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逝者如斯,生者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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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谰死了,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王谰的尸体都已经冰冷。

    王谰,这个性格豪爽的女孩,来自云南玉溪,我们曾经同住一个屋檐下,却甚少交谈。总听她跟别人说:“红塔山抽过吧,那就是我们玉溪的,你们外地人一说起云南就是过桥米线,其实云南很好多好吃的,什么青松烧鸭啊、小锅卤饵块、油卤腐,这些才好吃呢,都是我们玉溪的。”王谰的母亲是红塔集团的高层,她从小就在玉溪长大,对于自己的出生地,她一直自豪。每次经过她的房间,只要是没关门,总能看见她在热火朝天的打着《传奇》,说话的时候嗓门永远比任何人都高,喜欢穿D&G的衣服,这就是王谰,永远活力四射,大大咧咧的王谰,她现在躺在那,苍白如纸,安静祥和。

    王谰死于药物流产,那天没人在家,等人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失血过多。

    “她是被李锐给逼死的。”一直一言不发的蒋沁谚忽然喊出了这么一句话,平时,她与王谰的关系最好,现在,她是我们中间最悲痛的人。“你们知道的,李锐很少回家,回来了,也就是呆那么一会拿件衣服就走,你们知道他去哪里吗?他去别的女人家里,跟别的女人过日子,不是,他不停的换女人,王谰,不过是他晾在Broadview的一个泻欲工具,谰子告诉我的,每次李锐回来,除了跟她做爱,什么都不会有,她一直求他,她问他,宝贝,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不是说你会好好疼我吗?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就那么一直问,谰子特别傻,李锐说,你帮我把《传奇》的号升到40级我就回来,她相信了,她就那么没天没夜的玩,一直玩,升到了40级,然后特别高兴的来找我,告诉我,沁谚,我升到40级了,李锐就要回来了,结果李锐没回来。谰子问他,你不爱我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她给李锐写信,一直写,我问她你这些信能寄到哪,她说她不知道,她说她就是要写,她说她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写在了上面,李锐会看见的。然后有一天,她突然告诉我,她怀孕了,你们知道的,加拿大不允许堕胎,谰子去找李锐,李锐说,你肯定这孩子是我的?然后,谰子就疯了,她跟我说她要回国做掉那孩子,我说我陪她,她说不用了,我真不知道她从哪弄来的堕胎药,那玩意不能随便乱吃的,她身体一直不好,她。。。。。。。”

    蒋沁谚的话很混乱,可我们都听明白了,一个十九岁的少女把自己献给了爱情,可爱情把她杀死了,或许她并不想死,而上帝却将她带走。

    蒋沁谚还在哭诉:“你们知道吗?谰子跟我一样,我们都没有爸爸,我的爸爸死于非命,她的爸爸则从来没有出现过。我觉得特别可笑,你,米思然,你有爸爸,有妈妈,但那样的父母还不如没有,你,许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父母分房都多少年了,还有你,邹苗,那天你喝醉了,你哭了,你跟我说,一直到你十六岁,你妈才让你管她叫妈,以前,怕给她叫老了,你说你不知道那是种什么心理,你说你受不了,你没那么坚强你受不了。你们说可笑吗?老天把我们这群少爹少妈的孩子聚集到多伦多,再把我们凑一块,我们彼此折磨,彼此相爱,我们想和别人一样但就是不能,而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许骐,你总说,我太依赖你,让你窒息了,你问问这的女人,她们跟我差不多大,她们哪个不是长在了男人身上,因为她们没有依靠,所以王澜会死,她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李锐身上,李锐不要她了,她就死了。”

    蒋wWw.沁谚的话让在场所有的女人都哭了,我忽然明白,我为什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爱上方子行,爱的把自己都给爱没了,因为我害怕,从小就没有安全感,到哪都是诚惶诚恐的,只有抓着一个人,我才能告诉自己,现在安全了,有人了不怕了。我,她,她们,都是自幼缺失了太多的孩子,我们没有办法自己长出根,就只能长在别人身上,才能站稳。

    邹苗忽然苦笑,“我现在发现,就我们这群人,性格都没成型呢,就已经被扭曲了,这以后怎么办,再长,也是棵歪脖子树。”

    我看了一眼许骐,忽然后怕,李锐合着无数个女人逼死了王澜,而我和许骐,差点就合伙逼死了蒋沁谚,这里生命,太过脆弱。没人能说,谁不够坚强,我们都坚强,可我们都懦弱。

    那天我们一直在医院等李锐,他也一直没有出现,也许他是不敢来,也许他是愧疚了,他无法去面队自己酿出的悲剧。

    那天我们几乎跟人大打出手,只因有个医护人员说了句,那个中国女孩杀死了一条生命,我们都愤怒了,我们无法忍受王澜在死后还要被人指责,哪怕,她真的是杀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那天我们在illusion,所有人都点了王谰最爱的Ginsangaree,可就是到了离去的时候,谁面前的酒,都是原封未动,我们一直缄默,谁都无力再说一个字。

    王谰是我们这群人中走的第二个人,以死亡的姿势告别,再也后会无期。

    走出illusion,来自东北的程闻忽然开了口:“我忽然觉得啊,这要今天走的是个勤工俭学的苦孩子,别人肯定会说,人间悲剧,可这今天走的是个家境富裕的千金小姐,虽不是为情自杀吧,到了也是为情所困,别人可能都真会这么说,自找的。我们都太顺了,连这么点打击都受不了拉,有钱闲的。”

    我们不知道程闻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我们想揍他,因为我们觉得他拿王谰说事了,可我们谁都没动。他说的没错,太顺了,到处都有后路,就能把自己芝麻绿豆大的事看的比天还大,怪不得在众人眼里,富家子弟都是纨绔,高高在上,败家的。

    我看着大家,每个人都神色凝重,我觉得,自己与他们已经不一样。我现在的帐户里,只有上个月赚到的800元生活费与母亲给寄来的学费,我没有钱挥霍。在这,我没有门路也没有退路,隔着一个太平洋的那个家,风雨飘摇。在多伦多,一个没有后路的十八岁外国女孩,除了活下去,再无他想。我开始庆幸自己有那样习惯忍耐的心境,我迅速适应了贫瘠,迅速适应了苦难,我忽然想笑,上帝让我自幼就不顺,让我练就的忍耐是不是就为了苦难来临的那一天,他看我太顺,他怕我太顺,他让我不舒服了,这是公平,真的,不能什么好的都是你的,别人也得活。

    那晚许骐在QQ上给留言,只一句:思然,我觉得对不起方子行,我们都是王八蛋。”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内疚了,觉得过去不应当轻视方子行,他虽然品行恶劣,可为了生活,他只能把自己逼成那个样子,可重要的是,他比我们当中任何一人都能将腰弯下,不言放弃,也不言败。我们仿佛一夜之间都心生了悲悯。

    多伦多是个神奇的城市,仿佛长有带着魔力的手,轻轻的抚过每个飘洋过海的孩子,接着他们立地站稳,加速成长。

    王谰的死让我们每个人真正体会到人事无常,程闻的话让我们意识到自己到底是有多么脆弱,脆弱到随便一个颠覆,我们就会被吞没。

    王谰下葬的那一天,我们见到了她的母亲,悲痛欲绝的母亲见到我们,只说了一句:“谢谢。”

    那天晚上,我给母亲打了电话,我想,他们也会做同样的事,只用说一句:“谢谢。”

    谢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无论你曾经怎样的伤害过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