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文和史金铭下了车走上台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迎面墙壁上毛主席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金色的字在红色绒布映衬下更显得熠熠生辉。他们左转来到电梯间乘电梯来到六楼，在办公厅的秘书处见到了李斌。寒暄过后，李斌把他们让到接待室。
“请坐，请坐。您稍等，我去弄点茶来。”李斌说着从接待室柜子里拿出两个印有市政府字样的白瓷盖杯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李秘书，不用了客气了，咱还是赶紧说正事吧！”史金铭并没有坐下，试图阻止李斌的热情招待。
“您别着急，没有那么急。哪有不给客人倒水的，何况您史局长大驾光临。免得到时候说我们待客不周啊。”李斌朝着史金铭笑了笑。
史金铭只好笑着用同样的语气说：“李秘书，那恭敬就不如从命了！”
“您稍等！”李斌说完就出去了。
史金铭无奈坐在沙发上等待着。
大约过了两分钟，李斌拿着暖水瓶和茶叶罐进来，给他们沏好茶就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史局长不等李斌坐稳就说：“李秘书，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您是知道的，刚才也通过电话，您看这个文能不能不发？”
“史局长，您先别着急，让我把事情的过程简单给您介绍一下。外贸局批地申请上报后，谭副市长非常重视，专门找何副市长商量过，他们一致认为外贸局这几年为市里的对外经贸发展作了突出的贡献，为更好适应当前大力促进对外经济贸易发展的形势，树立良好的对外贸易形象，决定把市拟规划为外事区的锦江道的那15亩地批给你们，那块地不仅可以建办公楼，等资金充裕还可以在后面建宿舍楼。可外贸局觉得那块地相对偏僻，认为还是建在市区中心地带更方便些，于是再次提出能否更换为上海路的那片地。可在此之前卫生局已申请用该地建新的市级妇幼保健所。现在文件就在我手里，谭副市长已经审阅过，按常规，文件一经市领导批阅后三天内就要下发。这件事如何操作，我们当秘书的不好多讲。这是小文陪着，我就多说两句。史局长，说好了，咱今天可是哪说哪了。”李斌打起了官腔。
这是谭文第一次以公事的形式与李斌相对，觉得有些不认识他了。李斌今天居高临下的架势，官气十足的做派，与平时在爸爸面前谦恭的举止真是大相径庭，完全不是谭文熟悉的李叔叔的形象。谭文觉得李斌给自己上了生动的一课，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都多么浅薄和不成熟，也终于懂得了苏静所说规则的内涵:要想从事此项游戏，首先要懂得游戏规则，还必须要具备多面性，正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官场就像在大海冲浪，随时都可能在风口浪尖之上，因此不仅要把握平衡，还要懂得随波逐流。
“李秘书，咱就不兜圈子了。我知道这件事很难办，不然就不会和小谭一起来找谭副市长。可巧谭副市长这些时候要下去检查，事不宜迟只能找您商量个办法，我想您绝对会有办法的。”史金铭见风驶舵的本领也不可低估。
李斌说：“这件事不太好办。一则医药局对这块地不仅申请在先，而且还是首次申请用地；二则你局目前已不属于申请用地而是更换用地；三则你局申请用地的用途是盖办公楼，而卫生局建妇幼保健所是属于公益用地，所以这件事很难操作。现在除非把当时批给你局的文撤回来，再按当时日期尽快重新上报一份，申请中注明是上海路这块地，这样你局的申请就在卫生局的前面了。”
“好呀！就这么操作。”史金铭高兴地站了起来。
“您别着急！我还没有说完，这只是第一步，文件撤回还需何副市长同意，因为文件何副市长也批阅了。第二步就是需要与卫生局张局长那沟通一下，他今天还来电话问谭副市长批阅没有，我回答市长这周下去检查，还没有来得及批。我想这件事卫生局不可能不知道，您还需要做做卫生局的工作。”李斌继续说道。
“卫生局张局长可是个老学究，不仅非常较真儿，而且和他沟通起来有些困难。”史金铭话语中明显有些畏难。
“我这有个消息。卫生局下属几个医院的设备都太老了，他们正准备从美国和欧洲进口一些先进的大型医疗设备。你们外贸局的公司可以为他们代理进口，代理费也就别要了。还有，这些医疗设备都是可以申请免税的，你们出哪门进哪门比他们清楚，帮他们跑跑免税批文，海关、商检的手续你们也帮着跑跑。再加上谭副市长和何副市长做做工作，我想张局长是不会不答应的。”
“好，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太感谢了！”史局长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李秘书，您看哪里方便给周局长打个电话？”史局长站起身。
“我带您去。”李斌站起身拉开门和史金铭出去了。
不大会儿，李斌就回来了。
“李叔叔，这件事好办么？”谭文站起来问道。
