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梁家嫁女


本站公告

    
    

  一大早,一条长长的队伍从东郊一路走到西直。队伍红彤彤的,穿着大红短葛的挑夫扛着一箱箱红漆木箱,木箱上贴着的大红洒金纸上只有一个大字:喜。队首和队尾的乐手们也在喇叭唢呐什么的上面绑了红绸,好不热闹。蜿蜒数百米的队伍在尚书府门前,一个貌似管家的人递上烫金的礼帖。

  街坊的长舌大妈永远不缺,她们在这种地方比无线电波还要来的可靠。不多会儿,满王都的人都知道,梁尚书要嫁儿了!

  “阿,你听说了没有,梁尚书要嫁儿了!”

  “听说了听说了,子,你道是嫁给谁?厉王府哦!”

  “厉王府呀!可了不得!谁不知道厉王爷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听说他小时候救过皇上一命呢!”

  “是呀是呀,这回梁家又能稳妥好一阵子了,找了个大靠山呢!”

  “不知道是嫁给大少还是二少啊,大少早两年不是纳了个偏房吗?会不会这次要个正室了?”

  “我可是听说是厉府二少看上梁府的,据说当天就跟平远大将军要人呢!”

  “这样啊……”

  “……”

  “……”

  瑄娘当然也听说了这一切,自打知道煦就是厉府二少,她更是一心要攀上他,想不到自己两年多的算计竟被那个小丫头搅了,瑄娘想想就来气,手里帕子给她揉成了碎布条。

  “那个丫头片子……小玉,递个帖儿,请煦公子上君临一聚。”一定要留他一整日,让他赶不及下午的拜岳父行大礼,这婚事,我一定要搅了它!瑄娘恨恨的咬牙。

  临近中午,煦收到瑄娘的邀请帖。他皱皱眉,决定最后见一次这个人。歌然来后,仔细翻看了这副身体的记忆(当然是在脑子里),发现煦是个冷漠的人,做事低调,也不恋着厉王府,基本上对什么都不上心,足足二十岁了也没要个侍,只是偶尔上烟雨楼找个姑娘表示自己是个成熟男人。唯一有点不一般的,就是他和沐走得很近,两人总是商量着……谋反?

  歌然初整理记忆时被吓了一跳,这好端端的人没事拆叔叔的台干什么?再理下去歌然也没明白,不过,他觉得自己变了,原本有些调皮的格完全消失不见,现在的他冷漠寡言够隐忍,还莫名其妙的对很多事情都非常熟稔,而歌然甚至有些忍受不了这个身体曾经的狠辣绝情。但这就是现在的歌然了,不管愿不愿意,他都要用这个身份在暗界过下去,直到暗再来找他。

  “什么事?”不多时,煦已经安坐君临酒家,看到今天格外媚人的瑄娘。

  “公子……”瑄娘扭着腰肢上前,捏着一只小酒盅,似是要他喝酒。

  “什么事?”煦接过酒盅放在一旁,沉声又问了一遍。

  “煦……”瑄娘假意一个踉跄,整个人跌进煦怀里。

  如果换作以前的歌然,那肯定是小脸通红外加不知所措,但很可惜,煦是个狠角,不乐意的事情天王老子叫他做他也不理。所以,他只是往边上轻轻一让,手微抬,袖子带起的劲风硬是托起了瑄娘软绵绵的身子。

  “谁准你喊我名字的?”冰冷不带一丝情感的话从他口中吐出,砸在地上干瘆人。

  “公子……”瑄娘吓到了,但她也不是没经历过风雨,很快便换回笑脸,小心翼翼的赔着笑,一双手抚上煦的肩膀,鲜的红唇微张:“听闻公子不日就要迎娶梁府千金,奴家在此敬公子一杯,愿公子新婚愉快,致使,别忘了奴家哟。”她展开一抹勾魂的笑,把酒盅推到煦面前。

  这酒一定有问题,否则她干吗三番五次的要我喝?这人……一皱眉,煦已经有了对策。

  “这祝酒词……可不怎么善良啊。”他把酒杯举到嘴边,淡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公子怎么这么说奴家呢!”瑄娘不会武功,这是煦唯一可以肯定的事。他喝了酒,含在嘴里,以极快的身法转头吐掉酒水,没有让瑄娘发现。

