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密林中的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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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们把马克里德称为“人间地狱”,那么,真正意义上的地狱就是指那个位于裴洛菲斯西部,终年笼罩着黑云与迷雾的区域了。

  极恶之地——堕之渊。

  充斥着数不清的妖魔和魔兽、永无光明的深渊,滋生邪恶与黑暗的角落,远比裴洛菲斯任何一个地方危险。在堕之渊区域,你唯一能看到的生物就是模样怪异、残暴恐怖的魔兽,其中更多的还是不为世人所见的种类。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些魔兽似乎不太喜欢走出堕之渊黯的雾气,因此只要你不接近那片灰土地,就不用担心会受到袭击。其实这是毫无意义的提醒,因为即使是经验最丰富的冒险家,都绝不会靠近那里,更别提其他自诩高贵的种族了,他们通通居住在离堕之渊十分遥远的区域,永远地遗弃了那片混沌之地。对于堕之渊,如果真的要用什么词来形容的话,恐怕只有用“邪恶”、“恐怖”之类陈滥的词了。

  一只振动着黑羽翼的乌鸦毫不畏惧地滑进了那片灰冷天地。它那腥红的眼珠不停地转动着,似乎在地面上搜寻着什么。忽然间,一道亮光从腥红中闪烁而出。乌鸦微微收了收翅膀,以滑翔的姿态向地面上一个白的身影飞去。

  在堕之渊里,可以被称为“正常生物”的生命是完全不可能存在的,而此刻,一个黑发子却正悠然漫步在暗之森幽长的林道间。一袭雪白的巫装束,在四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如此刺眼,然而那些隐藏在黑丛林中的魔兽却只敢躲在阴暗处,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举动。从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感与肃杀之气,令所有魔物都为之胆颤。

  她缓缓从林道间走过。突然,她察觉到天空的异样,便微微侧过身,抬起了头。一张如神般绝的面容,出现在灰的天空下。如同雕琢过的水晶般让人炫目的精致五,洁白胜雪的肌肤,黑如空的长发柔顺地从她白皙的肩膀散下,在完的身段上勾勒出人的线条。那双眼眸中闪动着蓝紫的光芒,足以将任何见到它的人的灵魂摄走。这个得不似凡人的子看见了朝她飞来的乌鸦,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寒冰样的笑意。

  乌鸦扇动的翅膀震荡着它周围的大气,接着,它平稳地停落在子头顶的树枝上。

  “有什么新消息吗,鬼鸦?”

  子冷冷地笑着,看着眼前的生物不停转动着血红的眼珠。突然,她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

  “什么?塞鲁巴特被杀掉了?还是被人类一刀斩?”

  一丝惊异的光从子眼中迅速闪过,但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很快恢复了平静。

  “算了,反正我早晚都要杀了它,这样倒也省了我不少事。那么,‘那东西’拿回来了吗?”

  鬼鸦再一次转动它腥红的圆眼,接着它全身抽搐起来,一块不明的凸起开始在那小小的身体中游走,并迅速移向它的喉部。鬼鸦猛烈地伸了伸脖子,从喙中吐出了一个红的光球。当那团诡秘红光落到子掌中的一瞬间,光团立刻变成了一块散发着橙红光芒的宝石。冷如冰霜的邪笑容又一次浮现在子的嘴角。

  “干得好,这块的能量很纯净。哼,那些愚蠢的人类,恐怕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子微动心神,那块宝石便渐渐消失在她掌中,“这样,力量又增强了……到了‘那天’,你就自由了,请耐心等待吧……”

  子伸出她那白皙如玉的手臂,右手纤长的指头轻轻托起下巴,嘴边微微扬起的丽的弧度足以魅惑众生。

  “虽说力量被封印了很久,不过,那家伙到底也不算弱。呵呵,能一刀干掉塞鲁巴特的人类,我还真想见见呢。”

  一阵悽冷的风吹过,那婀娜的身影便凭空消失在黑帘幕中。只有子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还在暗的天空中回响……

  ※※※※

  位于裴洛菲斯中南部的迷琉森林,在经历了千年沧桑以后,仍然是人们心中的地。永无止尽的歧路,阴暗幽深的狭道,为那些故事家们提供了无穷无尽的想象空间。但“不敢进入森林”并不等于“没有人进入森林”,事实上,此时正有一对奇怪的男朝着森林的中心地带前进。

  漩光虫光带将前进的道路照得通亮,它们仿佛有意识一般,一直引着两人朝某个地点前进。虽说才刚刚认识,但向来活力四射、逢人就熟的歌者就已经开始唧唧喳喳说个不停了,一会儿说“耶?我才发现你头发是紫的耶!真是难得一见呀!”,一会儿说“这么赶路好无聊啊,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相比之下,另一位子就安静多了,总共只说了不过三个字,就是“不用了”。颇受打击的凯迪只得不甘心地闭上了嘴。不过,他立刻又找到了另外的事情做,此时他正用手支着下巴,嘴里一直喃喃地叨念着什么,一脸冥思苦想的模样。

  “奈娜•霍克洛恩……恩,这个名字听着这么耳熟啊?”

