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丽早呀！”谭文笑着主动打招呼。
“早！”蒋云丽看见谭文略显羞涩，打完招呼就往水房的方向走。
“云丽。”谭文叫住了她。
“有事啊？”蒋云丽回过身。
“中午你有事吗？”
“没有。干嘛？”蒋云丽满脸疑问地看着谭文。
“中午别在食堂吃了，我请你吃饭。”
蒋云丽兴奋地说：“真的？为什么请我吃饭？”
“我不能请你吃饭吗？”谭文反问道。
“当然可以，可为什么呢？”蒋云丽大大的眼睛忽闪着。
“我和你说点事，单位说不方便。”谭文说完拔腿就走，因为他听见楼梯传来说话和脚步声。
“什么事？”蒋云丽追过来问。
“中午再说。”谭文没有回头说完就快步离去。
时针指向九点钟，办公室静得几乎令人窒息。老苏、老李今天竟都早早到了单位，不仅打了水还简单做了一下卫生，二人如此反常的举动让谭文非常吃惊。此刻这二大位正默默看着报纸，连平时的眼神交流都省略了。科长表情严肃地在一叠稿纸上写着什么，显得非常的专注认真。小马一脸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整理着手中的材料，纸张在她手中沙沙作响，似乎在活跃着办公室凝固的气氛。
在谭文去广交会期间，局里提拔人员名单已经公布了，除了一处，哪个处都有人选。孙勇不仅在局里颜面扫地，而且处里一些资格比较老的同志也公开宣泄自己对孙勇的不满。风闻局里近期要做部分领导的调整，张志强深感不安，知道一旦孙勇有变，第一个受牵连的必是自己。但半个多月过去了，局里并没有什么动作，甚至听不到任何消息。可大家都隐约感到眼前这一切更昭示将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就像大战前的寂静。
谭文回来后，科里就一直没有给他安排任务，好像这个科的工作已经与他无关。对此谭文并不在意，他才懒得去想其中的原因，手头没有工作正好可以学学英语，广交会耽误了好多堂课，虽然去广州也带着英语书，可心烦意乱的他一页也没有看。
谭文低头看着抽屉中的书，恍然间想起苏静在深圳时和他说过广交会后局里将有大的动作，当时他一听了之，没有在意。从今天的种种迹象来看，那些变故即将发生，或许顷刻间就会成为现实。就连小马这样的小江湖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何况这些老江湖！他们看似淡定从容的外表下还不定隐藏着什么样的打算呢。谭文心里暗笑，因为他想起了一个和眼下情景非常贴切的比喻：湖中浮水的鸭子，别看它在水面显得怡然自得，其实水中的双蹼一直在不停地忙碌。
电话铃打破了寂静，老苏拿起电话，脸上掠过一丝不引人注意的抽动，然后叫道：“谭文，找你的。”
谭文知道是内线电话，因为单位电话一长声地响是内线，两短声地响是外线。他满脸疑惑地接过电话：“喂！您好！”
“谭文，我是黄玉斌。”谭文刚要叫“黄主任”，黄玉斌紧接着的话把他这个礼貌的称呼堵了回去。“周局长请你到他的办公室来一下。”他听得非常清楚，特别留意了那个“请”字。
谭文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黄主任继续说：“你就直接上来吧，不用和谁打招呼。”
谭文拉开门。第六感觉告诉他，身后的四个人都在看着他，他知道自己出门后岂止可能，而是绝对会引发他们的议论和猜测，因为老苏肯定已经听出了那是黄主任的电话，老苏的微妙表情，不会逃过科里任何一个人的眼睛。
谭文坐电梯来到5楼周局长的办公室，定了定神，稍稍整理仪表就敲响了门。
“请进。”里面传来周德武局长的声音。
谭文推门进去，看见局长办公室有三个人。周德武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史金铭坐在他对面的皮椅上，而黄玉斌正站在门与办公桌之间。
“小谭来了！”周德武热情地从办公桌后面走了过来，史金铭也站了起来。
“周局长、史局长、黄主任。”谭文向三位领导打着招呼，然后与周德武、史金铭握了握手。他明显感到史金铭的握手力度要大一些，而且似有深意在其中。
“周局长，您找我有事？”谭文大方地说。
此时黄玉斌已经搬过另外一把皮椅放在局长办公桌左对面，周德武已经回到办公桌后，一边用手示意一边说：“小谭，坐，坐。”
谭文坐黄玉斌搬过来的椅子上，史金铭坐回原处，黄玉斌向周德武示意了一下就关上门出去了。
“小谭，把你叫来，我们也是不得已呀。”周德武面露难色。
谭文看着周德武的表情，又听他说得闪烁其辞，猜不出这个老狐狸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周德武看了看谭文，接着说：“目前局里遇到了一个困难，已经束手无策了，无奈之下，只好请你来帮忙了。”
“周局长，我一个普通干部能帮什么忙？”谭文听周德武这样一说，已经猜到什么事情了。昨天晚饭时爸爸已经和他提到过了，此刻他只能假意推委。
