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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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伶牙俐齿的陈雨欣,这会儿却一声不吭,自顾喝酒。田蒙跟她喝酒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可第一次见她一杯接一杯的喝,这么喝不醉才怪;抢过她手中的杯子,低声说:“怎么了你,想把自己灌醉么?”

    陈雨欣说:“没有啊。只是好久没这么痛快喝酒了。”

    田蒙盯着她的脸色,说:“别喝了,回旅社。”扶她起来。才一会儿,她就满嘴酒气。

    “我送你们回去,”方文丽说,“我有车。”

    田蒙奇道:“你开车来新疆的啊?”

    方文丽笑了:“在当地租的车。”转头对张冬说,“你还打算吃吗?”

    “为什么不呢,”张冬说,“一个人吃不见得是坏事。你们先走吧,我自己找得到回去的路。”

    方文丽犹豫片刻,说:“那你小心点。”

    张冬掏出一枝烟点燃,一个人怡然自得的喝啤酒。

    田蒙把陈雨欣扶进车后坐。她半躺在座位上。田蒙干脆把她平躺在座位上,自己坐副驾。“你住哪儿?”田蒙问方文丽。

    “新隆大酒店,你呢?”

    “自助旅行社。”

    “我先送你们回去,然后回去接张冬。那家伙不会也喝醉了吧,他酒量不大,就爱逞能。”

    田蒙笑了笑。

    “她怎么了?”方文丽低声说。

    “谁?”

    “陈雨欣,她好象有心事。”

    田蒙说:“是吗?她喜欢喝酒,你不知道。不过,”田蒙犹豫片刻,说,“……她的确有心事。以为来到新疆她可能会淡忘,但,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她……男朋友不在了。”

    “哦……”她看他一眼。

    “怎么了?”田蒙敏感的问。

    “没怎么,我还以为,没什么。”

    “以为什么?”田蒙问。

    方文丽笑了笑,说:“你知道的。别把自己当傻子哈。”

    两人沉默。快到旅社时,陈雨欣慢慢坐了起来。把车窗打开,拍拍自己的脸,说:“我没喝多少酒……”话还没说完,嗓子就发热。赶紧把头伸出车窗呕吐。吃的羊肉串、喝的酸奶连同胃酸全给吐了出来。

    田蒙赶忙吩咐方文丽停车。两人扶住她。吐完之后,陈雨欣的精神倒好了许多,看着两人微微一笑,说:“我还没喝够呢,不如再回去。”

    田蒙知道这丫头属于吐了喝喝了吐的那种。喝一个通宵都没问题。但方文丽说她有心事,想必也是不假。女人看女人的眼光通常都很准。

    说实话,一个女孩子在大街上醉酒的确很不雅观。买了瓶矿泉水递给陈雨欣。

    方文丽笑说:“改天吧,我请你们喝个够。上车。”

    送他们到旅社下车。“明天给我电话,”方文丽说。

    目送方文丽的远去。陈雨欣说:“她来喀什干什么?”

    “她来开会,”田蒙说。

    陈雨欣说:“早叫你回旅社不听,我这人见酒如见命,你知道的。真不想喝吐,糗死人了,都怪你。”说着,径直走进旅社。

    ※※※

    翌日,夏旺赶到了喀什。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今后他们的登山费用将由GORE-TEX(R)品牌公司赞助。这是一家户外运动面料品牌,号称户外运动面料的领袖,专门负责赞助国内的阿尔卑斯式登山小组,而且给他们提供世界顶级的登山装备。国内另外一支阿尔卑斯式登山队刀锋登山队听说了他们这个小组,不日将从成都飞到新疆来观摩他们攀登慕士塔格峰的全过程。

    “真有你的,”田蒙说,“我还以为登山只是我们自己的事。”

    “能筹集更多的登山经费总不见得是坏事,”夏旺说,“所不同的是,我相信我们将是国内甚至世界上最好的登山小组。”

    晚上小项给夏旺接风。田蒙说:“我有两个朋友也在喀什,不如把他们也叫来吧。”

    “当然,”夏旺说。

    田蒙转头看了一眼陈雨欣。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方文丽下午没开会,在酒店睡了一个下午。傍晚直接从酒店赶到了风味餐厅。田蒙问她张冬呢,她说他逛清真寺去了,一会儿来。

    “明天还要开会?”田蒙问。

    “嗯,明天一整天,”她说,“明天怎么了?”