  凯迪低着头,自言自语道。一旁的奈娜只顾往前走,脸上仍旧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好像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名字正被身旁那个粗神经的歌者反复研究。少年一边翻阅过脑子中所有人名,一边还看向子印有红迹的侧脸。突然,深棕的瞳孔猛地一缩,凯迪失声惨叫起来。

  “啊!!奈娜•霍克洛恩??!!那个最强妖怪猎人‘血曼陀罗’??!!!”

  奈娜终于转过了头,略带疑惑地看着已经从身旁跳开几步距离、一脸惊异的少年。

  “……‘血曼陀罗’?我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奇怪的称号?”

  在妖怪猎人的注视下,凯迪不由自主地再次以螃蟹姿势倒退了几步。

  “血曼陀罗”奈娜•霍克洛恩,这个名字他并不是从旅行中听到的,应该说,在他展开流浪生活之前就已经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不过由于时间太过久远,再加上行走在大陆上,听到了太多关于“血曼陀罗”的不实传说,以至于在第一次听到子的名字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她就是那个传言中实力超群的英雄式人物。一颗冷汗从他的眉间滑落到他的鼻梁。

  “大、大,你怎么会跑到这个鬼森林来啊?旅行?郊游??体验生活???”

  “找东西。”

  “找、找什么??”

  “别问这么多。”

  “呃……”

  好不容易才展开的对话又被奈娜冷冷的回答给扼杀了。凯迪带着一脸“我还没活腻到随便管人闲事”的表情适时住了嘴。凭借这一年来四处旅行的经历,他深信:像奈娜这类角的闲事,还是少去管为妙。

  加上在此之前的时间,两个人在这座迷琉森林中差不多走了快四五个小时了,当然,不论他们走多快,迷琉森林也绝对不是他们能在四五个小时内走出去的,而且说不定还要在里面过。迷琉森林覆盖面积之庞大,让凯迪着实为刚才闯入森林的行为感到后怕。不过一如既往地,他的好运气并没有遗弃他,他非常“幸运”地遇到了眼前这个“救星”——裴洛菲斯传说中的王牌猎人。歌者又瞥了一眼身边镇定自若的奈娜,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阵感叹。

  真不愧是“血曼陀罗”呀!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冷静!(你还能在这种情况下唱歌呢……)

  凯迪目不转睛地细细观察着那张不算丽的脸。虽然他很确定,无论是旅行途中还是在未知的梦中,都没有见过这张脸,可每次看到她的脸时,少年心中总会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感觉,一种不知不觉被吸引的感觉。每一次他凝神看向她时,心口处似乎都会有一阵隐痛,而当他想去仔细体会时,那种感觉却倏然消失了。

  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那个……大,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既然知道了对方是年长于自己的子,凯迪就改用起“大”这个称呼。奈娜微微侧过脸,冰蓝的眸子在琉光芒渲染下,释放着通透的彩。

  “没有。”

  “嗯,我也觉得应该没有。可是,为什么看到你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你想套近乎吗?”

  “不、不是啊!”歌者慌忙摆手,“我真的有这种感觉啦!所以说,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妖怪猎人冷冷地笑了一下,便收回视线不再说话。无数光点在他们身边的黑暗中浮动,荧黄光芒映在脸上,仿佛能感觉到阳光般的温暖。面对这百看不厌的景,凯迪又赞叹了一阵。

  “对了大,你怎么操纵这些小虫子的啊?真厉害!”

  “我没操纵,只是用气息吸引它们而已。”

  “哦……”虽然听不太懂,凯迪还是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那么它们要把我们引去哪儿啊?”

  “气息相似之地。”

  “啊?那是哪儿??”

  “已经到了。”

  顺着奈娜的目光,凯迪看到茂盛的树枝间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竟在黯的背景里发出淡淡的浅绿光芒。两人继续向前。前方的漩光虫越来越多,明黄的光将那一片土地完全露出来。两人看到,无数琉璃光团正围绕在一座残破的类似宫殿的白建筑物四周翩飞,建筑物前有一大片空地,在那之上散落着一块块巨大的白大理石,每一块大理石的表面都刻满了古怪的图案和纹,建筑物正中那扇已经破了一个大窟窿的门上,则雕刻着一排排令人费解的符号。虽然很残旧,但这座白建筑物却没有失掉原有的恢宏大气,整座大殿周身散发着荧荧绿光,一种威严而神秘的感觉扑面而来。

  凯迪看直了眼睛。

  “这、这是……?!”

