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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

    火车上的厕所空间从来不宽敞,容纳我们两个已经很勉强,偏偏还有人拉屎不冲水,还拉在外面,这十分恶心,我和小年为了不踩屎,保持了一个有相当难度起评分的动作,四条腿分别错开,上身紧紧靠在一起,摆成一个大大的“人”字,艺术表现力十足,视觉冲击力强烈。

    这时候我俩之间的距离,只有彼此的血肉而已,这是除了三三之外我第一次和另一个女人肌肤相亲,一个没穿内衣的女人,一个就要和我相依为命的女人,很难说的清楚此刻的感受,有点点温软,有点点悸动,有点点惭愧,我从没想过自己会真做对不起李三三的事情,我可以为三三挥起拳头,放弃前途,被人逼到臭气熏天的火车厕所,可我能为了三三拥抱别的女人吗?为别的女人快乐或痛苦吗?这好像怎么也说不通。我看看小年,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忽红忽白,时明时暗,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浑身僵硬,极不自在,想抱紧我又使不出力气。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一会,谁都没有说话,直到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吓了我们一跳,肌肉顿时紧张,人字顿时变形,脚下顿时踩屎,一股说不出的恶心从脚底直冲脑门。外面的人一边大喊“快出来,检票”一边拼命敲门,一下下像砸在我的心上,我浑身出汗,手足无措,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被人在厕所抓进牢去,道上兄弟一定会叫我“踩屎杀手”的,这也太不拉风吧。就在我魂不守舍心神不宁的时候,突然感到全身一紧,四肢百骸通体舒泰,一个香香软软的身体扑上来,是小年,她用力的抱住我,努力让我平静下来,安心下来,我被她紧紧的抱住,她是那么的用力,我连喘气都有些困难,我也轻轻的搂住她,渐渐平静下来,清醒下来,她瘦小的身体里仿佛有无限的勇气和力量,像武侠小说中的内力一样传递给我,有什么的,你敲吧,我就不开门,我现在想做和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抱紧她。

    这时列车慢慢缓下来,我往窗外看了看,又是临时停车,风景又变得清晰可辨,风儿又变得温柔可亲,阳光又变得明媚可见,我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绝不能放过的机会,下半辈子是监狱还是自由,就在临时停车的几分钟里,我对着小年笑笑,她也对我笑笑,她知道我要干嘛,她也会跟我一起干嘛,这就是心有灵犀。还没有等车彻底停下,我们就跳了出去,车里面的人看到有两个人跳车,纷纷伸出头来看热闹,就像看两只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猴子,稍事休整,两只猴子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很久很久以前,以前到刘勇还是小刘勇的时候,上数学课看过一本书,书里讲到过私奔,男女主角打破封建枷锁,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不顾一切私奔而去,行为是伟大的,结局是悲惨的,男主角被打成肉泥,女主角被浸了猪笼,细节描写的很好,所以一直记的住,但当时小刘勇还小,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私奔是一种很危险的奔跑方式,奔好了可以进奥运会,奔坏了就有被打死或淹死的可能。

    事情就是这样,我和梅小年,从一列行进中的火车厕所窗户不顾一切的跳下,到底算不算私奔?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一闪而过,就被火车经过后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那是一条大江,江水平静,清澈见底,自西向东,缓缓而去。我们跳下的地方就在江边,我倒吸一口凉气,如果厕所在另一个方向,我们就应该直接跳进江中喂鱼。

    暮色渐浓,寒气彻骨,一阵凉风吹来,风里带过的水气,在初冬的傍晚就像一阵刀子,我打了个哆嗦,小年也抱住自己缩成一团,像是刚刚出生的小兔子,我把她搂过来藏进怀里,我们一起坐在江边,看着江水一点点在面前流过,等着夜色一点点把身体淹没,不久我们都痴了,想着哪天把自己变成一个漂流瓶,漂到哪就算哪,爱上天注定的女人,过随遇而安的生活。再过一会,夜色阑珊,忽然下起小雨,淅淅沥沥,敲着青草,刚刚落下就四散飞溅,变成沁透水香的露珠,一朵朵一瓣瓣,飘洒下去,于是天地间,被一丝一缕的珠帘串起,我们都化作水墨画里的一笔。

    开始不觉得,后来雨久了我终于感觉到冷,小年一声“阿嚏”和一脸寒意提醒我,现在不是怀古伤今的时候,最重要是怎么度过已经到来的第一个夜。

    先报告一下地形,东经XX~XX;北纬XX~XX;西毒XX~XX;南帝XX~XX;低丘陵山区,山势走向东北,山势平缓、地形开阔,具有明显的构造地貌特征,属于旱型寒温带,冬季严寒,春季有暴风雪。地形并不复杂,一边是江,一边是山,山里有很多树,没有一座庙和一个老和尚,天色已晚,冷雨潇潇,一男一女又冷又饿,面临生存危机。

    要想在野外生存,你需要做对很多事情,有一件做错了,你可能已经病了,有两件做错了,你可能已经倒了,有三件做错了,你可能已经死了,有四件做错了,你可能已经被吃掉了。梅小年现在的样子,跟已经死了实在差不太多,脸色发白,体温下降,全身颤抖。科学证明,颤抖能使身体产生热量,经计算,一个人赤裸站在没有冷风的寒冷环境中,只要能够尽力颤抖,就能将体温保持在血液凝固点左右,从而使自己不至于被冻僵。但是一个人不可能永远颤抖下去,我不要什么科学证明,我只要她好好的活下去,我已经对不起一个女人,不能再对不起另一个,趁她还能颤抖的时候,趁我还能走路的时候,脱下衣服披在她身上,背起她离开江边,朝着看上去会吃人的漆黑森林走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