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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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地雷在一块儿的,还有两个家伙,穿着灰布衣服,蹬着沾满白灰的胶鞋,一身农民工打扮。“这是你雇的民工?”田蒙问地雷。

    “什么民工,”地雷赶忙把他拉一旁,说,“别瞎说,这是我的伙伴。”

    “哦,盗墓伙伴,怎么样,有收获没有?”

    地雷砸砸嘴巴,说:“还没去石堆墓。上哪儿,我送你。”

    “你还有车?”田蒙惊奇。

    “废话,没车怎么运文物。”领着田蒙七拐八拐,进入一条停着许多车辆的小巷子,钻进一辆长安小面包。这车破旧的可以,剥漆,松垮的车门和破烂的座位,车上还散发着汗臭。两个民工模样的家伙挤进后排。

    地雷扑通扑通的把面包开到马路上。“登了几座山峰了?”问田蒙。

    “才刚起步,你呢,盗了几个墓了?”

    地雷扳着指头数,说:“不少,可一直没找到特值钱的东西。”

    “没碰到什么怪物啊,比如千年妖精,万年王八之类的?”

    “王你个头,看小说看多了你,”地雷说,“盗墓其实是一件挺枯燥的事儿,每天黑灯瞎火的挖,满身臭泥,运气好的话,能摸着一两个碗罐,运气不好,球都没一个。”

    “啥时候回攀枝花?”

    “说不好,你打算去哪儿?”

    “去喀纳斯玩一趟,完了去登卓奥友山峰。”

    “卓奥友在哪儿?”

    “西藏,靠近尼泊尔。”

    地雷眼睛一亮,说:“那儿该有个什么绒布寺吧?”

    “你乍知道的?”

    “听说宝贝不少,”地雷说,“不知道……”

    “少来了你,那全是国家级的宝物,任拿一件,都够杀头的罪。”

    那俩民工突然拍着肩膀,叫地雷停车。他俩都操着陕北口音。“什么事?”田蒙问地雷。

    “吃饭,”地雷说,“我们从于田一路开车过来的,本来到机场接人,可人没接到。两天没吃饭了。”

    “你从于田过来,就开的这破车?”

    “对啊,”地雷说,“厉害吧。”他们下车走进一家羊肉馆子。那两个民工家伙一进馆子就问有羊肉泡膜吗。地雷说:“操,吃个鸟泡膜,这是新疆,老板,四碗拉面,两笼羊肉包子。”

    田蒙忍住笑,低声对地雷说:“那俩人呆头呆脑的,适合盗墓吗?”

    “你以为盗墓是机灵人干的吗?要的就是苦力。”

    见这家伙掏出一堆皱巴巴的小钞票数了又数,估计正为钱发愁呢。田蒙要了半箱啤酒,一条烟,自己拿了一包,剩下的都给地雷。

    “行,”地雷说,“你小子在喀什还这么嚣张,傍上大款了?”

    田蒙说:“差不多吧,拉到了商业赞助,地雷,不如改行登山吧,盗墓能拉商业赞助吗。”

    “小声点,”地雷四处瞅瞅,说,“嚷嚷什么呢,”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张地图,也是皱巴巴脏兮兮的,平摊在饭桌上,低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地雷说:“了解喀什的历史吗?”

    田蒙摇摇头。

    地雷说:“那就好办了,听我给你胡掰吧。从八世纪到十世纪,喀什这儿,是一个独立的王国,叫喀拉汗国,咱们中国古书上管它叫黑汗王朝,这个该知道吧。汗国的东面是回鹘人的高昌国,西南是伊斯兰教塔吉克人的萨曼王朝,后来喀拉汗国灭掉了萨曼王朝。定都就在这儿,古书上管它叫奥尔达坎特。”

    “那又怎么样?”

