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内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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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浓烈的伏特加,勾兑甜蜜百利再加殷红石榴汁,配出最完美的“坟墓”(一种鸡尾酒),放了足够的冰块,能镇静那些流淌着暧昧汗液的男女们,但也许会让他们更加黯然销魂。Caramel吧台那装了一个感应设置,酒杯或手碰上去的时候,吧台台面上就会发散出不同颜色的光,在迷幻红中饮下长岛冰茶的虚假,在苍穹蓝中饮下血腥玛丽的悚然,在田园绿中饮下绿色蚱蜢的冰冷,之后,你终于明白再甜美的鸡尾酒,一样杀人于无形,所以你在极地白中饮下“坟墓”,而今夜,坟墓真的幻化成刀,杀人于有形。

    客人手中的“坟墓”颜色很浑浊,内行的人一看便知道,这杯烈酒已被稀释过,不影响观碍,但影响口感,而给客人端上这杯酒的人,就是林朗。那位原本已在舞池中玩得亢奋的客人,在饮下第一口后立即怒目圆瞪,将手中的酒冲着林朗就砸了过去,林朗赶忙躲闪,酒杯砸在了地上,溅起的玻璃渣划破了他的胳膊。客人一把揪起林朗的衣领,怒喝道:“你他妈给老子喝这个,以为老子喝不出来是吧?”林朗刚开口想解释,急躁的客人早一拳挥了过去,林朗的嘴边泛起了血渍。我知道,这杯酒是Ethan调制的。酒吧里,有些调酒师为了私自侵吞原料酒,在不影响饮料成本率的情况下,在酒中掺水或苏打,一般情况下很难被人发现,一个有经验的调酒师都知道怎么掺水才能不让客人察觉,但似乎Ethan做的还不够好,但为他顶罪的,是最无辜的林朗。

    我环顾四周,见到有些男女正凶神恶煞地朝吧台走来,看起来,似乎是哪位挑衅客人的同伴。甘甜正坐在离吧台很近的一张桌子上陪客人猜拳,但神色慌张,眼神焦灼,一直往吧台这边瞟,Ethan不在,叉子在二楼,一楼的吧台里,就只有我与林朗两人。我看着那位客人,他依旧怒气冲天,林朗说我再给你调一杯,他还是不不依不饶,二十多岁年纪,年轻气盛,中国人,穿着时尚,他的朋友已经站在他身后,一副不把事情闹大就事不罢休的样子。我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茴香酒兑水后立即凝结成白色晶体,漂浮于杯中,我端起那杯刚调制好的酒,将吧台的灯光调暗,走到那位剑拔弩张的客人面前,说:“侬是上海人吧?我一听你说话就是,刚才那杯坟墓是我调的,我把比例弄错了,不关他的事,我刚给你又调了一杯,就叫“上海”,你赏脸喝了吧,不生气了好吧,就是生气,也冲我来行吗?”,我有意拿着腔调说话,声音绵软,将从许骐那学来的几句上海话说的天花乱坠。客人接过我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笑着说:“早出来说是你不就好了吗?我不打女孩子的。”“那哥哥你那么凶,我哪敢跟你说话啊,你也知道我们这生意特好,一晚上要调那么多的酒,偶尔把比例弄错了也正常了,你说不好,我们就立即改,可你一凶,我连改都不敢了,就怕你对我凶,你要一拳打我身上,我哪抗得住啊?”淡黄的灯光有一种好处,能将眉目照得魅惑,如果涂上乌黑的睫毛膏,说话的时候,眼神尤为清亮,粉色唇彩会让嘴唇显得特别漂亮,就那么对男人笑,只要长得还算过得去,那一刻,任何女人都是糖。

    “电话,电话,美眉给个电话吧,呵呵。”那个男人真实嗜甜者,我咬着唇对他笑,说:“4169.。。。。,不行,下了班再告诉你。”“那行,那再给我来杯坟墓吧。”我忙转头冲着林朗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去调酒去,Caramel里坟墓调得最好的是你,赶紧去。”林朗看着我,眼神有些茫然,他叹了口气,对着我苦涩地笑了笑,便低下头开始调酒。

    我陪着那位上海男人虚以为蛇,他亦眉目清朗,光天化日下看见,会误认为是最正派的男孩,可现在,他兴致勃勃地与我调情,眉目变得模糊。男人真喜欢逢场作戏,而女人只能陪他们逢场作戏,他说:“你嘴唇真漂亮。”不知道是谁对我说过,注意女人嘴唇的男人都是欲望无穷,看你嘴唇就想看你全身,而眼前这个男人,眼睛里都是欲望。他家中有爱他的人吗?我想知道,要贤惠的白玫瑰,偏喜欢调戏暧昧的红玫瑰,你们如此纠结,到底偏爱哪一边,你们如此纠结,那让女人变成哪种生物?我的程闻,有无背着我与女人如此过?

