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上官婉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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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这世上的女人都有一种天赋,或者说是一种癖好!那就是喜欢虚报她们的年龄。而且绝大多数男人都认为:女人总是比她告诉你的年龄要老得多。

    事实并非如此,年青的时候,女人其实希望自己更加成熟一点,所以她们会尝试去喝酒、去抽烟、去泡吧,年龄也要多报个一两岁;直到她真正成熟时,才开始害怕自己太快老去,所以要少报一两岁;再过几年,等她已经真正老去的时候,少报的岁数更多了,最后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是几岁了。

    但是,还有一些女子却有另一种苦恼,那就是无论岁月之刀如何摧残,也无法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二十年前,她是豆蔻初开的少女,二十年后,她已为人母,却依然明艳如十六岁的少女。历史上不乏这样的名女子,譬如风华绝代的丹公主,所有第一眼见到她的人,都会认为她是某个豪门世家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却不知道她的儿子已经是帝国最大行省的总督。

    叮当正痴痴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一袭素色衣衫,丝般柔顺的长发写意地披在肩头,她肌肤似雪,没有半点瑕疵,她微蹙的眉头,连同为女子的叮当都要为之心痛。

    叮当不是第一次见到面前的女子,从很小的时候,叮当就甜甜地喊她“阿姨!”如今,她却再也叫不出口,只觉得喊一声“姐姐”也许更加贴切。叮当想到这儿,脸不由得红起来,她可是他的母亲阿!

    阿泽的母亲——上官婉儿,这名风华绝代的女子正用一种散发着清香地药膏轻轻地涂抹在阿泽的背上,叮当静静地坐在一边,眼神跟随着晶莹的手来回移动。天呐!这是什么样的脊背阿,布满了弯弯曲曲、凹凸不平的伤痕,原来昨天他捋起衣袖时,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叮当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抽搐,面前的少年在这三年里究竟受了怎样的苦楚啊!

    她并不知道:这些伤都是阿泽刚到东阳山脉时留下的,那时他还是一个心地柔善,优柔寡断的少年,他不想伤害任何人,虽然他的武艺高超,但是战场不是江湖,更不是自己与母亲间寻常的切磋,他终于为此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在一次执行任务时,带领自己的小旗武士——一位待他如手足般的兄长,为了替他挡下致命一刀而殒身丛林,当他满手鲜血地抱着大哥,不停地流泪,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只记得大哥弥留之际对他说:“小泽,你要记住…要为…同袍而战”,那一霎那,他看到大哥苍白的脸庞上仿佛布满了圣洁的光辉,他感觉到一个伟大的生命正从他指缝中慢慢流逝。从此,他再也无惧鲜血淋淋的弯刀,无视另一个生命的消逝,他再也没有受过一次重伤,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还活着,才能保护好身边这些生死兄弟。“为同袍而战”——这是一个用生命换来的誓言啊!

    叮当更不知道:在帝国的沙漠之中、在东南的丛林深处、在万里海疆之上,正是这样的无数个脊梁才撑起了帝国辽阔、久远、和平的天空。当她还在为一根脱落的睫毛发愁时,山林深处一个年轻的生命已经不甘地消逝;当她还在为衣柜中数十套华贵的衣裙的选择而为难时,倚着门槛、遥望归途的征妇正手捧着染血的战袍和微薄的抚恤金黯然落泪;当她还在为身后穷追不舍的痴心少年们苦恼时,遥远的异乡一个天真可爱的男孩正好奇的问泪流满面的妈妈:“爸爸哪里去了!”

    处在和平生活中的人们,有几人能知道:帝国近八百年的繁荣昌盛,帝都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饱含了多少铮铮男儿的热血,多少征妇思恋的泪水,多少注定成为孤儿的不幸与辛酸。

    叮当想起阿泽昨日不经意间吐露的心声,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她忽然明白了很多,她感觉到自己的心沉甸甸地,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感。忽然,上官婉儿轻轻地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那目光便仿佛透过她的内心,再无一丝秘密。叮当有些惊慌,却见上官婉儿忽然间微笑地对着她点点头,便又低头继续为阿泽上药。

    “阿——阿姨!我想我要回去了,”叮当的脸庞微微泛红,局促不安地站起身来。昨日两人酩酊大醉,被众亲卫送回来,想不到自己一大早就醒了,来寻阿泽,却见那家伙到现在还在昏昏沉睡。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叮当,难道不想洗个澡吗?”