    “明天我们要出发去大本营。”

    “哦,难怪叫我来,这顿大概是告别宴吧?”方文丽说。

    田蒙说:“没啊,我到了大本营给你打电话,你要想来的话,我来接你。”

    “去大本营干什么,看你登山么?”方文丽说。

    田蒙愣了一下,方文丽悄悄又对他说:“吃完饭咱俩出去走走。”说着,冲他眨眨眼睛。

    大伙儿举杯。小项给他们办完边防证后,带来两个同事,也都是小伙子,见在座的还有两个美女,眼睛一亮,冲夏旺嚷道:“这二位美女哪儿的,给咱介绍介绍啊,夏大哥。”

    夏旺说:“吃你们的饭,哪儿那么多话。”

    张冬还没来。方文丽给他打电话,他没接。“不理他了,咱们吃,”她对田蒙说,“可能没想到你会在新疆出现,所以没有心理准备。”

    听到这话,田蒙不由得手腕一颤。方文丽意识自己说漏了嘴,赶忙端酒杯向夏旺敬酒:“夏大哥,我敬你。”

    夏旺很客气的说:“谢谢。我以茶代酒,见谅。”

    陈雨欣坐在夏旺的旁边,吃菜喝酒,脸蛋红扑扑的,明波流慧,顾盼生辉。田蒙不时看她一眼。她向在坐敬酒,她的微笑,让田蒙稍微松了口气。她戴着他送她的巴基斯坦彩色手镯,很扎眼。

    吃过饭,田蒙送方文丽回酒店。“路上走走吧,”她说。

    他们顺着马路慢慢走。喀什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烤羊肉串,淡蓝色的烟雾映着烤肉的香味四处飘散着;方文丽说:“喀什的姑娘真漂亮,大眼睛,高鼻梁。以前在电视看见维族姑娘时,总觉得她们的妆化得太浓太艳,可真正见着了,你才觉得其实电视或者照片的维族姑娘形象无法体现出她们的美来。她们的五官脸型更丰富,饱满,张力十足,而我们呢,没有特点。我都想变成一个维族姑娘了。”

    “可她们身上都有一股膻味哦。”

      方文丽笑着看他:“你怎么知道?”

    田蒙说,“常年吃羊肉,当然有的了……”

    方文丽说:“才不是呢,瞎说。你有没有注意到,喀什挺矛盾的,它很明显的分城了新老两个城区。新城区有宽敞的街道、时髦的商店,有温州人建起的商业街,热热闹闹地卖着国产名牌。可在依斯坦布依街区,你可以看到阳光里闲聊的留着花白胡子的维族老人,在菜摊上买菜的蒙着色彩鲜艳的头巾的维族妇女,在店前打磨铜器的老铜匠和制作木器的小伙子。好像土耳其老电影里的场景一样。这感觉比新城好。”

    侧头看他一眼:“怎么不说话?”

    “你真的是学法律的?”

    “对啊,怎么了?”

    “讲话好有艺术性,”田蒙说,“差点以为你是搞民俗研究的。”

    方文丽笑着推了他一下:“少贫嘴。”

    过了一会儿,她问:“她男朋友怎么了?”

    田蒙说:“谁?陈雨欣?”

    “对啊,你以为我在说谁?”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登山中出了事,具体怎么情况,我从来没问。”

    方文丽说:“去年我们在攀枝花吃烧烤时,她还聊起过他;真没想到――”说着,看田蒙一眼。

    “是啊,”田蒙感叹道,“这也是她为什么来到新疆的原因。”

    “和你一样。”

    田蒙愣了片刻。方文丽接着说:“都是因为某人的失去而选择登山。

    田蒙沉默了。

    方文丽停住脚步,说:“真的挺佩服你们。我要是听说某个熟悉的人因为某个原因死了,我一定离这个原因远远的。就比如登山。可你们不。前赴后继,跟战场上冲锋一样。”

    “能问你个问题吗?”田蒙突然脸色变得凝重。

    “什么问题?”

    “想念田亮吗?”

    “干嘛问这个问题,”她说,“当然,有时候挺怀念那家伙的。”

    “其实我始终都有点不明白,”田蒙说,“那医生各方面都比我优秀,你为什么……”

    方文丽打断他的话:“这是我的问题,跟你没有关系,别再提起,好吗?”

    田蒙很平静的望着她,说:“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不是田亮,你要搞清楚。”

    方wWw.文丽微微变色,说:“你觉得我只是在你的身上找寻田亮的影子,寻求心灵的慰籍吗?”

    “难道不是吗?”

    方文丽招了一辆出租车来。打开车门,弯腰钻进车内。田蒙抓住车门,说:“你干嘛不肯承认自己呢?活在过去的不是我们,而是你,方文丽,醒醒吧,那家伙死了都快一年了。”

    方文丽说:“你这混蛋,胡说些什么。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跟他什么情感纠葛都没有,没有!懂了吗,蠢的要命,你!”吩咐司机开车。

    田蒙松开车门,看着出租车消失;呆呆地愣在当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