  “公子……”瑄娘柔白的双手挪到煦的胸口,灵巧的解着盘扣。

  “干什么?”煦冷笑,一手拽下那双不安分的手,一手捏住瑄娘下巴,一使劲儿,强逼她和他对视。

  “公子真爱明知故问……”瑄娘楚楚的眼神我见犹怜。

  “哼,那我就让你忘不了我!”没有温度的话一字一字的砸下来,伴随煦的冷哼。他捏住瑄娘的手突然加重力道,瑄娘的下巴很快就淤紫了!而她的手骨也因为煦的不加控制而扭伤了。

  “啊……”瑄娘疼出了眼泪,但很明显,煦不懂得什么叫怜惜玉。一甩袖袍,他直接从眺景台翻下三楼,转眼不见了。

  一个时辰后,煦已经坐在梁府会客厅里,和梁振开心地谈着什么。

  门外,沐的嘴角微微上扬,对同样蹲墙角的秋梧使了个眼,秋梧的脸,又红了。亦然看得好笑,把手里托盘塞给她,不由分说把秋梧推了进去。

  “老爷,煦公子,请用茶。”秋梧慌乱的摆好茶盏,小脸红了个通透。

  “怎么还这样叫我?秋梧啊,你应该喊我什么?”

  “……爹……”

  “哈哈……”梁振笑得很开怀,转头揶揄煦,“秋梧丫头向来胆小怕羞,以后,你可得好好护着她啊!”

  “这个,小婿自当竭尽全力。”嘴上客套话说得流利,煦的眼睛一直瞄着秋梧。见她那害羞的模样,煦有些颓然:曼诗,你真的,失忆了吗?难道,难道真的要我用那种方法帮你恢复记忆?

  “好,好,好!煦,时候也不早了,留下来吃个晚饭?”

  “不了,我还有事。在此谢过。”煦要走,眼睛却又瞟了秋梧一眼。

  “看来,我得趁早和厉王商量定个日子了,也省得你盼星星盼月亮的瞅着这地儿啊。”梁振开着玩笑,挥退一旁脸红心跳的秋梧,送煦到门口。

  “小婿定不负岳父厚望!”再拜一次,煦走出梁府。

  隔天下了朝,厉王和梁振有意拖到最后,嘀嘀咕咕商量起日子来。

  “我都要搞不懂我家那老二了,以往提到娶躲最远的就是他,现在最积极的又是他,那小子被鬼迷了还是怎的?”

  “看来咱家秋梧的魅力不小啊。”梁振若有所思。

  “不过这会子我是高兴还来不及,煦都整二十了,连个都没有,现下嘛,梁大人您我是最放心不过了。哈哈……”厉王拍拍梁振肩膀,两人一起下了台阶。

  “那厉王爷,咱们也不东挑西拣的了,就下月初五怎么样?那是个婚嫁吉日,也还有个十来天,大家好准备准备。”

  “行,就这么说定了。走,去冰人馆登记吧,完了咱哥俩好好喝上两盅!”

  “乐意奉陪。”

  接下来的日子是忙乱而喜悦的,梁府采办了大批绸缎纱罗,置办了好多木箱柳筐。厉王府特地找人按煦的意思布置了新房,皇上还专门拨了两个御厨给他们置酒席,喜宴前的喜果喜饼什么也准备了十几篓。

  整个王都这些天来传得最多的便是这场盛大的婚事,有人说厉府二少是按父亲意思完成一场政治婚姻,立刻被人们手里的瓜子壳蕉皮砸了下去,那天有幸目睹君临酒家一幕的人则说二少是看上梁亦然的貌了,众说纷纭……毕竟,对外只说嫁的梁府在所有人心中只有独亦然。

  于是,王都里一片喜庆的忙乱,除了某个在烟雨楼里养伤的人,她每吃一口饭都会痛上好久……

  吉日到了。

  拨给秋梧的小丫头秀儿搀着秋梧,提醒她当心台阶注意门槛。一路出了府进了八抬大轿,亦然一直跟着,说了几十遍“要回来看我”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没有寻常人嫁儿的不舍,只有欢声笑语的梁府一天都往外溢着喜气,梁振夫俩作为高堂观礼去了;梁沐作为闹洞房的积极分子起哄去了;亦然想去,但在沐绘声绘的转述了N个大婶口耳相传的话后,她连房门都关起来了,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梁洛自然没去,自顾自的在房间里看书。偌大的梁府一时间冷清了许多。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对拜!”

  “礼毕,入洞房!”