    叮当看着还留着酒渍的衣裳,脸更红了——

    “我这里还有几套新衣服,你穿着应该合身!我让人给你准备一下,洗个澡,换好衣服,一起吃完饭再回去吧,否则你父亲恐怕又要关你十天禁闭了!”

    上官婉儿跟贴身婢女交待了一下,便跟叮当说:“叮当,快去吧!”

    “嗯——”叮当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一样,连忙跑回房去。

    “哼……哼……哼!”叮当前脚离开,阿泽就舒服得叫唤起来。

    “不装死啦!”上官婉儿在儿子背上狠狠地抽了一记,“三年未归,居然还要靠自己的下属倒抗着进门,嘿嘿,说出去我都替你丢人!”

    “娘啊,这不能怪我,都怪叮当这个野丫头,哎哟!你干吗又打我!”

    “好意思说,叮当这三年经常特意跑过来问:阿泽回来没有啊,阿泽什么时候回来啊?就冲着人家这份心意,有啥罪你自己先顶着,对了,过会儿你老爸要招呼招呼你的!”

    “啊——!”阿泽一骨碌爬起来,“娘,要不我先出去避避风头!”

    上官婉儿又好气又好笑,柔弱无骨的手只是轻轻地在阿泽身上一按,他便再也动弹不得了。

    “天啦!你们一个拿刀,一个拿盆,我一回来,你们就要我命啊!奶奶啊——爷爷啊——外公啊——外婆啊——”阿泽放声痛哭,“你们都在哪里啊——”

    阿泽的声音忽然哑了,只见上官婉儿一只手指正点在他的颈侧哑穴!

    “从小到大,就不能换点花样,活该挨叮当欺负!”上官婉儿啐道。

    等阿泽终于老实下来,上官婉儿给他解了穴道,说:

    “阿泽,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以后还打算跟叮当这样两个人嘻嘻哈哈,胡搅蛮缠吗?”

    “嗯——?”

    “你也不想想,叮当现在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姑娘啦!”

    “是啊,也是我的大姐大,铁哥们!”

    上官婉儿无语了!

    “叮当这几年被她父亲送进了帝国军事学院学习,听说还是学院里两大院花之一呢!”,想不到上官婉儿已为人母,内心居然跟她的容貌一样年轻,连这样的校园八卦都了如指掌。

    “院花?什么东西,她什么时候开始学种花啦?”

    “乖儿子!你是不是当兵当傻啦?”上官婉儿不由得摸摸阿泽的脑袋。

    “嘿嘿!娘啊,我这么纯洁的人听不懂你们的话的啦!”

    唉,上官婉儿长叹了一口气,这便是青春常驻的母亲的苦恼,从小到大,自己跟他姐姐一样!处在平等略高一点的地位上。苦口婆心半天,往往不如丈夫一个眼神有效。

    “你现在也已经是堂堂的红衣旗本了,以后一言一行都会引人注目,我真想不通,那个笨蛋怎么会把你——”上官婉儿忽然住口不言。

    “娘,你说什么?什么那个笨蛋?”

    “唔!我说的是不知道哪个笨蛋下的命令:把你提拔为红衣旗本!”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个红衣旗本好歹也是我尸山血海拼下来的,你不知道我多英明神武呢!”

    “去去去,别净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总而言之,你以后也算是帝国的将军了,虽然军区提拔上来的红衣一般会调派到行省去驻守,但是也不排除在京都里面参政议政的!”

    “娘!”

    “嗯?”

    “我发现你知道得还挺多的!”

    “嗯!你也不想想是谁生了你!”

    “啊!这话就不对了,我只听说过虎父无犬子,啥时候跟您扯上关系啦,哎哟!”阿泽又作践自己了。

    “好了,一会儿起来洗个澡,去客厅吃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