    “后来喀拉汗分裂成了东喀拉汗和西喀拉汗,分别被辽国和蒙古人给灭掉。蒙古人的习惯你知道,灭种屠城,所以,奥尔达坎特从地图和历史上消失了。喀拉汗国笃信伊斯兰教,同当时的阿拉伯帝国有商贸往来,因此王室攒了不少珠宝。传说蒙古人打来的时候,奥尔达坎特人把他们的珍宝全都埋到了地下。这批宝物,随着岁月的流逝,荒漠的湮没,再没人知道在哪儿。”

    “瞧你这样儿,是不是被你给找到了?”

    地雷看看左右,说:“小子,这批宝藏富可敌国,我要发财了。”

    “你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么?”地雷说,“这就是我来喀什的目的。在这儿呢,”他手指向地图一指,“距离喀什东北200公里,快到帕米尔高原了,就这儿,我的判断没错,这就是奥尔达坎特古城。”

    “这儿现在是什么地方?”

    “荒无人烟。”他低声说,“就是他娘的人手不够。”

    “那先恭喜你了。”

    地雷自称在大学学的就是考古,尽管没毕成业;想必他在考古方面,也许是有些才华的。这个专业跟古董一样,时间越长越厉害。地雷盗墓也有十多年历史,经验肯定不是问题。看来也要转运了。

    “有钱没有,”地雷说,“借我点,看看能不能在当地收买几个苦力陪我们去那鬼地方。”

    “我只有两千块现金。这点钱能收买到吗?”

    “当然,这地儿人穷。成,以后加倍还你。”

    “你还打算大张旗鼓的去盗墓啊?”

    “那可不乍地,”地雷说,“我认识一个陕西来的家伙,就是来机场没接到的这人;这人神通广大,能办理到合法的考古挖掘手续,怎么样,厉害吧?”

    田蒙点点头:“厉害。”

    “来,喝酒,”地雷呼噜刨几口拉面,抓起酒瓶子与田蒙光当的碰瓶。

    “你跑于田去干嘛?”

    “那儿有座克阿瓦提古城,是汉朝于阗国的都城;古城在玉龙喀什河西岸,不过那儿比遗迹更值钱的是河床里的玉石,和田玉,听说还有羊脂白玉石,想去弄几块玉来着,操,挖玉的人太多,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地雷说着,搓着手,说:“晚上找家网吧,玩两把帝国?”

    “我下午就得走了,回攀枝花再聚吧。”

    “真扫兴。”

    ※※※

    与方文丽同行的,除了张冬,还有一个30多岁的哈尔滨女律师,这次开会她认识的。一上飞机,田蒙就有些后悔这趟喀纳斯之旅。张冬明显表现出对自己的敌意。女人喜欢男人们为她争风吃醋,也许这正是方文丽乐于看到的。

    方文丽说好久没给自己放假了,难得来一趟新疆,索性玩个够。

    田蒙说,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是啊,”方文丽说,“你现在是无业游民。”

    “也许我该重新找份工作,”田蒙说,“总不能坐吃山空,靠施舍过日子。”

    “也许。”

    没有在乌鲁木齐停留,转乘去喀纳斯的飞机。因为还要转回乌鲁木齐,所以他们把大部分行李都寄存在飞机场。

    一个小时后,抵达了布尔津县城。在这儿住一晚,明天去喀纳斯景区。哈尔滨女律师带着一本新疆自助旅游手册,对他们说,手册上说布尔津的烤鱼还不错,不如咱们晚上就去吃这个。

    三人说行。

    这县城修的很漂亮,基本都是新盖的房子和宾馆,感觉很清爽,全沾喀纳斯旅游的光,发展迅猛。晚上去烧烤夜市。四人很失望。烤鱼不好吃,没有鱼的鲜味了,而且都不是活鱼,价格也特别贵。摊主向他们推荐说,要不尝尝烤狗鱼和五道黑。

