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心寒 自愧走下台
诗曰： 恃才小子不禁夸，一点麒麟脚下差。
弟子三千失意去，良才四位羞回家。
且说选出的四人四句，在这众多的对句中，毋庸质疑，当然是属于最佳的了。也可以说是颇有造诣的对句了。既然如此，那当然需要履行约定，举行面对。于是，马上选择良辰吉日，准备面人面对。这就叫做：
好事总作千般苦，良缘需是万般挨。
经过这么多的坑坑洼洼，曲曲折折，面人面对的这一天总算来到了。面对的地点选在史府的遛马场，长宽三千丈，可以同时容纳好几十万人。遛马场的东南面搭起了一座摆擂台般的台子，台高八尺，台宽三丈六尺，好不威风，好不壮观。台子的前面立着两根高高的柱子，足足有五丈之高。柱子的上面挂着两面彩绸对子，上面写道：
秀娘试问天下男子，有无才高五斗。
志士应对倾国女才，摆弄学富五车。
人们看了这样逼人的对子，如果肚子里没有了几瓶墨水，是根本不敢登台的。这还不算，再看那台上的阵容，那才叫人倒嘘一口冷气呢。台上的左右座满了当今的文人才子，个个衣冠楚楚，威风八面。显然，这些人是来评判和助威的。台子的后沿当中，坐着才女的父亲史财主和当今县令巩大人，左右还坐着当地的三老。显然，这些人是来压镇与定案的。面对如此威风的阵容，如果没有几分胆量，不被吓昏，也会被吓得尿了裤子。在这样的阵容里面，一朵绽放的花，在台上的正中央，明亮得一闪一闪的，是那样惹人，是那样的晶莹剔透。他不是花，她就是我们的小才女，这次面人的美人儿小星娟。她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正等待着各预选人的面对。
第一个参加预选的小伙子上来了。看他身着绣锦长衫，头戴檐圆礼帽的样子，不需探问，也就知道了，他是一位富商的公子。此公子气宇轩昂，上得台来，满脸堆笑，本想绕台一周，一个一个地招呼一番，以表礼数。但是，当他的眼睛刚扫到才女时，就像被磁铁磁住一样，两只眼睛直溜溜的，离不开了。看那才女端坐在那里，富商公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界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如果说她是一位少女端座在那里，还不如说她是一樽玉雕塑像立在那里，或者说就是月宫里面的嫦娥姐姐下凡了。富商公子傻了，呆呆地站在那里，好长一段时间不知所为，直到主持的人高喊着：“一号，挂出对句。”这时，富商公子才如梦初醒，才手忙脚乱起来，急忙把自己事先准备好了的对句挂到才女的出句旁边。台上台下的几十万双眼睛，只要能够看得见的，都在轻轻地念着：
金银钟钦钓钏钗。
人们念完，品味一回，无不啧啧称道：“这恐怕是绝对了吧？”富商公子听到这些，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暗自认为，自己肯定是手到擒来了。这以后的美事就不要说了。
正当富商公子还沉醉在欣喜之中，又再度去欣赏那樽勾魂的雕像时，内心的遐想那就更让人不可想象了。公子想：“如果这美人儿，对我腼腆一笑，表示首肯的话，我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扑将过去，抱住她，亲她一个够。”因为这位公子的魂，已经完全不在自己的身上了，已经完全被这美女勾去了，他还能顾得上别的么？然而，他收到的信息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一幕，而是恰恰相反。
他眼盯盯地盯着美人儿，而美人儿却没有半点微笑首肯示意他的表现，而是连瞧也不瞧一眼地在挥毫写着什么。他的心随着美人儿的笔在跳动，希望美人儿的每一笔都在写着他的心愿。时间本来是飞一样地过去，美人儿的奋笔疾书，最多也没有超过十分钟。而在这位富商公子的眼中和心中却大大地不同了。这每一分一秒，就相当如一年一月一样，这十分钟的时间，就相当如十年的时间，漫长得很。因为那渴望着的跳动得嘣嘣直响的心，确实是太难耐了。那才真是叫做“度日如年”呢。
美人儿写完了，原来是一首诗。诗曰：