    Ethan忽然出现,看着吧台内暧昧盛景,眼神中分明写着失望,我越来越质疑他的种种做法,他是有心针对林朗?他是想让林朗难堪?他与林朗究竟有什么宿怨?男人的朋友终于将他拉走,我终于得来了难得的清净,林朗走到我身边,低下头小声说:“为什么要帮我?”我刚要回答,甘甜已经走了过来,扯着嗓子就嚷道:“我日,谢谢你了啊思然,又被男人占便宜了,真你妈的烦人,酒吧里就是这样的破事多。”我回头看着林朗说道:“我没帮你,我帮的是别人。”“你帮的是这个婊子是吧。”甘甜的脸色瞬间苍白悲凉,却没说话。“我去你妈的,你说谁是婊子,就跟你妈不是婊子一样,你妈不把自己卖给别人,哪来的钱养你,我告诉你林朗,你别一个女人欠你的,你就非得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欠你的,你知道甘甜姐喜欢你,你不喜欢她也可以,但你嘴巴放干净点。”林朗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仰头看着他,冷笑道:“被刺激了难受是吧?那你以为你那么说甘甜姐,她就不难受了?林朗,我也不干净,我也是婊子,我也不立牌坊了,勾引男人怎么了,跟人上床怎么了,凭劳动吃饭,不丢人,再说,不到迫不得已,谁愿意干这个,你要是今天为这事想要打我,那你就来,你打我一下,我绝对打你两下,不信你就试试。”

    林朗怔怔地看着我,松开了手,甘甜站在一边,眼睛泛红,我忽觉哀伤,他们是同类,在婆娑世界中受过各种伤害的同类,可同类都排斥同类,一个人指着另一个人说:“你脏。”一个的轻视,换来另一个的低至尘埃。

    Caramel打佯后,林朗忽然主动找我与甘甜说一起吃夜宵,甘甜欢心接受。我跟着他们,来到唐人街拐角处的一家陕西饭店,说是饭店,却小的只能摆下寥寥几张桌子,店主很热情,亲自为我们做了肉夹馍。我们三人挤在一起,甘甜看起来很紧张,林朗看起来很落拓,我开口笑道:“没想到咱们三还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米思然你小心点,Ethan看你也不顺眼。”林朗忽然开口说道。“我知道啊,可这不有你给我挡着嘛。”我冷冷的顶了他一句。

    林朗,应该知道许多Ethan的事,他知道的太多了,或者是Ethan一时疏忽告诉他的,或许是他自己发现的,反正,他知道的太多太多。

    甘甜的电话忽然响起,她看着屏幕,久久没接,一脸的尴尬。“是客人吧,叫你出台,去吧,赚钱不容易,自己小心点。”林朗与甘甜说话,少有的温和,甘甜的神情如同久旱逢甘露,我只觉心酸,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怎就能爱得如此卑微,母亲于父亲,我于方子行,王谰于李锐。。。。。。伤疤那么深,怎么就能忘了痛?

    甘甜急匆匆地走了,临走前她回头看了林朗一眼,她怕他鄙视他,她正要为了生活去卖自己的皮肉,最后还是离去。我听见饭馆玻璃门关上的声音,即便神色严肃的对林朗说:“你对她好一点吧,尽管你一点都不喜欢她,可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她比起很多女人,都要干净。”“她要跟你似的,我没准会喜欢她。”“你还是嫌她脏呗,我告诉你个秘密,林朗,我被人强奸过,真的,被一个黑人,还有,林朗,我有个不停外遇不停打我的父亲,我的母亲看我父亲打我的时候从来不管,她不管,她爱那个男人,所以她宁愿选择伤害我,那你妈妈呢?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个男人?林朗,我们都一样,我们都很可怜是吗?”

    “你别再说了,别再说了。”我看着他神情万变,看着他眉间写满愤恨,看着他的不忍与难堪,他在乎,他在乎那些彻骨疼痛,这是他心里最不堪的一个伤口,故不再爱身体不够洁净的女子,故敏感暴躁,故躲在阴暗处吸食大麻想忘却所有忧伤,他学不会不去在乎,他放不下,而我,已然麻木,出卖自己的旧患换取了他的共鸣,林朗,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在做什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