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莺心里登时暖了起来,宴宴笑道,“那公子可有兴致登舫一游,让我再弹给公子听啊?”
徵舒也不多想,就点头道,“小姐美意,却之不恭!”
易莺吩咐人,还是雇了早上那艘小画舫,两人上了船,又叫人将一席酒菜也搬了上来。易莺摆好琴,就叫船家开船。须臾划至镇上,见桥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又经过一些曲坊酒馆,易莺弹琴的时候,里面都没了声音,待过了一阵子,徵舒拉起纱帘子看,见人都推窗向这边看来。
徵舒于是回过头道,“小姐想上岸玩玩么”
只听得琴声嘎然而止,易莺双眉蹙成了一团,招呼船家过来,怫然道,“这里人多扫了公子的兴致,你快给我划到一处幽静的地方吧。”
南阳镇上处处是繁华喧嚣,幽静的地方还真不多,就只有清明湖一处了。可易莺在清明湖上发过脾气,这船家自然是知道的,于是不敢自作主张,哈腰请问道,“小姐可是要去清明湖么?”
易莺好没好气地道,“除了那里,哪还能找到更安静地地方?你要是不肯去,我另雇他人好了!”船家当即是脸色阴沉,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她是南阳侯的千金,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人物。只得低头应喏,出舱划他的船去了。
徵舒对她突然间发脾气感到莫名其妙,但也不怎么在意,自斟自饮了一杯。道,“小姐不想弹琴,直说便是,何必说是扫了我的兴致?”
易莺撇了撇嘴道,“你当真是不知道么?”
徽舒道,“我知道的事从不故问。”
只见易莺的粉颊上泛起了红霞,便是轻嗔薄怒,“我只弹琴给你一个人听。”
这话触动了徵舒的心弦,眼睛里透出惊喜之情,却又稍纵即逝,让易莺看了不免感到些许失望。徵舒木讷了好一阵子,在易莺面前一直神情淡莫的他,这时的呆滞表情让易莺感到惊讶,而又十分的亲切,不禁噗嗤地笑出声来。
徽舒回过神来道,“好琴觅知音,既然他们这么爱听,你就弹又何妨?”
易莺轻斜娥首道,“是么?可是我今早在清明湖上弹琴的时候,弹得可不比刚才差,人家听了也觉得甚好听,却只当我是卖唱的歌伎,就请公子来评评理吧,我还是该弹琴给这等凡夫俗子听不该?”
徵舒道,“这样说来当然是不该弹给他们听的。可小姐怎知我不是跟他们一样,也是凡夫俗子一类?”
易莺坚定地道,“你跟他们不同。”
徵舒追问道,“如何不同?”
易莺才不禁怔了一下,忽然想到在湖边上的一幕。黯然想道,他那时对我如此莫视,莫非也和其他人一样,将我想成是一介卖唱歌伎么?随即怫然不悦,正色问道,“快说!你当时心里是怎么想我的?”
徽舒已经心知这易大小姐的脾性,故也不想惹得她对自己发脾气,于是往好的说,“那自然是跟别人想的不同。”
易莺却不考虑不同在什么地方,只道他不把自己当歌伎就万事都好,于是欣喜道,“我就知道,我是不会看错人的。”
说话间船已经划到了清明湖上,这时正值黄昏,一轮红日挂在西山之上,红光涂在湖面上徐徐漫开,边缘上还有青山绿树的倒影,简直妙不可言。徵舒不自主地走到船头,易莺也跟了上去。只见徵舒望着湖面出神,易莺便不扰他,而于一边静静地看着他。却总不见他吱声,已站得累了,就抽了下他的衣袖,撒娇地道,“我累了,你陪我回舱里去,好么?”
徵舒却不动,自对着斜阳湖水出神,易莺见他这样子,心里又有不喜的意思。“你在想什么呢?能这般入神。”
徵舒转过头来,泛起含情笑意说道,“我在想一个女子,她很美!”
原来他见到这红艳艳的夕阳时心里不由得想起丽阳公主,不免引起一丝伤感。他们不是同一种族的人,她身为仙人可以得到永生,而他身为凡人终避不过生老病死而离世,所以他试图让自己忘掉跟她之间的情感。从前他以为自己做到了,他成功地把自己的心交给了另一个女子,可是当这一刻见到与她名字有关的事物时,却抑制不住地想她。
这时候他笑了,却是为了把自己的真情实感藏匿起来,易莺没有看到他那点情殇,以为他说的这个女子就是自己,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道,“很美么?那又是怎么个美法呢?”
