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鸦不反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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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做多了,总有撞破的时候。这天,艾广元多日不见唐素了,想去她家一叙旧情。

    他刚到周寡妇家门口,就发现小丫一个人在院子里玩,“你妈呢?”小丫向屋里呶呶嘴,用手指了指。艾广元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唐素的卧室走去,他以为唐素病了,大白天的门还关得这么紧。他一推竟然没有推开,便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这时他听到里面一阵  的声音,伴随着惊慌和忙乱。

    “没什么。”唐素在里面应声答道,“睡一觉就好了,你走吧!”艾广元越发感到奇怪,往常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这个女人总是像胶一样粘住他,现在怎么了?这时小丫走过来,朝门内嚷着,“娘,我要吃糖,春伯伯,我要吃糖!”。

    “什么?春伯伯?”

    “春伯伯这几天总是给我糖吃,他和娘在里面。”八岁的小丫口齿异常清晰。

    门“吱”得一声打开了,唐素早已经听到了小丫说的话。她一把抓过小丫的手臂,使劲拧了一把,“叫你嘴快!叫你嘴快!”。小丫就咧开嘴,鬼哭狼嚎起来。这时屋里面的那个人见无处可躲,那么大个,钻到床底下也容易被人看到。他就干脆整理好衣服,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示威一样地在艾广元面前走过。

    “你?”艾广元手指着周寡妇,“你这个贱人!”他上前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蓦地一把抓住刚要溜走的春蛋子,鄙夷地对他说:“你倒真会来填补啊!”一个拳头就打了过去,春蛋子的脸登时青一块紫一块的,他急忙双手护住了头脸,嘴里不住地说着:“你吃着碗里的还得看着锅里的,许你跟她好,就不许我跟她好啊!许你吃菜不许我喝汤啊!她想跟谁好就跟谁好,你凭什么打我?!”看他年纪大了不经打。艾广元倒没有再打下去。

    他回头再看唐素,早已经咧着嘴在那爹呀娘呀的干嚎了。

    要不是今天回来无意中撞见,他一定还蒙在鼓里,并且心里还感觉愧对于她。

    而其实他真正愧对的是他的妻子骆英。

    娶妻三年了,他被唐素“痴”缠着,要不是母亲生病,强迫他留下,他跟骆英之间还是非常得疏远!这些天跟骆英在一起的日子,他时常充满着对唐素的内疚和不安。但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而且大错特错了!

    一股被愚弄的感觉袭上心头,他沉下脸,冷冷地对唐素道:“你这个骚女人,难道这十多年来,你对我一直是虚情假义?”

    唐素未置可否,“你有老婆,不许我有汉子?”

    艾广元的心渐渐冷了下来,他不禁想到,在他和骆英成亲之前,这个骚寡妇或者对他还真有一番情意,但是自从他成亲之后,这个女人的心里就盛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了!这个老娘们水性杨花的个性早就已经完全暴露出来了!只是他太傻,没有发觉这其中的变化。

    艾广元想到这十多年对她的付出,不由得心酸,青春最好的年华给了她,这个有两个孩子的寡妇。那时的他完全被她的魅力所迷惑,根本没有考虑她对他的心意是不是真的。甚至他找了姑娘成亲了,新婚之夜还为她守身如玉。没想到就这几天的功夫,却逮到了她与春蛋子这个老光棍通奸的事实。自己这几天在家陪着生病的母亲,跟骆英走得近了,两人才真正过得像个夫妻一样,但他心里却是实实在在对唐素生出一份愧疚的,这不今天就对骆英找个借口出来看她了。没想到,却看到了一幅如此不堪的画面。

    艾广元牙齿咬得格格响,心里面对唐素的那份愧疚和爱怜全部化成了恨意和鄙薄。“贱货,以后别叫我当家的,你当家的有几个你自己知道!以后别再找我!”

    他余怒未消地对周寡妇说道,“还有,小丫是不是我的种?”

    唐素这下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回道,“你----觉----得----呢?你觉得是就是,觉得不是就不是了!”

    这下轮到艾广元感到为难了。他想起那段日子跟唐素腻在一起,就是别人也没有那个机会呀!看来小丫是他艾广元的种没有错。

    “那小丫我带走,省得她在这里碍你的眼!”

    “随便!我稀罕白替你养闺女?”周寡妇有她自己的想法,让小丫跟他们一起生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转悠,提醒他们自己的存在。而这边秋生已经长成少年,略懂人事,过两年该说亲事了。春生也已经变懂事了。要是让小丫留在自己身边,将来给两个儿子说亲都是个麻烦事,谁家愿意把好好的闺女嫁给一个名声不好听的养过私生女的寡妇做儿媳呢?

    唐素是有着这些打算的,所以她根本不屑于艾广元提出要带走小丫的话。现在事情说开了。小丫,没有什么选择,只得跟着亲爹到了他的家。

    骆英见丈夫气乎乎地从寡妇家回来,还领着个小丫,心里不由得一动。暗自想到:“这次去那老狐狸精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等到广元跟她大致说了一下情形,她却哭笑不得起来。自己这几年被那寡妇害得形同一人,多亏了婆婆时常安慰她,娘儿俩个一起议论那个寡妇如何如何不正经,如何如何风骚,勾引得自家丈夫魂不守舍的。日子倒也是慢慢打发去。没承想,丈夫这回是自愿回来了。虽然是带了个拖油瓶,但是总比让她呆在那个寡妇身边时常让他挂念好。