  “罗比克拉神殿。”

  ※※※※

  如果不是奈娜一脸严肃,就算打死凯迪他也不敢相信,眼前这座摇摇坠的建筑物会是七大神祗之一——拂风之神罗比克拉的神殿。

  裴洛菲斯大陆上流传的神话中的七位神明:剑与力量之神——塞德拉斯、火神——巴姆克安帝洛、海之神——席拉戈娜、拂风之神——罗比克拉、大地之神——贝洛里奥、光明神——爱丽克弥尔,以及月光神——泰娜,他们在几千年前与魔神一场恶战之后,因疲惫过度而陷入沉睡。古人们为了保护这些拯救了整个大陆的神明们,为他们各自修建了一座神殿,并将他们的精神体安放在了神殿里。当然,为了精神体的安全,这些神殿通常被建在比较隐蔽的地方。凯迪想,如果奈娜说的是真的的话,那建造这个风神神殿的古人可真是挑对了地方。

  不过凯迪始终很难将眼前这座勉强能称为“房子”的建筑,跟“神的精神体安息地”联系起来。

  就算年代久远,这也太破旧了吧?凯迪不咋舌。

  “我们要进到里面去吗?”

  “不,是‘我’要进去,你在外面等。”奈娜的语调始终冷得可以将人冻起来。

  “啊?!为什么??我们不是一路的同伴吗??”

  面对眼前这座只存在于神话中的风神神殿,歌者身上的好奇因子又开始躁动起来。但他想进去一探究竟的梦却被奈娜的话给打破了,于是凯迪立刻失望地大叫起来。而听到这句话的紫发子,则是慢慢转过脸。冰蓝的眼里泛起浅光。

  “我只不过答应把你带出森林而已。此外的事你别管了。而且,”她冷淡地回过头,“我的字典里没有‘伙伴’这个词。我只相信我自己。”

  “啊……?”

  凯迪一下子呆住了。就在歌者愣神的几秒内,妖怪猎人迈开脚步朝不远处那座神殿走去。

  深棕的眼眸里,渐渐由惊诧归于平静,接着,一丝复杂的神从那里漾起。凯迪看着奈娜的背影,双拳慢慢握了起来。

  一瞬间,他作出了一个决定,一个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决定。

  好!既然这样……凯迪邪邪一笑,然后迅速变成阴郁状,用一种幽怨的声调开始大声喊。

  “大~~难道你真忍心就这样抛下我吗~~亏人家(人、人家……?)还这么崇拜你~~!”

  “……我不是叫你等我吗。”

  “万一从树林里冲出来一只大怪兽,我又打不过它,那我岂不是成了它的晚餐??”

  “……迷琉森林里根本没有魔物。”

  “而且啊,你不是说这里的树林会移动吗?要是大你进去之后出不来……别、别瞪我,我是说如果……那万一我又迷路了,岂不是真的要饿死在这里??不要啊!!我还年轻啊!!我才19岁啊!!灿烂的未来还在等着我啊!!我才不要当虫子的养料呢!!!如果凯迪•佩洛斯真的不幸挂了,那么世界上从此便少了一个可能为后世敬仰的少年,任何角落都将再也听不到他动人的歌声~~!这真是巨大的损失啊!裴洛菲斯的巨大损失啊~~!!”

  “…………”

  素以冷静著称的妖怪猎人,在双耳灌满以上字句之后,脸上也不由得挂上了几根黑线。

  “所以……”凯迪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表情可怜地看着奈娜,“为了我的安全,大,带上我一路吧!”

  “……………”

  妖怪猎人头痛地揉着太阳穴,思考着。如果让他跟进去,恐怕会碍手碍脚,不过如果不让他跟进去,估计他会在这里吵个不停吧……权衡了一下到底是凯迪的命重要,还是自己耳根清静重要之后,奈娜终于做出了决定。

  “知道了,你跟我进去……”实在不知道怎么对付眼前这个痞子歌者,奈娜只得妥协,“不过你记着,我没有多余的手来保护你。”

  “好,没问题!!!”凯迪兴奋地抽出腰间的弯刀,将它高高举在半空中,“大,你就相信我这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刀吧!”

  凯迪的话听上去倒是挺让人安心的,不过,他忽略了一个事实:

  迷琉森林里永远不可能有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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