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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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醒来时,见崔军靠着睡袋,缩成了一团。手脚冰凉。赶忙摇醒他,说:“怎么不叫醒我?”

    崔军说:“搞忘了。”

    田蒙知道他是好心,颇是感动,赶忙从睡袋里钻出来。崔军把冲锋衣脱给他,使劲搓了措手脚,然后钻进睡袋。

    田蒙把收音机的耳塞戴上。慢慢调台。雪还在下,似乎小了许多;雪层压住了外帐。这样更好,能够更严实的把风挡在帐篷外。风浪却是依然不减,即便塞着耳塞,也听得令人心惊肉跳。

    收不到电台。令人沮丧的滋滋杂音,像是堵住耳朵的盲点。等待天亮的漫长。最纯粹的黑暗。看了看手机时间,已是后半夜。

    又冷又困又饿。真不知道自己刚才蜷缩在睡袋是怎么样睡着的。不过他们留下的高山帐篷性能真不错,防寒防潮,没这东西,他和崔军只怕真挨不过这个夜晚。

    崔军发出细微匀致的鼾声。看来他是困极了。这个退伍兵本该躺在家里温暖的被窝里,此刻却陪着他一块受罪。感动和感激都无法形容田蒙对他的心情。

    他不是英雄谁还是?

    和他一样,也没叫醒他。像狗一样蜷缩着身躯,幸亏自己带着防潮垫,真是起了大作用。搓着手,搓着胳膊,直到觉得累了。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醒来时天刚擦亮。一爬起来,就觉得头沉手麻,打喷嚏。不敢大意,吞下wWw.几片感冒灵。崔军也醒了。稍微拉开帐篷拉链向外迅速看了一眼。雪花立刻飘了几粒进来。

    吹来的风寒冷如刀。

    赶紧又拉上。“怎么办?”崔军说,“难道一直在这里等待救援?”

    田蒙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或许等待就是最好的主意。两个人的身体都发僵,亟需补充热量。田蒙倒是带了煤油炉,煤油还有,只有等到风雪小些,他们再换气。

    天光渐白,他们面前出现一个白色的世界。对田蒙这个南方人来说,这样的景色,无疑是迷人的。他穿上登山靴和冲锋衣,把风帽扣到脑袋上。“我出去瞧瞧,”对崔军说。

    “别走远了。”

    片片雪花飘落。能见度依然很差,看不清岗什卡山峰在哪儿。不远处的斜坡上的雪被风吹吹落,露出黄褐色的岩石。整个天地就像一个滴着水的大奶油布丁。

    雪层比预计的要薄,刚刚淹没脚背。田蒙知道这里岩石极多,规则不一,极易摔倒;慢吞吞的挪动脚步。突然见东面停着一辆越野吉普,身上覆盖着雪,像披了一件雪地迷彩衣。又惊又喜,走到吉普车跟前。

    车子似乎完好无损。田蒙只是有些不解。这里物资不少,他们怎么没有留人在大本营看守呢?

    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帐篷,把这消息告诉崔军。崔军一听,立刻穿上鞋跳出帐篷。

    擦去吉普车窗上的雾雪,向车厢里看了看,又趴在雪地里,查看车子的发动机。回到帐篷对田蒙说:“车子应该没有问题,可是没有钥匙,再说路不通,就算有钥匙也没用。”

    田蒙知道他说的没错,可眼前明明出现了逃生工具却无法使用,这感觉真是糟糕透顶。倒是这一点可以肯定了,夏旺的登山队果然被困在了山上。

    手机和对讲机都不通。

    田蒙从背包里取出自己带来的帐篷。挨着主帐篷,把它搭建起来。崔军给他打下手。这也是铝合金帐杆,连地钉都是铝合金的,帐底,内帐,外帐均由防风雨性能极好的聚酯织物制成,可谓装备精良。两人以极快的速度把雪刨开,把铝合金地钉结合较低的防风绳牢固地固定在地上。两顶帐篷相互紧紧挨着。

    田蒙把煤油炉搬进小帐篷,取出炊具,他的煤油只够坚持3个小时,他必须数着时间点用。水壶的水也不多了。他把姜片、鸡汤罐头、和麦片粥放到一块儿煮,没加水,看上去粘糊糊的。崔军问他这是什么,田蒙说:在网上看的,说是可以高山御寒。

    “是吗,那我得吃点,”崔军尝了尝,笑说,“味道不错。WWW.soudu.org”

    两人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吃完早饭。补充完热量,自觉精神好了许多。

    田蒙在雪地里小跑一会儿,回到帐篷,对崔军说:他从网上查阅到:从BC大本营出发,沿左侧山坡小土道行进约30分钟向左横切上山,再走30分钟到达一个垭口处。垭口右手有草坡缓缓向北延伸,坡度大概在15度-20度之间,走到变陡时再稍向右绕过前面山包继续向北,翻上一段20度草石混合坡约10分钟,到达一处较平坦的草坡,这里就是通常的C1营地。这段路程负重行军需要花费2个小时。