无血冰冷钱唱歌，奸佞专营铜臭窝。
只愿相交清似水，身心不许小儿国。
诗歌挂出，在场的人吟过，无不长吁短叹，认为美人儿的诗歌写得于情于理。不但一针见血地揭示了富家公子对句的冷漠，更揭示了商家奸诈的本质特征，同时还表明了美人儿不愿与奸商小人相配的心愿。这确实是写得太好了。富家公子见了，有如当头一棒，深知自己的金钱是不能打动这个美人儿的。于是长叹一声：“真君子也！”凄伤地摇摇头，惭愧地离去了。这就叫做：
极兴而来，败兴而归。
还没有等富商公子的前脚迈下台去，第二位候选的小子，已经跳上了台。看他的样子，趾高气昂，目空一切，不用说，他就是一个当官的人了。四下的人们不理这些，只想看一看他究竟有什么本事。他不顾这些，他也看美人儿。但是，全不象富商公子。她的心潮，虽说激激荡荡，如垂的涎，也将掉出三尺；但是，由于他的气高，迫使他不愿败露出自己的屈尊的丑太，而是假装一副小瞧的样子。只见他乜斜着双眼，斜斜美人儿，斜斜四下。他以为，他的这种表现是一种高贵，是会令当下的人们振慑起来，甚至会让眼前这位美人儿屈服起来，屈服得像一只小绵羊一样，觳觫着投入他的怀抱，成为他信手捏来的金玉玩偶。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不但美人儿没有半点屈服的样子，就连四下的人们也没有半点振慑的分儿。他有点窝火起来了，认为这些人怎么能够这样不识像呢？若不给点颜色给他们看看，到显不出自己的本事。他想起了“惊堂木”，但这并非他坐在公堂上的地方；他想吆喝一声：“来人！”这里却又没有他的半个手下。想了半天，没有招儿，直到这时他仿佛才明白了一点，他原来是来对对子的，他的威风在这里不可能派得上一点点用场。
既然如此，他也不含糊，马上拿出自己的对句挂了起来，希望自己的才气也能占得一个上风。他挂出了他的对句。对句写着：
官宦寄宝宪富家。
对句一出，果真其然，不少的人也都啧啧赞道：“绝！真绝！”这位官人听了人们的称赞，也以为自己的对句是天衣无缝的了，不用说，自己很快也就能够成了这位美人儿的如意郎君了。不过，事实终归不是想象。当这位官人想证实自己的想象，去瞧一瞧美人儿此时的情态时，只见美人儿不悲不喜，手握毫笔，流水行云般地写下了一首诗。诗曰：
手中天木土中来，单眼看世水不载。
亚圣从来惊心语，只寻自乐滚下台。
此诗一出，人们哗然起来。因为这首诗不但抒发了美人儿小星娟的愤怒之情，更是小星娟对这位不知好呆的官人儿所下的逐客令。因为诗中所讲的“滚下台”，从表面的意思上看，是写“昏官必需下台”，也就是痛骂这样的昏官，他们的下场，必然是被人民轰下台的；但就其内含来说，则是告诫这位站在面试台上不知好歹的昏官，要他立即从这台上滚下去。所以讲，小星娟下的是逐客令，就是这个道理。
这个官人儿，看了这诗，面对哗然的众人，自己恼怒万分，气恼之下，把脚一蹬，灰遛遛地滚下了台。这才叫做：
理正不必气高昂，自命风高却一般。
但看漂游纨绔子，遛遛荡荡乱朝纲。
如此这般的官人儿，难怪小星娟冒火，难怪人们轰他。要知道，人们的眼睛是容不下沙子的。对于那些历史的沉沙，如果它们硬想塞进人们的眼中，这也只能是一种妄想。就像这位所谓的官人一样，他们一旦抛头露面，人们决不留有半点情面，立马就把他给轰下台去。这就是人民的心声，这就是历史的本质。
人们在欢呼着，议论着，不但痛恨地唾骂那可恶的官人儿，更称赞与敬慕那貌美的小星娟。正在这时，一个彬彬有礼的小白脸，不慌不忙地走上了台。看他的样子，不用猜疑，就可以知道他是一位文弱书生了；但是，待他站定，仔细瞧瞧，却又发现他是一位气宇不凡的人物，大有文而不迂，弱而生刚之气，真是一位令人刮目相看的才人。他的对句还没有挂出，台上台下的人们都有一点为之一振的感觉。只见他从容地环顾一周后，这才挥一挥手，叫一位书童似的小子挂出了他的对句。对句曰：
官家寓宝寂寞寒。
对句挂出，人们看了也都叫绝；但是，美人儿小星娟又是怎样的呢？当然，当时之下，美人儿小星娟也是非常明白的。此人确实不凡，他是来自皇宫，不是皇太子，就是皇家公子，或者说是王爷什么的。至于具体什么身份，小星娟当然是无法知晓的。但从对句的意义上去理解，小星娟也是明白的，他的意思虽说有些狂傲，但又不失一些爱意。小星娟心动了，但一转想，此人并非她的如意郎君。然而，面对着这样一位人物，又是这样的事情，在小星娟的面前确实是一桩棘手的事情。如果弄得不好，不但害了自己，还可能惹来一个灭了九族的灾祸。到那时将是悔之不急。小星娟想着，对付这样的人，一定要慎而再慎，切不可有半点疏忽的地方。她捏笔在手，沉思半晌，这才写下了这样一首诗。诗曰：
