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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相信无尽的等待是为了某天的相遇,这也许就是我会在第一列离开这座城市的火车上遇见梅小年的原因。

    这列车很冷门,又慢,拼命的让车不说,还无缘无故的临时停车,我觉得最大腹便便的警察都可以溜着狗散着步就追上我,将我抓回监狱,严刑拷打后屈打成招,最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押出午门枪毙。

    车上非常空,几乎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一张硬座车厢的卧铺,我毫无睡意,支起胳膊望着窗外,现在是凌晨2点,外面满是深不见底的黑,星星点点的光时隐时现,像是铺展在黑色绒布上的宝石。在一次一次停车启动中,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今天实在是太漫长了。

    眼睛睁开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和阳光一起进入我视线的,是一张文竹般秀气的脸,梅小年!

    这一惊险些让我下巴脱臼,太不可思议了,在最不可能的地方遇见最不可能的人,梅小年,不是应该在带头大哥那里继续做着那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吗?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她也是卧底?我张大嘴巴睁大眼睛,百思不得其解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居然先问的我,简直恶人先告状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同样也想问她

    “我昨晚上的这个车,早上过来逛的时候就看见了你”她很兴奋

    “你怎么不在那了?”我仍然记得那个红灯区和那些发生过的人和事

    “不想呆了呗”她很轻松的回答,我看得出她眼里的光彩,离开那真的是一件好事,女孩子永远都不应该做那种事。

    “早该走了“我由衷的为她高兴

    “你呢?“她问我,她可能以为我要去办什么事,或是旅什么游

    “不能呆了”我的口气无奈而忧伤

    “怎么了?”她的表情说明她一直都很关心我,在这个时候遇见一个关心自己的人,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好不容易才忍住,我给她一个苦笑。大概是看出我有苦难言,她就不再问下去,她就是这么善解人意。

    我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从前她是一个小姐,以后我是一个逃犯,现在我们只是这列火车上的两个乘客,我从没觉得我跟她之间的距离这么近,近的让我感到温暖,那种和某个人在一起就有的温暖,我差点就忘了,已经是冬天了。

    “你要去哪?”我问她

    “A市”A市是这列车的终点站,她要去终点站,有些人一定要听结束曲,一定要看午夜场,一定要去终点站,这种人一定很固执,但有执念的人是幸福的,至少还有一样东西能让他们坚持,梅小年就是个固执的人,三三也是。

    我想三三了,她起床没有?吃饭没有?心情好不好?会有老师找她吗?会有警察问她吗?我希望不要连累她,我已经废了,就不能再害了她,这也是我现在坐在这里的原因,至于那个秦教授死了残了,我并不在意。

    “你去哪?“她的声音打破我的沉默,我去哪?我真的没想过,上了这个车我只知道车一直在走,我能去哪?随波逐流?何去何从?算了,想那么多干嘛?

    随便吧,随便去哪

    “你去哪我去哪“我随便的给了她答案,这答案显然出乎她的意料,她低下了头,细细咀嚼这句话里的意味。我可没那么百转千回,见她不说话,也不再看她,重新望向窗外。

    中午吃饭,我来的仓促,什么都没带,火车上的饭实在难以下咽,幸好我有梅小年,她买了很多吃的,其中还有自己做的,味道真不赖,我吃的嘴巴咂咂直响,她看在眼里,十分满意。吃完她拿出杯子给我喝水,我惊讶的发现那是我上次送她的马克杯,保养的如同崭新。我问她怎么还留着,她说她怎么会扔掉,她从那里唯一带走的东西就是它,我心里又是一阵感动,在我的脆弱被她显而易见之前,我咕嘟嘟的仰头喝水。

    吃饱喝足,车刚好到站,她留下来看东西,我下去透透气,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站,有着那种很快就被忘记的名字,几间低矮的房子一字排开,两三个穿制服的人按部就班的工作,这个小站就像长在背后的山里一样,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一切都是那么简单。

    汽笛响了,我上了车,看见了等着我的梅小年,以及她身边的一个陌生人,应该是这站刚上来的,我朝他笑了笑,表示善意,我相信这种地方不会有警察或者坏人,而不论是警察还是坏人,对我来说都不是好人。

    这人很热情,满脸堆着笑,话也超级多,据说是此地的生意人,要去A市做一笔大买卖,我和梅小年都是涉世未深的小年轻,被他说的七晕八素,几个回合下来,立刻就从开始的将信将疑,到最后确信无疑的认为他就是倒卖神州7号和走私和氏璧的那个传奇!

    说完自己,他开始套我们的话,可我们无话可说,真没什么可说的,都不是光彩的事,我们编了个理由,说是快毕业了出去找工作,看得出来他一点都不信,可还是在那点头打哈哈,他的言语里很喜欢用况且这个转折词,让我们况且跟他混吧,况且前途大大的有,况且他在A市的公司正好也需要人才,况且我看上去也一表人才,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到的,我每次照镜子都好像有个人在我耳边不停说“一表蠢才一表蠢才”,总之他况且了整整一天,直到夜里睡觉的时候,他说的口渴,拿出几罐饮料,自己喝了一罐,剩下的递给我们,我们接过喝了,马上就晕晕乎乎睡过去了,开始做梦,梦中我穿着一表人才的美特斯邦威西服,左边李三三右边梅小年,走在通往成功的红地毯上,到处是记者的闪光灯和失去理智的粉丝,我如同所有的封面人物那样不苟言笑,气定神闲。就在此时,一列火车疾驶而过,带走以上所说的一切后,火车压过车轨,况且况且况且,我满脑子都是他的况且。。。。。

    醒来时他当然不在了,连带我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也不在了,他几乎偷走了一切能偷的东西,吃的,用的,钱,手机,首饰,甚至连梅小年的内衣都不翼而飞,如果可以,他甚至连我们的贞操都会偷走。我虽然内裤完好无损,但仍恼羞成怒,不过我是个有素质的人,就算真是贞操都被偷去,他也拿不走我高尚宽容的人品,在头顶一块“文明乘车”的告示牌下,我破口大骂,从座位上骂到厕所,从厕所骂到车厢结合部,骂的昏天暗地,骂的慷慨激昂,骂的痛哭流涕,最后像一滩烂泥般缩在车厢结合部的角落抽泣,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委屈,无助和难过,在这一刻毫无顾忌毫无保留的爆发出来,就像一瓶摇了一辈子的可乐,终于遇到打开瓶盖的那根手指,我们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命中注定的。

    “没事的没事的”梅小年轻轻的抱住我,轻轻的安慰我

    “什么都没了“我仍然哭的稀里哗啦

    “你还有我“她依然轻轻的说

    我看着她的眼睛,是的,我还有她,我就躺在她的怀里,感受她乳房的心跳,他就算偷走梅小年的胸罩,他也偷不走梅小年的胸部,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从现在起,她就是我的希望,是我的依赖,当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她就是我的一切,我抓住她的手,再也不放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