    方文丽饶有兴趣的问摊主什么是五道黑,摊主说,都是咱们额尔齐斯河里的鱼。

    wWw.哦,原来是鱼的名字,方文丽颇失望,还以为是什么特别的烤鱼方法呢。狗鱼和五道黑价格更贵,味道也不乍地。对田蒙他们四川来的人来说,似乎四川之外的其他小吃,都无法用美味来形容。

    哈尔滨女律师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第二还没亮就出发去景区。景区距离布尔津150公里,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田蒙躺在大巴座位上正睡的香时,前排的方文丽突然拉开车窗呕吐。

    “怎么了?”田蒙吃惊问。

    “不知怎么搞的,晕车,”方文丽说。

    张冬从包里拿出晕车药,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方文丽。吃完药后她半躺在座位上。

    经常开车的人也会晕车啊,田蒙想。

    天渐渐亮了,车窗外出现碧蓝的湖水,成片的白桦林,看上去景致还不错。哈尔滨女律师翻开自助手册,念一段给他们听:这里是我国唯一的南西伯利亚区系动植物分布区,有落叶松、红松、云杉、冷等珍贵树种和众多的桦树林。

    大巴经过了卧龙湾、月亮湾和神仙湾,停在了神仙湾边的停车场。下车后方文丽马上好多了。换乘景区大巴进入景区。导游先给他们安排住宿。是小木屋,感觉很好;田蒙和张冬一间。

    WWW.soudu.org  安顿好之后,去湖边游艇坐船。可能是徒步习惯的缘故,田蒙本想绕着湖边行走,钻钻森林什么的,但见他们三个都同意去乘游艇,只得作罢。

    一个小时的湖里游很快就结束,导游催促着赶紧去边境。方文丽觉得挺扫兴,还没在湖里找到感觉呢。去边境的人不多,只有三分之一,导游重新找了两辆小车。一路上仍然是成片的白桦林,哈尔滨女律师说到的红松云杉没怎么看见。不过说实话,这些白桦林的确非常壮观,游客们照了不少照片。车开到白哈巴边防站,众人到界碑上留个念,算是不妄此行。

    回到山庄,才下午4点过,导游告诉大家:这一天的旅游项目已完,明天去观鱼亭,8点早饭,9点出发,大家记得哈。

    吃完晚饭,他们沿着湖边散步,方文丽说,要能在湖边拥有一间自己的小木屋,黄昏,和心爱的人一起散步,是多么美好和惬意的一件事情。

    哈尔滨女律师跟她附耳几句,两个女人格格笑着。方文丽侧头看看田蒙和张冬。张冬一脸阴沉。

    晚上睡湖边的小木屋。温度挺低;木屋里有一个炉子,张冬把炉火点燃。光影在木头墙壁上翩迁起舞。忽然他说:“你觉得方文丽这姑娘怎么样?”

    田蒙愕然说:“挺好的。”

    张冬摇摇头:“不怎么样,自私,懒惰,贪图享受,脾气也不算好。可我就是搞不懂,我堂堂一个华西医大的高才生,成都协和医院的外科医生,竟然被这小丫头迷倒。我真是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田蒙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喜欢她吗?”张冬说。

    田蒙想了想,说:“你没必要知道。”

    张冬突然一把抓他衣领,瞪着他,热气喷到田蒙的脸上,说:“狗杂种,她喜欢你,你这家伙,难道丝毫不知情么。”

    田蒙浑身一颤。吃力的说:“你是说真的?”

    张冬松开他衣领,说:“你说呢。”回到铺位上,点燃一枝烟,又扔给田蒙一枝。气喘吁吁的抽烟。恨恨的瞧着田蒙。“该死的,”忍不住咒骂一句,一拳砸在床铺上。

    田蒙心里一片惶恐和茫然。不停的想张冬那句话。他的误会,还是真如他所说?他很不明白。想去那晚离开喀什去慕士塔格峰时她的回答:我跟他什么情感纠葛都没有,没有!懂了吗,蠢的要命,你!

    越想越累,还不如不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