天宇原为万物家，相添冷暖自生发。
递交昼夜成千古，轮去阴阳写夏华。
家道贫寒心尤暖，出生低下己平安。
金屋纵有千千万，心事扬镳走它乡。
很显然，小星娟的这首诗是在告诉这位公子，世界是大家的，自己虽说低贱贫寒，也不愿意去享受那宫中的富贵生活；因为自己的志愿与公子的志愿不同，所以只得各处一方。这便明确地告诉了公子，两个人只能是：“心事扬镳走它乡”的关系，是不能在一起的。换一句话来说，也就是说，两人之间是不能成为夫妻的。台上台下的人们，看了小星娟的这首诗，都认为这是一首言正理顺的好诗，是无可厚非的。公子见了，觉得这首诗写得在理。它真实地写出了青年男女之间要成为婚姻关系的实际心理。青年男女，如果志趣不投，何以成为和谐美满的夫妻呢？所以，公子也不愠不怒，向四下施了一个拱手的大礼，来到小星娟的座前，要了纸笔，一挥而就，写下八个大字，姗姗地迈着八字步伐走了。这八个大字是；
天道天下，和顺和谐。
在场的人们，看了如此气度的八个大字，个个目瞪口呆，几乎都要高呼“万岁”起来了。但是，又不敢肯定他的真实身份，所以话到嘴边又不敢喊出口。这件事过了几天，人们才从暗中打听到，此人正是当朝天子，为了避人耳目，有意作了一番微服私访。这是后话。这才叫做：
真人不露像，露像不真人。
在场的人们惊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这时，一个粗布褴衫的人，怯怯地走上了台。他腼腆地瞅了一下台上台下，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但是，手和脚还是不听使唤似的，总是有一点不断地抖动着。人们见了他这样的情形，无不为他捏了一把汗。然而，他的对句却有几分不凡的地方。他的对句是：
垄茔垒土地圣坡。
这样的对句，虽说没有富丽堂皇的外表，却有几分淡雅的情趣。句子中巧妙地采用了“地圣”来赞美美人儿小星娟，又用“垒土”明白地指出，即使是美人儿，也是一位有血有肉，与人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凡人。所以，当他的对句一经挂出，人们吟哦再三之后，也都暗暗叫绝；就是美人儿小星娟看了，也都有几分欣喜之情。
然而，美人儿虽说有几分心动，但还是觉得有不如意的地方；于是，她也和先前一样，不过不是写诗，而是写下了一首小词。词曰：
天也地也万物也，你也我也其中也。
天地相生相绝，万物犹近也别。
美人儿小星娟在这首小词中，不但暗破了褴衫人对句的意思，而且还表示了她自己与褴衫人的关系是相别相分的。换一句话来说，美人儿与褴衫人是有缘无分的。大家看了美人儿的这首小词，也都认为，他们两人的关系也确实如此。同样，褴衫人也觉得美人儿的说法是对的，所以也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好事总是这样，总有那么多的曲曲折折．这不，四位筛选出来的才人都无人中选，也都一个一个地退下了台。
这时，台上台下的人们也都蹊跷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有不解地暗自叹息起来：这么大的世界，难道就找不出一个能够配得上这美人儿的才子么？正在大家暗自发问的时候，一个衣着褴褛的不速之客走上了台。问他，他说他也是来对对子相亲的，也想成为这美人儿的如意郎君，也想成为这史府的乘龙快婿。这不速之客，没有经过第一、第二道程序，本来没有面人面试的资格。但是，事到如今，不但是在坐的人，就连美人儿小星娟也想看一看这样一位特殊的不速之客。这就叫做：
良才纵有各非凡，相对点拨已不当。
退却红粉无知己，不速之客破天荒。
要知这位不速之客对的对子如何，能否成为这美人儿的如意郎君，请看下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