“小谭啊，你来咱们局时间不长，可上上下下对你的评价很高，好好干，前途不可限量呀！”谭文知道局长这话软中有硬，是让他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谭文心想自己哪里斗得过这个老狐狸，大可不必和他兜圈子，于是就接周德武的话说：“局长，您夸奖了！您说吧，只要我能做的，您尽管说。”
“好！就等你这句话！”周德武转忧为喜，脸上还露出一丝得意。
“你知道咱们局要盖大楼，现在资金已经基本到位，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没有理想的地。虽然市里批给咱局一块地，可实在太偏了，以后职工上下班都很不方便。离咱局不远的地方有块现成的地，听说有几个局都在抢，咱上报的文件稍晚了一步。刚听史局长说那块地市里已经批给了卫生局，当然，现在文件还没有下发，你能不能和谭市长说说，文件暂且压下来，局里再去做做工作，争取把那块地皮给咱。我们想了想，现在这件事也就是你能办了。天降大任呀！小谭。”
“那我今天回家和我父亲说一声。”谭文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态度。
“不能等了，现在都在抢时间，如果文件下来了，我们再做什么都晚了。”周德武有些着急了。
“那您说我怎么办？”谭文一脸无辜地看着局长。
“你现在给谭市长打个电话，说一下局里的意思，好吧？”周德武笑容可掬。
谭文明白，周德武是不放心他，非要亲眼目睹自己跟父亲说不可。他在心里说：“这个老狐狸！”
谭文很少给爸爸打电话，即使打也找不到，一般有事情都会打给爸爸的秘书李叔叔。
“周局长，打外线的话，政府总机是不会转市长办公室的。”他找了一个借口。
“打这个不就行了吗？”周德武指着办公桌上那台红色的拨号电话机。
谭文知道那是保密电话。他没有办法了，只好站起身拿起电话，里面并没有总机服务人员的声音，而是拨号音。
“您的电话和我家里的不一样，我家里的电话拿起来就有总机服务人员，可以让他转谁的办公室。您这是拨号的，我不知道我父亲的分机号。”谭文继续找着借口。
“对了！忘了。”周德武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黑皮的通讯录，翻到政府领导那一页，递给他。谭文看了一眼，那上面确实写着爸爸的电话，就无奈地拨了那四个号码。
电话通了，但无人接听。谭文猛然想起昨天爸爸说今天要带队下去检查，心中窃喜。又等了几声，谭文放下电话。
“没有在。”他假装遗憾地看了看周德武。
周德武兴奋而期待的表情一下子不见了。
“小谭，您问问谭市长去哪了？”史金铭插口说道。
“对对对。”周德武又来了精神。
“周局长，麻烦您再看看办公厅秘书处的号码？”谭文对着周局长说。
“1116。”周德武说。
“您好！”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似乎很熟悉。
谭文没敢马上确认，继续说：“您好！我是谭正言的儿子谭文，我想想问问他今天在政府了吗？”
“小文，我是李斌。”原来真是李叔叔。
“李叔叔，我爸呢？”他明知故问。
“谭副市长带队到各区去检查了。wWw.”李叔叔声音明显加大了许多，谭文不得不把听筒拿远了一点。
“什么时间回来？这段时间他都不在政府，估计要一周吧！”李叔叔声音依旧很大，语速不紧不慢，好像不仅是给他听的。
谭文转脸看了看周德武，很明显周德武都听到了。
“小文，找谭副市长有事吗？”李叔叔问道。
“有事。李叔叔，您知道有一个给医药局批地的文吗？”谭文说着，看到周德武展现给他一个满意的笑容。
“知道。就在我手里，还没有发下去。”李叔叔回答道。
谭文用余光看到周德武正紧握着双拳激动地看着他。
“李叔叔，那个文您先压着行吗？”他继续说。
“不行呀！医药局刚才还来电话催呢。”李叔叔显得很为难。
谭文把话筒用手捂住，看着周德武问：“您看怎么办？”
周局长挠了挠头，转了两个圈说：“史局长，麻烦你和谭文跑一趟，坐我的车马上去市政府，争取先把文压下来，到那咱再联系。”
“好，那我跑一趟。”史金铭站了起来。
他们听见电话听筒传来李叔叔的声音：“喂喂，小文，你听到了吗？”
谭文放开手对着话筒说：“李叔叔，您等着我，我马上就到。”
“好！我等着你。”李叔叔挂上电话。
谭文奇怪，爸爸下去检查怎么李叔叔会不跟着去呢？容不得他多想，周德武已经抄起电话要黄主任迅速备车，并带上局里接待用的高级礼品立即送到车里。
“你们马上去。史局长辛苦了！小谭也辛苦你了”周德武亲自送到电梯间。
“我用不用和科里打个招呼？”谭文对着史金铭说，实际是给周德武听。
“打什么招呼，谁管着谁。你现在开始直属史局长领导，直到办完这件事。”周德武不知道忽然之间哪来的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