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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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她梦中,还是那个稚嫩的少年,喜悦地朝云落笑着,在幽静的湖边,他一边跑一边叫着身后的云落:“快来啊!快来抢啊,抢到得话我就送给你……”

    千寻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鬼脸谱,云落高兴地刚想追去抢,却突然发现哥哥的脸变成了鬼的模样,狰狞可怕,声音也十分恐怖,粗矿沙哑:“过来呀,快过来……”说着,渐渐向自己走近,云落的脚中像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眼见着那张真实的鬼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啊—”云落从梦中惊醒。她满脸大汗,心神似乎还未从梦里完全解脱出来。

    “公主,怎么了?”秦婆婆听到云落的惊叫声,急急忙忙从她的卧室里跑出来,身上只批了一件薄衣,她托住公主的身体,让她可以安心地躺在她的怀里,然后声音轻柔地说,“又梦到他们了吗?!”

    云落点了点头,心情稍微有些平复。

    秦婆婆紧了紧抱云落的力道,安慰说:“公主不怕,有婆婆在,婆婆哄你睡觉,好不好?”秦婆婆说着便把云落小心地扶回了枕头上。

    云落不放心地用她那小手紧紧抓着婆婆的衣袖道:“婆婆一定别走,我害怕!”

    “好!我一定不走,在这儿看着你!”婆婆用手拍着云落,让她可以安心睡着。

    云落看着婆婆,带着甜蜜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一大早,云落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显然,她这一夜睡得很安稳。可是,云落一醒来却看不见一个人,这让她感到奇怪又害怕。

    “婆婆,婆婆…”云落害怕得来不及穿鞋,就这样跑了出去,“婆婆,你在哪里?落儿好害怕!”

    “秦婆婆,你是凌霜宫里的老人了,…”云落终于在听见了屋外传来的声音,她欢喜地跑过去,却听见这样的话,“其实,早在六年前你就应该离宫的,可是因为云落公主的关系你留了下来,今年又到了遣放宫人的时候,你是定要走了的!”

    “奴才知道,总有一天奴才是要离宫的,这个奴才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样就好,我也好回去交差!”

    “不行,不行,秦婆婆不能走!”云落跑到秦婆婆身边抓住她的衣角,坚定地说。

    “可是,公主…”前来传话的小宫女刚想开口劝说,却被云落一口打断:“闭嘴,你这个坏女人!”

    云落看出了这个人,她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如意,此时她怒气难当,质问她道:“是谁派你来赶我的秦婆婆的,是皇后吗?”

    “公主,皇后没有恶意,只是秦婆婆确实已经到了该出宫的年纪了!”如意解释道。

    秦婆婆也不想公主为她闹出什么事来,于是也劝说道:“是啊,公主,奴才已经服侍了你十多个年头了,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不要,不要!我要去找皇后问个清楚,我不许她赶走我的秦婆婆!”此时的云落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夺门而出,朝皇后所住的寝宫跑去。

    “哎呀,这丫头!”秦婆婆拦不住她,又追不上她,只能叮嘱如意道,“你快追上她,别让她冲撞了皇后!”

    “哦!”如意本来担心地不知如何是好,现在经秦婆婆这样一说,她才慌忙追赶过去。

    秦婆婆只能担忧地来回踱步,希望公主不要冲动才好啊!

    “哎,公主,你不能乱闯皇后寝宫啊!等我进去通报了你再进去吧!公主…公主…”

    云落怒气冲冲地直闯入皇后的寝宫,门口的宫女怎么拦也拦不住。

    “怎么回事啊?”皇后看见宫女拦着横冲直撞的云落来到了她的面前,打扰了她品茶的好兴致,她的脸上有些不悦。

    “皇后,云落公主不由奴婢通报便硬闯了进来,奴婢怎么拦也拦不住。”小宫女惶恐地解释道。

    皇后淡淡瞟了一眼一脸怒气的云落,继续喝她的茶,若无其事地对宫女道:“你下去吧!”

    小宫女应声退下后,皇后缓缓放下茶杯,也不看云落,只淡淡地问她:“怎么了?一副要吃了本宫的样子,谁欺负你了吗?”

    云落见皇后一副不知情、不在乎的样子,就越发来气。“皇后您就欺负我了!”云落撅着嘴,表示抗议。

    皇后不解她这句话的意思,正好这时如意气喘吁吁地回来了,皇后就问如意道:“本宫让你去办件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云落公主说本宫欺负她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皇后,是这样的,”如意如实交代道,“娘娘叫奴婢去和秦婆婆说遣散离宫的事,恰好让公主听到了,就大发雷霆,硬是要来像娘娘您抗议。”

    “哦,原来是这样啊!”皇后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埋怨云落道:“这有什么的呀?不过是要遣放一个老宫人而已,用得着你一个公主这么大动干戈么?而且还跑到本宫这里来撒泼,简直不成体统!”