    从C1去C2的路要横穿数到碎石山脊,碎石山脊和山脊之间形成的沟,上浅下深,有时差5米距离坡度却差很大,这是一段非常危险的路程,误差几米,就会很可能向下走到冰川主河谷去,送掉性命。翻过数道东西走向山梁后,再最后一道山梁垭口横切到对面山脊,成南北走向。山脊尽头就是通常的C2营地,海拔4500米。这段路程需要一天时间。

    这就是通常所说的攀登岗什卡山峰的传统路线。冬季登山,危险系数大了一倍以上,想必夏旺肯定选择的是这条线路。

    “你到底想说什么?”崔军问。

    田蒙停顿了片刻,说:“他们在上面等待救援。”

    “你想上去?”

    田蒙又犹豫了一会儿,说:“实话不相瞒,我那朋友叫夏旺,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登山运动员,按理说一天的行军路程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们没有下撤出来,我想,肯定是遇到了非常大的麻烦。要么有人摔断了腿,甚至更糟糕,陷入了冰盖区的冰缝之中,或者走入了冰川主河谷。”

    崔军断然拒绝他的想法:“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里呆着。”

    “我只是想上到C2营地看看。两个小时的路程,不算什么难事。”田蒙稍微拉开拉链向外看了看,说,“你看,风力一直没有变化,想必今天之内,应该能保持住。我想,C2营地可能还有食物、水和其他保暖衣物,正好也给咱们补充补充。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他们留下的对讲机,这样就能判断出他们的方位了。我带来的食物只够维持到明天的。要是明天救援队没赶来怎么办?难道等到饿的没力气了才去C2吗?咱们得提早行动。”

    “那也不行,”崔军也看了看外面的风雪,说,“你在拿生命开玩笑。”

    “生命有时候是需要冒险的,”田蒙说。说出这句话时,连自己都吃了一惊。

    他为什么不害怕?是因为他对自己通过这段来回4个小时的路程很有把握。要不他那么刻苦的训练体能干什么?

    崔军仍然拒绝:“大本营都没有食物和水,C2肯定也没有。别想了,就呆在这儿。”他凝视着田蒙,又说,“你脸色不好,很苍白。”

    田蒙只得作罢。

    ※※※

    又过了一夜,救援队仍然没有来。雪似乎减弱了,但风力在增加,吹得内帐和外帐呼拉拉响了一整夜。田蒙的感觉不妙,他的关节冷得开始隐隐作疼。气温在下降。地席和防潮垫似乎开始失效了,千万支针正顺着小腿扎上来。在睡袋外的人没法再躺着睡。到了凌晨6点过,两人都坐了起来。

    崔军不住的摇头叹息:“30公里的路程,即便走路也早走到了,真不知道那些家伙在干什么。”

    “也许公路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得多。”田蒙说,“天一亮,我就上C2营地。来回4个小时,应该没问题。”

    崔军沉默了片刻,说:“我俩一块儿去。”

    “不,你穿的太少,抗不住风雪。”

    “那你多加小心。”

    田蒙点点头。穿上鞋,到另外一个帐篷煮了点麦片粥,给两人补充了点热量。煤油、食物和水都快没有了,希望C2营地能有他们需要的食物和御寒物资。

    另外,他担心的是那个警察小胡。如果他在没有和警队取得联系的情况下就贸然驱车来救他们。肯定会被阻在路上。如果是这样,小胡的处境比他们还糟。

    这不会是救援队迟迟没有到达的原因吧?

    要是这样,他们可就真遇见大麻烦了――没人知道他们在这儿。除非通信及时恢复。

    天亮了。

    田蒙看了看外面。雾茫茫一片,几乎分不清楚东南西北。我不会迷路吧?想。起先以为是雾气弥漫,仔细看去,才知道,除了天空飘下来的雪,还有被风吹起的雪粒子。崔军把对讲机塞给他,说:“这是警用对讲机,有网络支持,通话距离本可以覆盖几十公里。只要他们修好网络,它就有用了。你拿着,随时调试,说不定什么时候它就通了。”

    说完,教田蒙怎么使用它。

    看了看手机,8点一刻。“要是下午3点你还不回来,”崔军说,“我得上来找你。”

    田蒙点点头。这时刻,内心突然涌起一丝害怕。要是在这风雪天迷路的话,也许他会送掉自己的性命。

    颇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留在这里等待其实也没什么不好。C2要是什么都没有的话,那只会更令人沮丧。

    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登山,就面临着这么艰难的抉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