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我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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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吧,小家伙们,说说你们的座右铭。你先说,吉尔西塞。”

    “合理方能存在,适量才是真理。”

    “……你真可以去当一个理论学家,吉尔西赛·菲比特。你呢?新来的那位。”

    “常态无意义。”

    “嗯?你们这些小家伙,还真是深奥得可以啊。常态无意义?那你就去当神职人员吧。你说说,薇薇。”

    “我讨厌男生。”

    “呃,我们是说座右铭,薇薇。”

    “没错啊,那就是。”

    “……弗斯,你来……弗斯!弗斯·尼布拉!”

    “啊?”

    “你以为课堂是你的卧室吗!住嘴,少给我解释!我管你是不是发育期,什么期也没理由在我的课上睡觉!现在,给我说说你的人生座右铭!”

    “……”

    “快说!”

    “……勿以善小而为之,勿以恶小而不为。”

    “……”

    “你是不是想说,我很适合当一个商人?”

    “……下一位……”

    `

    在我有幸与剧作家居图索·安多诺普一同漫步在旋转回廊,并交流彼此发育期经历的时候,一头浅褐色的长发跃入了我的眼中。

    林格亚尔冲我们迎了上来。

    看得出,她还带着怨气,而且,她根本不想掩饰这一点。

    这位一向优雅沉稳的偶像女演员,在具有一定热量的怒火点缀下,反而呈现出一种难得一见的美态。

    “你给我过来!”

    她就像那些舞会粗鲁无礼的男子,一把抓住我的手,完全无视我自身的不情愿以及我身边的同伴,一手拖着我,一手拖着有些碍事的长裙,大步顺着回廊一路走去。

    一向欺软怕硬的我被这个风度尽失的女子那逼人的气势所震慑,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被她连拉带拽地弄到了一扇布满了新鲜圆孔的木门前。

    “给我进去!”她气势汹汹地说。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真是那个一向对人温柔可亲的林格亚尔么?

    “我跟你有什么血海深仇啊?”

    我想用手去拍拍她的肩,缓和一下气氛。

    她狠狠地一巴掌打开了我的手。

    “她说她现在想见你,你这样害她,她还说想见你!”

    “别说得这么严重,借一点点血而已嘛。”

    “少给我狡辩!什么事情都有个限度,你这么做,就已经不是恶作剧了!”

    “我没说过我是恶作剧呀。”

    “那你是什么?你这样还不是害人么!你为什么要用她的血!”

    “不一定非得是她。如果你的血能用,那我也可以用你的血。”

    说完,我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门在我身后轻轻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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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兰迪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单,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表情很平静。

    一双宛如湖面般的眼睛正看着我。

    “大叔,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问。

    我咬了咬拇指的指甲,随手拉过一个木凳,坐在了床边。

    “格兰迪,你这样问可就太不够意思啦。”我说,“你几次用剑指着我,刺痛我的时候,我有没有问过你为什么呢?”

    “我没想过要伤害你,从来没有。”

    “是吗?那我也可以说,我也没想过要伤害你。”

    “大叔……我觉得好痛……”

    “你在说什么呀,格兰迪,那点小伤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嘛。”

    “不是这里,是这里。”

    她将手从被单里伸出来,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噢,噢,是那里呀。要我替你揉揉吗?”

    “不要!”

    “那我也帮不了你,睡一觉吧,好好休息休息。”

    “我睡不着。”

    “我去叫你的偶像进来陪你,也许她有哄人睡觉的办法。”

    “大叔,给我讲个故事。”

    “啊?”

    “不是说,有人讲故事的话,就会容易睡着吗?”

    “不要。”

    “大叔……”

    “我不会讲故事啊。”

    “……”

    “我去叫林格亚尔来给你讲吧。”

    “……”

    “好吧。从前有个人,他是个卖瓶子的,后来他死了。完了!”

