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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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座谈会结束了。

    在它变成战场前。

    回到房间里,玄远一吹拍着我的肩膀说:“算了,缘分大哥,别生气了。”

    “我他妈不生气,我他妈就想揍她!”我对着墙壁来了一拳,打得我手疼。

    一个不愁吃穿的小姑娘竟然想教育我们一大群老爷们如何写作,如何追求梦想,这简直太离谱了。

    她们怎么可能理解哥的难处!

    我一抱头躺到床上。

    “想当初我也曾经抱着文学梦想写作,结果呢?扑了个淅沥哗啦。后来改注重读者口味了,才一步一步走起来。有个作者曾经说过:书,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不注重读者口味的书,那是写给自己看的。不同的市场有不同的读者,网络市场上的读者,最多就是这类爱种马的,既然读者们喜欢,我们当然就只能写这些东西,有什么办法呢。你想让我写纯文学?行啊,鲁院学习结束我就写一个,我到看谁来买我的稿子,给哥多少钱养活哥。凡是想扇我脸的,就用钱来砸我吧。”

    “那感情好。”一吹笑:“就写鲁院吧,就写这十天。”

    “屁!”我撇嘴:“没点激情戏,谁看啊。”

    一吹大叫:“哥这就晚上爬四楼敲房门去。”

    “踢房门那才叫有戏。鲁院惊爆猥亵女生事件,我日,你想把咱整个中国文坛都抹黑?”

    一吹嘿嘿的贱笑。

    门外十三哥进来,叫:“怎么?火气还旺着呢?我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和小姑娘计较。”

    “能不计较吗?”我反问:“事关身家性命,让我写纯文学,那不是让我死吗?”

    “第一,人家没让你写纯文学,是让你少写种马,你小子少拿这套路给我兜圈子。第二,鲁院结束后,你回自己家,爱怎么写是你的事,没人逼你。”十三用手指指着我教训我。

    他年纪比我大,我被他指得没脾气。

    半响,我说:“说得也是啊,怪了,那我当时为什么不高兴,发这么大火?”

    “谁知道你啊。”一吹和十三同时说。

    唉,没一个会观察生活的,挖掘人的内心意识不正是作家的基本品质吗,可怜我连自己的内心意识都挖掘不出来。

    “可能是北京屋里热,我火气大吧。”我穿着内衣回答。

    十三一竖大拇指:“高,缘分你找理由的水平是真高啊,哥们服你。要不要领你去外面泄泄火?”

    我白眼翻他:“你当我不敢?”

    “那走啊。”

    “不去。”

    “菜了?”

    “我心疼钱。”我瞪他。

    “哥给你打听市价去。”十三出屋。

    我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

    和玄远一吹聊了一会,大家各自回房间。

    我打开电脑试图码字,可是脑子里嗡嗡的全是座谈会上争论的情形。

    心情静不下来,就无法进入自己构建的那个世界,修伊格莱尔象一个面目模糊的陌生人,我完全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长叹了一口气,我终于还是放弃了。

    回到床上,我瞪着眼望着天花板,可惜了,生活与我的设计完全相反。

    男性都是朋友,女性都是对手。

    日哦。

    良久,终于沉沉睡去。

    ———————————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我丝毫不感到惊讶。

    在家的时候,我通常六七点就睡,自然能早起。但是昨天光座谈会就到九点多,回去后一通牢骚折腾到十一二点才睡。

    吃过早饭,铃响时去上课,十三郎突然杀出,来到我身边:“给你打听过了,一千五。”

    我虎躯狂震:“你还真去打听了?”

    十三哥面容很严肃:“兄弟的事,哥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不便宜啊。”

    “大酒店里的。”

    “那应该是包夜的价了。”

    “果然是老玩家。”

    “去你的,哥是纯洁的。”

    “你纯洁个球。”

    “哥纯洁的就是球。”

    说这话时正走到四楼,两名女作者刚好走出来,扑的全笑了,瞪了我们一眼,上楼。

    “你们全被东门带坏了。”叶子从我们身边走过说。

    后面东门用他特有的不紧不慢的语调说:“关哥鸟事。”

    煌瑛走过来:“1500什么太贵了?”

    她的耳朵很奇怪,竟然能只听到前半截,没听到后半截。

    “相机,太贵了。”我说。

    “不是很贵啊。”她有些迷茫。

    大家一起装傻。

    进了课堂,我打眼一转,人都到得差不多了。

    我问失落叶:“好象少了个人,少了谁啊?”

    这骚货肯定是昨天玩游戏玩得太晚,一脸的迷离:“我怎么知道?”

