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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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弈来到轮回仙池之时,不出意外的,旁边已站着一个人。

    天帝一袭白色圣花长袍鼓着高寒而凛冽的风,傲然的身姿犹如亘古的天柱,仅仅是随意地负手而立,就显示出强大地刺目的气势。

    白弈停在距离两米外的地方,脚边恰是仙池边缘,脚下凉风飒飒,数以万计的云气如同冒水的喷泉,争先恐后地向上攀窜。他看着天帝缓缓转身,棱角分明的脸恰如其分地包裹住了那人的一切情绪。

    天帝依旧是那副万事皆云烟的冷漠表情,两人目光相对,一时两看无言。白弈本着身份,道:“参见陛下。”

    听到这规规矩矩的见礼声,天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部线条显得不再那么僵硬了,半是带着回忆的口气说:“不知道多少年前,你与本帝第一次见面时你就是这般说的,毫无出入。”

    那是仙魔大战之际白弈出山的时候。此前虽然他的名号被记录在册,但也只是天道记录的而已,真人倒没多少仙家了解。白弈第一眼就看见被众仙簇拥于最前方的天帝,众星捧月般,真真诠释了天下独此这一说。尽管没见过所谓的天帝,但就这么一眼,白弈久已然确定了他的身份。

    白弈侧身望着烟海漫漫,远处一片空濛。

    “本帝一直以为,你是个再冷清不过的人,就是那南海最深处积於亿万年的海泥,无人打扰你自古不变的生活,你也安于现状,不愿改变。”天帝难得说了这么多不符合身份的话,说完,指着面前的轮回仙池:“你看,美吗?”

    白弈点头:“很美。”

    “天庭美吗?”

    “很美。”

    天帝蓦然笑了:“那你为何选择了那样一个人?你们本是殊途,强行交集只会惨淡收场。”

    白弈颔首:“是的。”

    天帝:“所以天道阻止了你们,本帝就是那执掌棋子的手。”

    棋手无情。

    白弈回望着天帝:“可是陛下并没有执意阻挠我们。”

    天帝的眼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意味深长:“从何看出?”

    白弈淡淡一笑:“感觉。”

    天帝挑眉,也跟着扯出一抹笑,生生破坏了原本和谐的面部表情,“所以你并不意外我会站在这里,也料到我不会阻止你?”

    没接话,算是默认的天帝的话,白弈话锋一转:“那不知天帝来此为何?”

    “只是来看一眼罢了,看看你知道真相后的表情。也顺便告诉你,天道纵然有弹性,不该跨越的那一步,永远也不要妄图去跨过。”

    白弈沉默了许久,忽而轻轻地问:“何为天道,何为仙,何为情爱,何为因果,何为禁忌……”

    天帝抿紧嘴唇,神色一敛再无泄漏。

    摇摇头,白弈放下微蹙的眉:“这些都不是我该思考的。”言罢,仅是一扬手,就有一道仿若九天之阳的光芒穿破重重叠叠的云烟,势如破竹般穿透整片轮回仙池,不稍片刻,浓厚得化不开的烟雾消散既尽,只余汤汤的流水。

    那水乍一看清澈的很,仔细瞧去,却是万万看不见池底的,无人知晓它的深度。

    清气腾腾,水波袅袅。

    却透着一股叫人说不出的神秘古怪感觉,沉甸甸的时间感压得人心头微喘。

    就是这样一座池子,在无尽的岁月里收收捡捡,览尽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并刻录成光盘,倒带、快进,一应俱全。无论是追溯过去,还是遥望未来,它杠杆着时间这样美妙的东西。

    天帝站着离池稍远一点的地方,不知从何处唤来一只灵禽,兀自为它顺毛,不再关心池子里的东西。

    白弈手指飞动,七道不同光芒的流光打在仙池周围,像一道禁制牢牢笼罩着仙池,紧接着,平地矗立七座玉石柱,把光芒束缚在柱子上。光芒渐盛,直至形成光幕,自上往下覆盖住仙池,大小恰等。

    画面开始产生波动,白弈不禁放轻了呼吸。这一刻他才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全不在乎。

    画面竟然是先从仙魔大战开始的,飞速旋转着,许多张面孔相间着闪过,直到出现一张神采飞扬而又嚣张的面孔,速度才骤然慢下来。

    白弈的心头涌上一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丝丝缕缕,如水一般渗透进心脏里。

    那人是魔族的君主,带领着百万魔族大军狂风卷落叶似的占领着战场,他就是一柄绝世神兵,所向披靡。凡其涉猎之处,无不鲜血成河、白骨成山。而他,站在高山之巅,傲视天下,嘴角噙着残忍嗜血的笑,舔舐伤痕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本领,在血海中优雅地徜徉也仿佛是他平生最热衷的事。

