳着她脸又对她的眼:“你也知疫区有险,怎不见问本王一句,倒是惦念檀越,生的什么心?”
什么生的什么心,她怒目,抿唇。
李德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却是放了手:“别怪本王没有告诉你,你最好别让别的男人碰你,没有下次。”
虽然放手了,却还盯着她的眼。
徐良玉才要皱眉反问,却见他眼底像是染了冷霜似地,后背一凉,下意识闭紧了嘴巴,不出声了。
偏他又捏住了她的下颔:“记得了?”
捏得她疼了,一下挣开去了,也是恼了:“殿下这是何意,这话大可以对张良娣说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德目光更冷,回身一臂按在她身边车壁上,这就将她困在了自己的臂弯当中,他倾身,呼吸近在咫尺:“用不用现在,本王就让你重温一下,让你记得是怎么变成本王的人的?”
她肩头缠着薄被,是挣脱不开,眼看着他俊脸就在眼前,深恐自己控制不住,忙是闭上了眼睛:“记得了记得了!”
半晌,没有动静了。
她睁开一只眼,李德重新拽了薄被给她裹紧了,又弯下腰去。
他动作微慢,拿起她另一只鞋过来,又抓住了她的脚踝,轻轻往前一送一放,给她穿上了鞋,也轻轻放了下去。
他没再看她,回身坐直身子,却是从腰间将木牌解下来拿在了手里。
她偷眼瞥着他,发现他也就摆弄两下,便是闭上了眼睛。
没多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到了雍王府的门前了。
徐良玉才想要叫他,却见他呼吸浅浅,似乎睡着了。
她定定看着他,正是猜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怎么,他意一松散,手里的木牌顿时滑落。
就在她的旁边,那小木牌顺着他外衫打了个转,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下意识一伸脚,刚好掉落了她的脚面上。即使再小心,为了稳住身形,另一只脚也是轻跺了一脚。
她忙是回眸,人似被惊醒。
昨晚上其实她是有印象的,知道他一夜未眠。
弄出声响了,正是懊恼,李德身形一动,却是往这边栽过来了。
她像个被裹紧的虫儿一样,立即坐直了身子,看见他头一歪当真枕在了她身上的薄被上,暗自松了口气。
此时两个人在车上,只听见浅浅的呼吸声,和微乱的心跳。
都知道李德与她在车上,他不开口,怕是没有人敢来催,这时候除了她,车内也没有别人,她大大方方地回脸看他,想到那天一夜缠绵,心里怪怪的。
看了一会,她开始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好几遍,写的一点也不好看,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