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7月，上海的天气闷热，湿热的空气中含着浓重雨气，天气又要变了。
史刚正手里拿着一叠纸，走进朱向红在销售分公司楼上那间狭窄的办公室。抬头看到史刚正的脸色，朱向红就感到脊梁有点发凉：“出事了？”
史刚正把那叠纸递给朱向红：“没有，不过有点麻烦。这是一份简历，是隋司长推荐的。”
看着朱向红翻看简历，史刚正解释说：“这是隋司长老朋友的儿子，这个朋友对隋司长有恩。隋司长在电话里说：这个孩子老实，虽然没有大才，但是不会惹祸。”
简历上的人叫佟川元，今年32岁，在天津一个外贸公司工作过一段时间。从简历的介绍来看，佟川元似乎除了会英语，没有其他才能。即没有受过嘉奖，也没有受过任何处分，很普通的一个人。
朱向红放下简历说：“把他分配到销售分公司怎么样？”
史刚正面有难色：“隋司长要求安排他到国外工作。”
朱向红皱起眉头：“长江贸易公司刚刚起步，国外经费十分紧张。一个萝卜一个坑，派他出去就必须抽别人回来。”
史刚正下决心似地说：“我们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下次上海市长的面子也不给，毕竟我们公司起步隋司长帮过我们大忙。”
最后，朱向红决定把牛亚男抽调回来，派佟川元去美国分公司工作一年。佟川元临出国前，朱向红和他长长地谈了一次话，明确指示他：他虽WWW.soudu.org然在美国洛杉矶工作，但是在美国的领导是许渊之，凡是一定要请示，不能擅自作任何决定。
美国是一个选择性鼓励移民的国家，不少其他国家中的技术人才抱着“美国梦”移民到美国，他们日常操着英语工作和生活，一旦发现有一个人能和他们说自己的母语，他们渴望交流的愿望自己都难以抑制。这对于能说五国外语的许渊之是个意外的有利条件，他不但通过与他们的交流促进了压缩机销售工作，而且每次与别人说一种外语，对他这种酷爱外语学习的人都是享受。他在给父母的信中说：听着外国人说纯正的母语，我觉得像是在听最美妙的音乐。每当他们走后，我凭着记忆模仿他们的语调、回忆他们的发言，那种收获的快感是我一天最大的享受。
另一个让许渊之受欢迎的因素是风箱模型。休斯敦大学的工程学教授霍尔•詹姆斯在美国《压缩机技术》杂志上发表文章形容他对这个模型的看法：…这个发明于二千五百年前的木制压缩机，充分显示了那时中国人的高超技术。你很难想象，一群不懂工程力学、没有比例与计量概念、只能用结绳计数的‘半野人’，能够制造出如此巧妙的机构。我很庆幸上帝对我们的偏爱，如果那时的中国以现在的速度发展，我有理由相信，美利坚合众国的缔造者有可能是黄种人。
除了压缩机用户和工程公司工程师外，其他人也来索取风箱模型。一个拿到模型的古董商立刻给纽约博物馆写信，强烈建议博物馆派人去中国采购这个“古代文明的奇迹”。
许渊之发来邮件：尽管努力控制发放范围，风箱模型快赠送完了，需要再做一批。出国前，牛亚男留下一个样品，可以照此仿制。
朱向红拿着许渊之的邮件来找牛亚男，她发现这个平时比山雀还活泼的女孩竟然在窗前发呆。起初朱向红以为她是放不下美国的工作，一问夏倩才知道：姑娘大了，亚男恋爱了。可是让朱向红大吃一惊的是牛亚男爱上了许渊之。
牛亚男也吃惊，刚开始她只是佩服许渊之，后来有点喜欢他，再后来就愿意多和他待在一起。当她发现自己突然嫉妒别的女士与许渊之亲密谈话时，她已经刹不住车了。她问自己：许渊之是个瘸子，还有个病妻子，比自己大十二岁，家境贫寒，你究竟看上他什么了？自己心里回答她：许渊之英俊，他有常人无法模仿的气质，这气质通过说话、眼神、举止和处事把许渊之装扮的像卸掉盔甲的凯撒、像受伤的大卫；许渊之有超人的能力，自己两个十二年以后也达不到现在的他；她从小生活在富裕家庭里，从来没把钱当回事，她认为：只要她想，她能挣到她想达到的任何富裕程度；至于许渊之已经结婚，这是她唯一发愁的地方，…。
朱向红特意安排牛亚男给许渊之的爱人送了几次药，然后，坦白无误地告诉她：这是一份不会有结果的感情。
牛亚男流着眼泪倔强地说：“她已经不认识许渊之了。”
朱向红爱怜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可是许渊之还认识她。”
海外的业务越来越多，朱向红整日忙碌。依靠夏倩和牛亚男协助她处理大量的国际贸易事务，朱向红腾出时间和精力准备扩大经营范围。她与国内其他一些压缩机制造厂联系，希望与他们建立长期代理关系。更让朱向红欣慰的是：长江压缩机贸易公司开始盈利了，她有能力归还贷款了。