  随着这句话,不少人笑嘻嘻的把新娘抬进新房,同时,拦下新郎。

  “煦,你个老光棍终于有了根了啊!干了这杯!”沐第一个。

  “弟弟啊,哥哥前两年娶了侧室,麻烦事可不少哩,你这回……嘿嘿……”

  “我这是娶媳还是找麻烦啊……”煦嘟囔。

  众人开怀。

  一轮轮的人上去又下来,酒杯一个个满了又空掉,煦老老实实的一杯杯喝,脸红得像个猴屁股。

  “好了好了,再喝下去天都要亮了,让新郎回房吧!”梁振终于出手帮婿解围。煦感激涕零的栽进新房,没注意他岳丈的后半句话:“我们躲在窗户底下听就好。”众宾一时鼓噪不已。

  “请新郎用喜秤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一股子酒气蔓延开来,秋梧很有用手扇风的冲动。正皱着眉,一杆扎着红绸的秤从喜帕底下伸了过来,还有些颤抖,似乎握着它的人不胜酒力。

  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是个男人咋呼着“快呀快呀”,旁遍还友好几个人嘿嘿的傻笑。秋梧又皱了皱眉,不意盖着脸的喜帕一下被挑飞。

  窗外的嬉笑声更大了,满脸潮红的煦也听见了。他走到窗前把一干闲杂人等轰走,包括他那今天格外为老不尊的岳父。待房里只剩下他和秋梧二人时才关窗关门再坐上沿。这些动作流畅利落,一点也不像个醉酒之人该有的。

  “公子爷……”秋梧怯懦的不敢作声。

  “你喊我什么?”

  “公子爷……”益发的小声。

  “我没有名字的吗?”声音的主人似乎有些恼,这倒有点像醉酒的家伙无理取闹。

  秋梧不说话,也不敢抬眼看身边这突然成为她丈夫的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哦,煦已经足20岁了,而秋梧,和她被送到暗界的年龄一样,才17岁,在地球,这可还未成年……

  煦掰过秋梧肩膀,一手抚上她的脸,让两人视线相接。他轻道:“曼诗,你不记得了吗?你不记得歌然了吗?”

  “公子爷,您在说什么呀?曼诗是谁,歌然又是谁?您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秋梧啊!”煦柔柔的眼神没来由的让她很安心,身子也跟着放松了,不似方才的僵硬。如果这时有人告诉她,这样的眼神从未在煦身上出现过,不知道她是该开心呢还是受惊……

  “秋梧,秋梧……吾秋梧。”煦抱住秋梧,在她耳边低语:“累了吗,睡吧。”

  秋梧羞红了脸,乖乖躺下。见煦要走,忙又爬起来:“公子爷您不睡吗?”

  “我睡书房。你好好睡,明天还要早起奉茶别忘了。”

  “嗯。”秋梧真的很乖,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洞房烛那么与众不同。

  煦的书房。

  “出来吧,你都跟了一路了,师父!”煦很没好气地叫。

  “嘿嘿,南这是怎么了?不想让兰恢复记忆吗?”一团黑雾凭空出现,影影绰绰遮蔽了烛火的光。

  “都是你不好,不讲清楚就让她跳下去了,害我。”煦坐到桌前,拿起笔乱涂乱画。

  “哪能怪我呢?兰的子急,还没脑子……”

  “不许你说她没脑子!”暗的话被歌然粗鲁的打断,桌上,有两截笔的残骸。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暗的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都没有计较歌然的无礼。“你的武艺有很大长进,是这身体原来的吧。”

  “是的。”

  “那就好。三个月内,务必唤起兰的记忆。三个月,时间足够多了!”最后一个“了”字刚出来,黑雾已然消失。

  “恢复记忆……一定得那样吗?”管它黑雾哪儿去了,煦自言自语。

  “对,只有那样啊!”暗的声音有嘻笑的成分。

  “闪开!”煦一脚踹开房门,对暗这种行为很是鄙视。他信步来到园,皎洁的月光映照出一个落寞的孤影。

  过了新房前庭就是园。煦来到前庭,拣了块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拔了根草叼在嘴里,呆望着月明星稀的空。

  “这事儿对我而言的确一点不难,青楼去了何止百回,早几年就不是处男了。可那是煦啊,不是我歌然!对着曼诗,我怎么下得了手!那个死变态暗,说的什么鬼话,什么圆房方可恢复记忆……要是她恢复记忆就发现我对她做这档子事,十个煦也被她生吞活剥了……”就这么自言自语的嚼着草根,煦在新房门前睡着了。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