徵舒对着夕阳道,“就像这样。”
易莺腼腆一笑道,“你嘴还真甜,快进来我再为你弹凑一曲如何?”
徵舒一想到伤心事,便将此行的目的也释开了,听她这建议,自己正好借琴消愁,于是欣然点头道,“嗯!那就烦劳小姐了。”
两人盘腿相对而坐,易莺轻抚琴弦。她弹的是宛转缠绵之曲,琴声依依直诉自己心中的爱慕之情,似乎在他面前完全不需要顾及大家小姐的面子。而他斜斜地靠在舱壁上,对着湖面良久全没有动静。后来见他突然磕了下头,随即抬头看去,见他脸上歉意中带着疲倦。才知道他原来是睡着了。
徵舒一连几天没停过地赶路,强撑到现在已经困极了,故而在听曲的时候才不小心睡着的。而莺心上很不悦,霍地站了起来。但显然又看出来他是为赶路而疲倦的,以为他日夜的赶路为的是来求婚,故而怒色顿消,宴宴地说道,“公子倦了,还是多休息一会吧。”
徵舒这一惊醒,已然有倦意没睡意了。道,“又扫了小姐弹琴的兴致,怕不承认是凡夫俗子也不得了。”
易莺撇撇嘴道,“我又没有怪罪你,你何必自责。”说着又招呼船家道,“把船划回去吧。”徵舒道,“你又不高兴么?”易莺道,“我知你赶路累了,还是回去早些休息吧,你明天不是说还要见我爹爹么?”
徵舒点头道,“好吧!”
他说的语气极淡,似乎对她这样的温柔体贴都毫不在乎,却让这样娇宠惯了的大家小姐怎能不在意?而易莺并不真的跟他生气,心想他终是爱我的,要不怎会这么大老远的赶来求亲?他这么急着要见我爹爹,就足以证明他的心迹了,看来我以后得好好待他。
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公子来这么久了,怎么不告诉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徵舒怔了一下,似也觉察到了,道,“徵舒。”
易莺轻轻唤了声,“徵公子。”又道,“你倦了,怎么不趁这时还没到府小睡一会?”
徵这会实在是睡不入,推说道,“我不倦。”
易莺焉然一笑道,“你是睡不着吧,我再给你弹一首安神曲吧,你听着就能睡着了。”说着又重整琴瑟,琴声却似有若无,轻如落羽,间中带着些船浆击水的声音,徵舒听着听着真的睡着了。
易莺见他睡熟时的憨样子,倒像是个小孩子,忍不住走了上去,在他身傍轻轻坐下。细细地看了一阵他的脸后,竟不多想,悄悄地偎进了他的怀里。
徵舒醒来时,发现自己的下颔触在她的青丝上,眼下的易莺吐气如兰,楚楚动人。只见她娥首轻抬了一下,嘤嘤地道,“你终于醒了,我们到了。”徵舒还在呆呆地出神,仿佛没听见她在说什么,而就势将她抱紧了一点。只觉得她的身体惊了一下,僵了,又马上变得柔软了,低着头脸红耳赤,艳丽大增三分。
易莺良久才动了一下,道,“我们上岸吧,人家船家也要回家呢。”
却没想到徵舒竟将她横抱了起来,轻轻地跳了下船,才将她放下来道,“今天我玩得很开心,谢谢你!”
易莺焉然一笑,微微含羞地道,“我去给你沏壶安神的茶来,你喝了早点休息吧。”
那夜徵舒住在南阳侯府的客房里,喝了易莺亲自送来的安神茶后沉沉睡去。待第二天醒来时有几个侍女送水进来帮他梳洗,完后就问下人易莺何处。下人们道,“小姐已经在大堂上了。”
徵舒道,“南阳侯也在么?”下人道,“今天是替小姐招亲的日子,侯爷又怎会缺席?”徵舒听到南阳也在,就放心了,突然才想起承风,正要问时,只听见外面响起一片争吵的声音,其中一人正是承风,徵舒忙赶了出去,见承风正被几个侯府的侍卫阻拦。
见到徵舒承风才释然道,“公子原来真的在此。”又转头怒目对几个侍卫道,“看到了么?他就是我家公子!”侍卫们无话可说,只得闪到一傍。
这时小弦盈盈地走来,对徵舒道,“徵公子,小姐叫我来看看公子是否醒了,说招亲大会马上就要开始,请公子早些过去。”
徵舒点了点道,“请带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