    “知道你不知道才问你的。”

    “我日。”

    坐第二排的玄远一吹立刻接口:“是求无欲,他生病了。”

    这样啊,我明白了。

    求无欲是广东人,他是我们这次过来的十一个作者中唯一的有过实体书出版经验的,据说成绩还不错,著有《灵异档案》和《诡案组》,是写鬼故事的行家。要说我们这些人中谁最纯洁,大概就数他和七尺了,再往上是校大。

    这三个人都不太爱说话,没事就闷在自己房间里,不是码字就是看书或者玩玩游戏。

    校大没事还会在QQ群里风骚一把,求无欲和七尺则只在他们的书里风骚。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某件事,我会把不锈和唐川也算进纯洁组五人行列中去,但后来他们两人都大大地风骚了一把,教育了我纯洁的人YD起来也是很无敌的。

    对于象我这样走哪哪热闹,哪热闹走哪的人来说,求无欲的性格实在是太没存在感了,以至于我楞没把他想起来。

    今天给我们上课的是鲁迅文学院的白副院长,也是一位很有名的作家。听说是《平凡的世界》作者路遥的好朋友,路遥去世后,他的女儿就是白副院长收养的。

    他今天要给我们讲的课,是《优秀作家素质解析》。

    素质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已经没功夫去考虑这种问题,我对自己的定义很简单,没兴趣做文学流氓,也不奢望能冲击矛盾文学奖,只想靠码字赚点钱,混口饭吃。

    哥就是来打酱油的。

    —————————————

    九点整,随着白副院长的进入,课堂终于安静了下来。

    “大家好,很高兴能和各位学员见面,我是白*,陕西人。大家都知道,陕西是一个多出文人的地方,曾经有一个名词叫陕军,说的就是陕西文人。今天我想跟大家讲述的,就是三位来自陕西的作家,他们分别是路遥,陈忠实和贾平凹。”

    大屏幕上,出现了三个男人的图片。

    “这三个人,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中国著名作家,今天,我就想跟大家讲讲他们是怎么走上文学道路的,在他们走上文学道路的过程中,又曾经遇到过怎样的困难,又是如何度过这些困境的……”

    我静静地坐在课堂的前排,听白副院长讲述三位成名作家的人生经历,一副副鲜活的画面在眼前闪过,他讲述他们的理想,遭遇过的坎坷,以及那艰难的人生道路。

    当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第一部问世受到质疑时,他也曾困惑,绝望,但是他却坚持了下来,为了他所相信的事业。当《平凡的世界》获得矛盾文学奖时,陈忠实选择了暂停《白鹿原》的出版,因为他要再度修改,以做到创作出不比路遥逊色的作品。贾平凹为了练习写作,几乎每天都用手拿笔记本,看到什么都要写上两句……

    这些故事听起来就象是有关于三个男人的励志小说,却是真实版本的。

    路遥曾经说过:“真正有功力的长篇小说不依赖情节取胜。惊心动魄的情节未必能写成惊心动魄的小说。作家最大的才智应是能够在日常细碎的生活中演绎出让人心灵震颤的巨大内容。而这种才智不仅要建立在对生活极其稔熟的基础上,还应建立在对这些生活深刻洞察和透彻理解的基础上。”

    真有意思,那不正是他自己的人生吗?

    当白副院长阐述着这三个男人的创作道路时,我没有听到如网络小说中那种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经历,却有着大环境下不折不挠苦苦探索文学道路的坚持,并一如路遥所言,在日常细碎的生活中演绎出让人心灵震颤的巨大内容。

    那正是我们网络作者所不具备的。

    我们所标榜的,是“波澜壮阔的情节,诡异离奇的故事,天马行空的思想,简单直白的叙述。”

    我们所追求的,是丰足的生活,而不是为了理想的事业在贫苦线上苦苦挣扎。

    耳边再度响起了白副院长的声音:“我不能要求你们为了理想去创作,但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网络作家,在创作的时候,都不妨想一想,你们从事文学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真得只是为了钱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世上还有许多工作可以比写作更赚钱的。今天这堂课,就讲到这,大家回去后好好想一想。下课。”

    我恍惚的精神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

    迷茫着走出教室,我注意到不远处几名同学正在和老师谈话,除了白副院长外,老王老师也在。

    “作家,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如果从个人角度考虑,没有人能决定作家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创作,因为创作是非常个人的事,不可以轻易受到他人的干扰。但是同样的,由于作家的作品是要面对公众的,一些具有影响力的作品,甚至可以决定国家的命运,决定国民的道德素质,因此也具有重大的意义。当一些作者为了个人利益的需要,而在作品中散步不健康的思想,宣扬错误的道德理念时,他对整个国家,整个社会,所造成的潜在伤害都可能是巨大的。因此,这就要求作家本人应当具有相当高的个人素质。”