    在他的引导下,仙魔大战的导火线被点。接着,天帝率一众仙班,正面迎战,这时,战争才不再如之前一样一边倒。两方渐成分庭抗争之势。

    拉锯战往往意味着还要有数不尽的生命在天地见消散。

    所以,两方都开始想尽一切办法获取这场空前惨烈的战争的胜利。

    顺遂地,白弈走出了北极。

    记忆迅速归位,白弈僵直着身子屹立在仙池旁,两眼深深地望着仙池,后来的事,他已隐约猜到了些——

    白弈帝君与一般仙家不同,他生于天道,也禁锢于天道,这种禁锢不仅体现在身存环境与职责上,更是深深烙印在他的神魂中。在以往数不尽的日子里,他一意苦修,因此本领高绝,非一般阶位之仙所能比拟。身为地位仅为仅低于天帝之下的帝君,他算是名至实归了。

    由此,有了白弈的加入,战争的主动权开始往天界一边倾斜。

    在战场上,白弈与魔帝多次交手,彼此都曾创伤对方,也竟逐渐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无数次大小战争后,慢慢发酵、变质,演变成了另一种不可思议的感情。这感情来得自然又仿佛天经地义。只是,由于立场、利益、责任等多种原因,在未挑明之前,他们仍然是敌人。

    所谓敌人,就是上了战场还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对手。

    兴许在感情上,魔帝天生就较常人浓烈,白弈也天生就较常人淡薄。战争进行至后面,魔帝已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情感,陷入纠结痛苦之中,战场上更是连连失利。而反观白弈,依旧遵循该走的路,规规矩矩,并且坚定地一往无前地往前走。

    决战的那一天,石破天惊地,魔帝公然在战场上宣布了他对白弈的心思。

    决战之后,魔族以弱势退居魔界,死伤惨重。

    再之后,便是两界休整的岁月。

    看到这,画面又开始飞转。

    白弈陷入沉思与回忆,没有发觉不知何时,竺华与照殊已经来到了仙池。天帝逗弄着灵禽,偶尔找个间隙抬头望着白弈僵直不动的身影。

    白弈越看,心思就被越重的石块压着,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不知道该想什么。

    然后,画面放慢,离尘出现。

    魔帝恋慕白弈帝君这件事几乎传遍了天界,离尘自然也知道了,后来不知怎么的,竟鼓着胆子向白弈表明了心迹。白弈惊讶之余,定是没有答应。

    是以,后来的北极寒殿里,气氛总是异常的,一切都在变化,自从魔帝的那个宣言之后。

    谁料到,始作俑者反是不思,竟胆敢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渗入天庭,并找来了北极山。甚至于忽视白弈蹙着的眉多次堂而皇之地留宿在北极寒殿。

    之后,北极寒殿似乎成了魔帝的第二乡,闲暇之余,便邀白弈弈棋,两人离了战场在棋场上拼得也算酣畅淋漓。魔帝擅攻,果决狠厉,一旦出手,不与自己留有回路;白弈擅守,总掌全局,不徐不疾,无论何时泰然自若。

    所以,很多时候棋下着下着,魔帝会突如其来地笑,笑得就像烟花,像龇着牙的恶魔。本来,他就是只魔。

    白弈这才知道,魔帝的名字,叫荒。

    白弈本身性子不咸不淡,对于荒对自己的感情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能不挂念在心上就不去挂念。荒做了很多明示暗示,最后也只能付诸东流。

    但是,荒嗜酒,尤爱烈酒。一次,不知从何处讨得绝世之酒,捎来与白弈共尝。兴许是酒来得太烈,白弈竟醉了,醉得当场趴在棋盘上一动不动。醒来后,就见两人衣冠不整地搂抱在一起,其中魔帝身上更是狼狈不堪。

    这下,原先被刻意忽略的东西终于深刻而沉重地浮出水面,再也隐藏不住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僵了。

    白弈知道这其中定是有荒做的手脚,但奈何事情既然发生,便是无法抹去的存在了。

    更何况,他对于魔帝并非那般无情,否则,也不会任由对方住在寒殿了。只是,他原先一直想要与对方做友人的。

    白弈猜得很对,之后的日子里,在魔帝的强烈情感攻势以及白弈的随性而为下,两人关系越发融洽。

    后来的一切,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一直坐视不管的天道也降临了。

    之后,轮回开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