    “……”

    该死的,又是那样幽怨的眼神,又是如同那个女人般的倾诉眼神,这样无言地看着我。

    我不知为了什么,将这女孩的手放在了自己手中,并想到了东方王国的一句谚语。

    那便是“自作孽,不可活”。

    `

    从前,有一位侯爵,他长得十分美丽,但没人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

    有人说他是个天使,有人说他是个恶魔,还有人说,他是个杂种。

    有人赞美他,有人爱慕他,有人辱骂他。

    他有时挖出赞美者的双眼,有时吃下爱慕者的内脏,有时,他又对辱骂者彬彬有礼。

    没人知道这位侯爵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这也难怪,因为,根本就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

    侯爵喜欢美丽的东西,讨厌丑陋的存在,但这只是一种含糊不清的说法。因为,也没人知道,对侯爵来说,究竟什么才叫美丽,什么才叫丑陋。

    常人认为是美丽的东西,他可以当作破烂一样揉碎;大家觉得是丑陋的东西,他可以当作宝贝一样爱惜。

    侯爵的喜欢总是变化莫测,今天喜欢的,明天便可以扔掉,或杀掉。

    虽然许多人钟情于他的美丽,但除了少数几个疯狂的追随者,大家都开始害怕这位侯爵,侯爵家族的成员,都认为尽快除掉这个不男不女的危险人物,未必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但没人敢动手,因为,侯爵有着可与容貌相媲美的智慧与夺命技巧。

    在这位侯爵生命的最后阶段,他开始醉心于玩弄那些清澈透明的少年与少女,玩弄他们,直到他们死去。

    没人知道他那些可怕之极的手段与伎俩,但有人开始管他叫,“暗夜的舞者”。

    有一天,侯爵在自己城堡附近的树林里,见到了一群孩子,从他们的服装可以分辨出,这是海因茨魔法学院的一群小可爱。

    侯爵藏在树叶后面,见到有两个孩子单独在一起说着话,其中一个虽然其貌不扬,但另一个,却有着让侯爵也怦然心动的似乎凡人不可接近的高贵气质。

    “你在做什么?”有着高贵气质的男孩问其貌不扬的那个。

    “把这个埋在花丛里,等会叫女孩们过来看,然后……就会发生很有趣的事情哦。”对方兴致勃勃地回答。

    “那我来帮你。”

    “好啊,你这个新来的居然会来找我说话,很有眼力嘛。”

    “你比别的人有意思。”

    两个男孩带着阴险的心照不宣的微笑将“等会叫女孩们来看” 的东西埋在了花丛中。

    但女孩们并没有机会见识那东西的厉害。

    因为两个男孩被侯爵悄悄请到了自己的城堡。

    侯爵原本并不打算邀请那个长相一般的男孩,但他并不打算节外生枝,惊动魔法学院的老师们,而且,他这次想玩特别一些。

    当他将气质高贵的男孩放在自己温暖的床上时,他让另一个男孩在旁边看着,看着那似乎不可接近的身体,如何慢慢流出鲜血,如何慢慢染红了床单。

    他让那男孩看着。

    但感到奇怪的反而是他。

    那一旁的男孩既未表现出惊讶,也没有丝毫恐惧,他既没有掉开目光,也没有显得兴奋。

    而且,在中途,侯爵感到汗水浸湿身体的时候,那男孩走上前来,递给他一个瓶子。

    “口渴吗?喝吧。”男孩说。

    “这是什么?”侯爵好奇地问。

    “泉水,很干净的,是打算带回去浇花用的。”

    “那为什么给我呢?”

    “因为姐姐你很漂亮,我喜欢你。”

    “你不怕我吗?我会弄疼你的,你会死的。”

    “我不怕。我怎么可能,去怕一个人妖呢?”

    侯爵笑了,他喝下了瓶子里的水,他觉得这个男孩真有意思。

    然后,侯爵睡着了。

    他睡了很久很久。

    等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开满蒲公英的山坡上,周围是燃烧着的木材,和微笑着面对自己周身火焰的近亲们。

    他想着那个不起眼的男孩,发出了凄厉的,最后一刻的,心有不甘的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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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讲完,再去看格兰迪时,这家伙居然已经自作主张地睡着了。

    混蛋!把别人的口干舌燥不当回事啊!你别想有下次!

    我将她的手放回被单下面,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过,我得承认,讲故事果然有助于睡眠,我刚一躺下,睡意便翩然而至。

    晚安。我仿佛听到有人对我说。

    晚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