    那是白副院长在回答一个同学的提问,我没有听到问题,却得到了答案。

    “可是网络市场只需要娱乐文学,象《平凡的世界》《白鹿原》这样的作品一旦放到网上,不管作者是谁,有多大名气,也只有扑的结果。”

    “娱乐文学并不是错,问题是娱乐文学同样也可以有艺术内涵,也可以有思想引领,也可以出现精品佳作。”

    “可我们不是路遥,我们不可能用几年的时间去完成一部伟大的作品,先不说我们有没有那份才气,就算有,等我们做到那一步,几年没有收入,也早饿死了。我们都是成人了,总不可能靠父母养活吧?”

    “应该说这是全民写作的一种必然现象。以前,写作的人必须拥有足够的才气,有为了理想而奋斗献身的觉悟,而现在,当人人都可以写作时,各种各样的目的就都掺入进来。带来的后果就是本应当属于艺术范畴的写作事业,最终变成了商业运营的机器,大量的功利作品问世,而我们却还无法对其进行责难。因为那的确不能怪你们,不能怪任何人。这是时代变迁导致的一个必然结果。”

    “那么说您能理解我们了?”

    “当然,我能理解你们。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们这些人,已经年纪大了,正在跟不上时代的脚步,未来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作家的。我还是希望你们这些网络作家在创作自己的作品时,能够保持一份对文学的尊敬与向往。”

    我终于忍不住插嘴了:“我们一直尊敬文学,正如您在课堂上所讲的那样,我们之所以用写作来维持生活,是因为我们热爱文学,热爱读书。如果不热爱它,我们就不可能去从事这一行。可惜……现实告诉我们,理想与金钱有时是无法并立的。我们得先活着,然后才能追求梦想。”

    “路遥陈忠实他们也曾经困苦潦倒,可他们坚持了下来。”

    “可他的时代,全民尊重文学,对一个作家,人们发自内心的敬重。然而今天,当我走在大街上,告诉别人我是作者时,有很多人会向我投来鄙视的眼光。除非我告诉他们我月入上万,他们立刻会送给我热烈的追捧。”我毫不客气的回答:“人们现在尊重金钱。我可以为了文学而过苦日子,却没法去忍受那种鄙视的白眼。所以我放弃对文学梦的追求,去写符合市场需要的小说。我每天都在对自己说,我的小说还不够直白,我还要写得更简单,更大众化,更娱乐化。至于理想,去他妈的吧,我才不在乎呢!”

    老师们沉默了。

    我扭头向楼下走去。

    我没有撒谎。

    我相信有许多网络小说作家,最初都是因为对文学的热爱而加入进来的。可是在创作的过程中,人们渐渐遗失了目标与理想,并为了成绩而使尽手段。

    何止是写一些不健康的内容,就算是为了取得更好的成绩,使用种种诋毁攻击竞争对手的手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作者们每天想的不是如何写好自己的作品,而是如何能够让网站的编辑给自己更多的推荐与宣传,浮躁的人性充斥在互联网的各个角落,小说原创网站,各大论坛,比比皆是。

    一想到这,我心里就有一股怒火上涌。

    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对林芝如此发怒了。

    正如我今天对老师的无礼一般,因为他们拨动了我心中的那根文学之弦。

    我心中的那点文学梦,它从未消失过,只是被压得很深,很深。

    现实就象一块大石,将那点文学梦想压扁,揉搓,碾碎,但它却始终存在,如阴魂不散,飘荡在我的心间。

    而现在,这具阴魂有了要复活的迹象。

    在不知不觉间。

    我愤怒,是因为我必须重新把这点文学梦想的火焰掐灭掉,那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自觉需要,我必须捍卫我的立场,如此才能继续坚定现有的创作理念。

    对我来说,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学习创作的技巧,而不是做人的道理。我只想把我的故事写得更好看,更生动,能吸引更多的读者,可是现在,他们却在复活我的文学梦想。

    不,那不是我想要的,也是我无法容忍和接受的!

    那一刻我愤怒地大叫:“就是余秋雨在网上发书,丫也只能是扑!老子只想活的滋润,不被他妈的别人看不起!”

    村长大模大样地过来,很豪迈地叫嚣:“余秋雨是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