    她非常高兴地赶紧去婆婆的屋里,跟她说广元回来了,是真正地回来了。

    婆婆一听当然极为高兴,婆媳俩个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不久,艾老太太离开了人世。艾老太太走得很坦然,艾广元哭得很伤心。他后悔没有早一点听老母亲的话,被那寡妇迷了这么多年。

    骆英是真正的伤心,这个一直疼爱她的婆婆是她在艾家生活的精神支柱,现在她走了,所幸,丈夫的心跟着身体一同回来了。

    不久,骆英诞下一个男孩子,他大大的耳朵看起来非常有福气,可能以后会大富大贵,就取名叫大可。随后,二可三可相继出生了,他们的女儿二丫也出生了。

    他们对小丫疼爱有加,毕竟她生母不在身边,也够可怜的,善良厚道的骆英于是加倍地对她好。家里好吃的好用的都先由着她吃由着她用,没有让她受半点委屈。因此小丫出落得白净美丽,细皮嫩肉的。才十八岁,就有不少人登门求亲了。

    他们帮她物色了一个会画画的文艺青年,他在邻近的镇子上的办事处做文书。时间已经到了一九六零年左右,那时的人们,只要找到一个有份稳定工作的人做丈夫,就感觉是很荣誉的事,何况这青年还会画画,有文艺细胞呢!

    艾广元夫妇和小丫对此男子非常满意,于是选择良辰吉日,把婚事办了。

    骆英把当初自己的陪嫁,那副骆老太太特意送给她的古玉镯,她父亲骆曾福和母亲定情的古玉镯,从箱子底取出来,送给小丫。她又把当初母亲给她做的实木箱柜一套,找人用油漆粉刷一新,送给小丫做嫁妆。那时,他们家因为孩子多,入不敷出的,实在拿不出更多更好的东西来送给她了。她把家里最好的,都给了小丫。她不想让别人说闲话,说她这个后母的坏话。但是后母最难当,这是千真万确的。这么多年,她毫不计较,尽心尽力地替周寡妇抚养她的女儿,没想到,到头来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这时的周寡妇已经老了,这些年她一直没有孤单过。自从周老太太死之后,秋生和春生陆续成了家,家中的田产和牲畜早已经被公家分掉了,她还挂着个“地主婆”的帽子,加上作风问题,她在村里是很出名了。但名声并不影响她的个人生活,村里的闲汉也多,她不缺男人来陪,除了春蛋子还有二麻子和拐子等等,他们跟她都有不止一次的身体上的亲密接触。总之,周寡妇的个人生活并不寂寞,倒是很丰富多彩的。这时,她的两个儿子秋生和春生成家之后,早已经跟她分开过日子了,她也落得个耳目清静。

    现在,她彻底地老了,老得没有男人来找她了。她的老常客春蛋子已经生病死掉了。村里的年青一些的闲汉们,谁会找一个牙都快没的老太婆呢!

    但她并不闲着,她想尽一切办法让小丫回到她身边来。两个儿子虽然讨厌她跟那些男人传出的风言风语,但是考虑到她守寡多年抚育他们的恩情,对她都很孝顺,她要什么他们都满足她。但是儿子毕竟不像女儿那么贴心,再说她只有小丫这一个亲生的女儿,怎么让她回到自己身边成为她最大的心病。

    于是,她在小丫成亲前就托秋生和春生悄悄地把小丫叫到家里,给她做好吃的好喝的,把家里珍藏的银饰拿给她。然后支开别人,跟小丫诉诉思念的苦。小丫一开始对她有抗拒,但是时间一久,也耐不住这糖衣炮弹的攻势。毕竟周家的家境比艾家好一些,在这里,周寡妇又把前情往事,颠倒黑白地对她一说,使她对亲生父亲和后母产生了误解,以为是他们让她的亲娘孤苦如此。于是在心里就对他们产生了了一层隔膜。周寡妇见这招非常见效,就加紧攻势,隔三岔五就悄悄把小丫叫到自己家里,给她做好吃的好喝的,说说话儿。终于,小丫私下叫她娘了。

    这声娘唤得周寡妇唐素热泪盈眶,苦心没有白费,她心中生出一份窃喜。“跟我斗?没门!女儿还是我的,你们两个傻货替我养了那么多年,她还不是老老实实地给我叫娘?!”

    尽管艾广元夫妇把家里最好的都给了小丫,但是小丫的心里对他们已经有了隔膜,她有事也不爱跟骆英说了,没事就爱到她亲娘那儿玩。

    这事渐渐地被艾广元夫妇知道了,脾气火爆的艾广元也没怎么责难她,毕竟母女连心,他也理解这事。

    没想到,小丫结婚后,竟然跟周寡妇联系得越发紧密。逢年过节地必先到那儿去,而这边,却渐渐地不来了。骆英倒是并没有说什么,艾广元却忍无可忍了,自己养大的女儿竟然是只白眼狼!他怒不可遏,在小丫终于来他家里时,他把小丫大骂了一顿。大意是小丫不知好歹,不分是非等等。翅膀已经硬了的小丫不吃他这一套了,根本不买他的帐,反正她有个亲娘在那边等着去疼她爱她,抚养她长大的亲爹后娘算什么?!

    小丫自此跟艾广元一家断了联系,一直没有往来。

    最后,艾广元活到八十六岁,没有什么病痛,只是吃不下饭,眼看一日日瘦下去。大可他们给他挂了生理盐水,维持了几天,最后他死去了。

    直到最后一刻,小丫都没有来探望过抚养她长大,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的亲生父亲。都没有来探望过抚养她长大,把祖传珍贵玉镯送给她作陪嫁的后娘。

    自古“羊羔跪乳乌鸦反哺”的为人之礼,到小丫这里却嗄然而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