    云落伤心不已。眼泪一下子噙满了她的眼眶,她大叫道:“皇后要秦婆婆走,那落儿也不留在宫里了,我要和婆婆一起走!”

    皇后还来不及说话,云落已经哭泣着跑走了。

    皇后怒目圆睁,拍案道:“没规矩!”

    皇后正生气,忽听外面来报:“娘娘,六皇子到了!”

    “宣他进来!”皇后显然还未消气。

    不一会儿,一个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来到了皇后面前。

    “儿臣参见母后!”易远很有礼貌地向皇后作揖行礼。

    “你终于知道来了啊!”皇后大声责怪道,“如果母后不叫人去宣你,你是不是一直不到母后宫中来了,啊?”

    易远不说话,没有表情地站着。

    “母后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皇后又在大吼,而他却很平静。“母后有什么话就说吧!儿臣还得回去读书!”他冷冷道。

    “别拿这些来打发母后!”皇后更加生气,“你以为母后不知道吗,你哪里有好好读书,还不是成天跟那个游手好闲的轻云混在一起!”皇后越讲越气,站起来指着他大声道,“你到底在干什么,母后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吗?”

    他怒瞪母亲,语言锋利,道:“您派人监视我?”

    皇后听出了他语言中的不满,反问道:“怎么?不可以么?”

    易远强压住心中积压多年的怒火,道:“母后当然有权利做这些,但是儿臣也有权利选择拒绝这一切!”

    。说完之后,易远拂袖而去,连一句告辞的话都没留下,只留下皇后一人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瞠目结舌。

    望着儿子扬长而去的背影,皇后真的有些接受不了,身子也跟着摇摇欲坠起来,幸好身边的如意搀住了她,才让她安稳地坐到了椅子上。

    “逆子…逆子…”皇后扶着因生气而疼痛的头,声音颤抖地叫着。

    此时的云落已经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宫殿,她的眼泪也已经在路上都哭干了,现在的小脸上只剩下干巴巴的泪痕。

    一进门,看不到秦婆婆的踪影,云落便着急起来,她大叫着、四处寻找着:“婆婆…婆婆…”

    “公主,我在这儿呢!”找了好久,终于在自己的寝室里看到了从隔壁小屋里匆匆走来的秦婆婆。

    “婆婆!”云落一把拥上去紧紧投入了她的怀中,眼泪又像决堤的大海一样,滔滔涌上眼眶。“婆婆,落儿好怕你走掉!”

    秦婆婆看到怀中她养育了十几年的小公主,不久便要分离,她的眼眶也不禁湿润了。

    她们相拥了好久,云落才停止了哭泣,她的脸上浮出了高兴的笑容。她说:“婆婆,我已经和皇后说了,她们如果要赶你走的话,我也跟着你走,反正我们俩不要分开。”

    秦婆婆听到这话一惊,赶紧说:“公主啊!这可使不得,你是金枝玉叶,怎么能跟我走呢?再说你要离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我才不管,”云落撇着头、嘟着嘴,任性地说,“只要能和婆婆在一起,大不了不做公主…”

    “哟,我的小主子诶!”婆婆赶紧堵住她的嘴,看了看四周,见到没人才放开了她,低声说,“这种话不可以乱说,被人听到不好!”

    云落见婆婆紧张兮兮的样子,只好点了点头。

    为了不让公主再说出什么口无遮拦的话,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秦婆婆只好先稳住她道:“好了,公主,婆婆答应你,我会一直陪在公主身边!只是以后,公主不要再说那种大逆不道的话了,好吗?”

    云落高兴地脸上笑开了花,连连点头。

    子夜,秦婆婆像往常一样服侍了云落睡下,然后自己安静地在一旁守着。

    “婆婆…婆婆…”突然窗外有人低声喊道,“是时候该走了…”

    “哦…知道了…”婆婆对着窗户那边答道。然后回过头,再看了一眼睡梦中的云落,她的嘴角因为甜蜜而挂着一丝微笑。

    秦婆婆纵然有千般不舍,也还是轻轻挣脱了被云落抓着的手,含泪离开了这个与她相依为命十几载的女孩。

    和秦婆婆一起被遣散出宫的还有几个中年妇女,她就跟在她们后面,亦步亦趋地走着,时而回头望望那座熟悉的宫殿,想想那个还在熟睡的孩子,她的心就好像被千根针在刺似的。低低的呜咽声也在这样安静的黑夜显得十分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还沉浸在睡梦中的云落终于因为抓不到那只布满皱纹的温暖的手而醒来。她赤着脚在房间里满处地找,害怕地大叫着:“婆婆…婆婆…”

    她的喊声引来了守门的两个小宫女,她们推开门冲进来,急切地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秦婆婆呢?秦婆婆呢?…”云落抓住这两个宫女问道。