“你说呢？”李斌反问。
“我不知道。”谭文好像有些懂，可有些又不大明白。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李叔叔，您怎么没有和我爸爸下去检查呀？”
“我要是也去了，你找谁呀？”李斌说完就笑了，让谭文有点莫名其妙。直到后来谜底被韩雪揭开他才如梦初醒，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李斌看着谭文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知道自己语失，就又解释道：“今天要处理一些事，我明天才跟着去。”
这时候史金铭开门进来：“李秘书，局办公室正在重新起草申请，周局长现在应该已经与何副市长联系上了。现在只有麻烦您暂且先把文压住了，真的拜托了！”史金铭说完朝李斌诚挚地拱了拱手。
“您客气了！我不看周局长的面子，不也得看小文的面子吗，您说呢？”
史金铭没有接话只是随附着李斌的笑声。
“申请下午一上班就能报上来吗？”李斌问。
“没问题，下午一上班我就派人送过来。”史局长高兴地说。然后他拉住李斌的手小声说：“车里带来一些局里小纪念品，您看看怎么处理？”
“千万别，这样我很难做，谭副市长要是知道了，我可就吃不消了。东西您先带回去，我如确有需要一定找您。”李斌表情诚恳又为难地说。
“那好，我听您的，事成之后一定重谢。”史金铭重重握着李斌的手。
“李叔叔，那我们就回去了。”谭文已经走出接待室。
李斌一直送到电梯间，并抢先按了电梯向下的指示按键：“我手头还有些事，就不远送了。”
“请回请回。”史局长连声说。
这时电梯来wWw.了，史局长和李斌再次握手，谭文随着史局长走进电梯。电梯门慢慢闭合，李斌微笑的脸看不见了。
可能是坐周德武车的缘故，史局长路上始终一言未发，所以谭文也很识趣地三缄其口。
车子进了外贸局的大院，史金铭说声让谭文等候消息就直奔电梯间，谭文走楼梯回到了二楼的办公室。一进门，四个人都看了看他，但没有一个人开口问他去做什么了，就连平时特别好打听的小马也只是似乎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就又接着干自己的活了。
谭文没有回到座位，先直接到老苏的桌上拿起电话拨了个号。
“您好，我是谭文，麻烦找一下蒋云丽。”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仔细听着，所以说得格外清晰。
“云丽，我，谭文。12点大门口见。”他说完放下电话。
谭文和蒋云丽来到上次科里聚餐的饭馆，找了一张靠窗的小桌面对面坐下。谭文觉得这家饭馆环境和饭菜味道都还不错，而且离单位很近，就没有事先征求蒋云丽的意见。
“你要和我说什么事？”蒋云丽在来的路上就一直问，谭文只是笑笑说到那再说，所以一坐下，蒋云丽沉不住气地接着问。
“你猜猜？”谭文继续逗着她。
“求求你，别让我着急了，告诉我吧！”蒋云丽有点撒娇地说。
谭文端详着孩子般率真的蒋云丽，觉得她确实很可爱。蒋云丽被看得脸不由红了起来，羞涩地低下头。
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云丽，事情是这样的。”谭文开口了，蒋云丽也抬起头认真地听着。
“WWW.soudu.org我妈妈让爸爸的秘书李斌和总医院的王院长联系了一下，准备给你爸爸做个会诊，时间正在商定中。”谭文说着夹了口菜放进嘴里，还不忘招呼蒋云丽：“吃呀！”
“你说吧，我听着。”蒋云丽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你回家和你爸妈说一下，提前有个准备。到时候，李叔叔会去你家接你们，你那天就向单位请个假吧。”谭文一边嚼一边说。
蒋云丽低头不语。
“我说完了，快吃吧！”谭文这才注意到蒋云丽的沉默。
蒋云丽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啊呀！你哭什么？你在这哭算怎么回事？”谭文小声地地说。
蒋云丽赶忙抹掉眼泪，看看周围，还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妈妈太好了！”蒋云丽哽咽着说。
“我妈妈太好了你也用不着哭是不是？多不吉利。”谭文假装生气地说。
蒋云丽听了立即止住了眼泪，看着谭文刚要说话，谭文立即伸手制止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什么报答之类的话，你呢，以后好好孝顺她就行了！吃饭吧！”谭文看似漫不经心地说。
蒋云丽听到“以后好好孝顺她就行了”这句话，有些错愕地张大眼睛打量着谭文，好像在研究着什么。她的眼睛发出喜悦的光芒，却很快又噙满了泪水。她分明想露出一个微笑，却差点哭出来。她赶紧伸手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可眼泪还是不听话地在眼框里打转。她努力克制着、克制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