    “婆婆刚刚和遣散队走了!”小宫女如实说道。

    云落一时竟呆住了,可不一会儿,她就推开两个宫女,匆匆跑出了宫。

    她几近疯狂地大叫着、哭喊着:“婆婆……”

    她是最怕黑的,可是现在,她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顾不到,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思想,就是找到婆婆。可是…

    走了好久,她才发现,她迷路了!四周静悄悄的,在幽暗灯光的照耀下,这里变得异常恐怖!她开始害怕了…

    “你是谁?!”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声音,把云落吓得瘫在地上,缩成一团,捂着耳朵大叫着:“啊—我没听见,没听见…”

    过了一会儿,四周又变得静悄悄的了。云落慢慢放下双手,真的没有了声音,她才稍微舒了口气,也许是自己听错了!

    她试着慢慢站起来,可等她完全站起身来的时候,却从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打扰到我了!”

    这个声音好像进在咫尺,云落害怕得不敢回头,直到身后没人再说话,她才敢渐渐回过头去…

    “啊——”云落突然看到身后站着的一个人,吓得她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白天了,强烈的阳光把昏睡的她照醒了。迷迷糊糊中,她只看到了一片蔚蓝的天空,忽而有几只鸟儿出现。

    “啊…”云落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恐怖的东西,吓得她立刻坐了起来。可她又被眼前所出现的景象吸引住了,四周是青山围绕,眼前是绿树成荫,不远处还有溪水清流,而她所躺的是碧绿的草地。

    “哇~我是置身在天堂仙境吗?”云落忘记了一切的烦恼,只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你醒啦!”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云落回过头,只看到一个白衣飘飘,气度不凡的男子。他不是别人,正是易远。但是,此时的云落还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云落。

    “你是这里的神仙吗?”云落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易远看她一副单纯、无知的样子,不觉抿着嘴笑了笑。

    “你笑什么?我很可笑吗?”

    易远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她面前问道:“你是宫女吗?”

    “宫女?”云落不解地看着他。

    而他只是看着远处,说:“昨天,你跑到了我的地方,打扰到我了,”他看着她,“还记得吗?”

    “你是说…昨天晚上我看见的鬼…是你!”云落惊讶地叫道。

    易远哭笑不得。“没错,你昨天看到的确实是我,但我是人,绝不是鬼!”

    “人?”云落还是有些不相信。她突然拉住了他的手,把他往前面拽,易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直嚷道:“你要干嘛?!”眼见着她把他往河边拉去,易远大惊道,“喂,小丫头,你要干什么?!”

    云落拉他到了河边,她望了望河中的倒影,大喜道:“啊,你有倒影,你真的是人啊!”

    易远被她的幼稚弄得啼笑皆非。他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鬼是没有体温的?”

    “有啊!秦婆婆跟我说过,鬼不但没有影子,而且还没有体温,没有心跳!”她不解地望着他,“怎么啦?!”

    易远指着他被她抓着的手,说:“你刚刚抓了我那么久,难道没有发现我的手是热的吗?”

    “哦,是啊!”云落恍然大悟,只能傻傻地笑着。

    易远被眼前这个单纯、可爱、天真的小女孩吸引住了,他从没有在皇宫里发现这样有趣、纯洁的女孩。

    “你是住在皇宫里的吗?”他问。

    “当然,我是…”云落犹豫了,她害怕等她说出她是公主后,他就不敢和她玩了,以前就发生过很多这样的事,所以她还是犹豫了。

    “你是什么?!”易远追问。

    云落想了想,说:“我是皇宫里的宫女!”

    “那你叫什么?”

    如果告诉他,她叫云落,那不就知道她是公主了么!云落顽皮地说:“你就叫我落儿吧!”

    “落儿…”易远体味着她的名字,赞美道:“很特别的名字!”

    “大皇子…大皇子…”远远的,传来呼唤他的声音。易远知道,肯定是因为母后看不到他在书房,所以派人出来找了。

    云落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被他捂住了嘴。“别说话,我们得离开了,这里不能被别人发现!”

    云落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只好点点头。

    易远带着她往出口处走着,突然发现云落不在身边了,回头一看,她正慢吞吞地在后面走。

    “快点走啊!被人发现的话就糟了!”他走过去拉她,可她却反抗着。“这么了?”他问。

    “我疼!”她搓了搓脚。

    易远这才发现了她的这双赤脚,刚刚因为慌乱而忽略了。他朝她笑了笑,然后横抱起她,走出了荒树林,来到了御花园的一处地方。

    “你是哪个宫的?”他问。“我送你回去吧!”

    “不,”她挣脱着,“我自己回去好了,让主人看到的话要责罚的!”

    他只有放下她。她顽皮地朝他笑了笑,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易远的视线。

    而易远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望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