2003年2月，在冯远廷和许渊之的协助下，华美公司为长江公司获得到一台污水处理厂通风压缩机组的合同。因为机组比较巨大，按照合作协议，长江压缩机贸易公司先行垫付二十六万美元，用于在美国购买配套的仪表、阀门、润滑油泵等美国客户规定的附属设备。
朱向红指示夏倩根据合同通知财务汇款，并且要求夏倩亲自叮嘱佟川元：要按照华美公司采购进度付款，太早了公司损失利息，太晚了，影响华美公司组装进度。
2003年3月，黄炳坤亲自发来邮件，催促付款采购附属设备。朱向红立即打电话给佟川元，要他根据华美公司的进度付款，不要拖延。佟川元答应马上给华美公司付款，可是一周后，黄炳坤又来电话催促，朱向红立刻明白出事了。她立刻指示许渊之飞往洛杉矶，察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方面与黄炳坤联系，安抚他再等几日。
当天夜里许渊之就从洛杉矶打来电话汇报：佟川元不在美国分公司，手机关机，去向不明。
朱向红的头“嗡”的一声长大了一倍，她立刻拨通了史刚正家里的电话，通报情况。俩人立刻赶到公司，召集有关人员连夜讨论应急方案。
多数人提出上报有关部门协助查办，朱向红反对：“事情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易立刻上报。当务之急是控制局面，稳住军心，保证刚开拓的海外市场正常发展。”
最后大家同意朱向红的意见：一.由朱向红和牛亚男立刻飞往美国洛杉矶，查清事情的真相。二.长江公司立刻筹集二十六万美元，以备紧急情况下使用。三.为了保持大局稳定，此事暂时保密，待朱向红从美国回来后，再作处理。
当朱向红到达洛杉矶的时候，冯远廷把佟川元找到了。
佟川元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朱向红。最后在朱向红反复询问下，佟川元说出了朱向红最担心的事情：二十六万美元没有了，全部都被佟川元赌掉了。
朱向红立刻拨通了史刚正的电话，俩人经过几分钟的交谈，就做出了决定：再汇二十六万美元给华美公司购买机组附属设备。
看着身无分文的佟川元，朱向红对牛亚男说：“你陪他去吃饭，然后去机场，送他回国。”
当一切都安排妥当，朱向红来见冯远廷。
朱向红平静地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你见笑了。我们会接受教训，管理我们的海外销售队伍。”
冯远廷咬着牙说：“这事不是你们的错，是车茂昌引诱佟先生去的赌场。”
车茂昌这几天很愉快，终于完成了“头儿”交给他任务，把中共压缩机厂美国分公司搞垮了。更让他高兴的是赌场老板给了他不菲的“抽头”，真是名利双收啊！
每次遇到高兴的事车茂昌就去按摩房享受一番。虽然现在体力已经不比从前了，可是这个习惯车茂昌不想改。他崇尚这样的观点：口袋的钱不是自己的钱，花了的钱才是自己的钱。
为车茂昌按摩的女孩是新近从越南来的，车茂昌很喜欢她，给她起名“媚娘”。“媚娘”这个名字是他从书场里听来的，记得好像是中国古代的一个女官的名字，是谁他记不得了，不过这名字他记住了。每次来按摩院都点她，叫“媚娘”给他按摩感觉很飘。
车茂昌一边面朝上躺着，一边给媚娘讲自己过去的英勇事迹：“…我和两个手下一起来到军械库，我们拿着刀，…”
“上次你说你们拿着无声手枪。”媚娘打断车茂昌。
“是吗？”车茂昌一点也不尴尬：“可能我参加的活动太多，有点混。”
“车大哥，”虽然他比媚娘大三十多岁，车茂昌坚持要她喊自己大哥。媚娘撒娇地拉着车茂昌的手：“你帮我再另找个工作吧。”
车茂昌打了个哈欠：“行啊，等我外甥来见我时，我看他那儿有没有合适的位置。”说着车茂昌伸手在媚娘屁股上拧了一把，正准备调情，他的手机响了，是茶庄经理打来的。
车茂昌一下子坐起来：“张经理，找我有事吗？…唔，我马上过去。”
车茂昌一面穿衣服一面掩饰不住地兴奋：“公司请我去开会，估计是非要让我进董事会。他们这群笨蛋，离了我什么事情也干不好。你的事咱们晚上再说。”
车茂昌傻愣愣地听完茶庄经理的话，他一时转不过弯来。过了二十多分钟，他才明白：他投到茶庄的钱全没了。
他忽地站起来：“冯远廷呢？冯远廷怎么不来？叫他…”
他还没有说完，脸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张经理身后闪出两个壮汉，他们是冯远廷从建筑公司调过来的工人。其中一个揪住车茂昌的衣领：“冯老板的名讳是你可以随便叫的吗？”
车茂昌历来是欺软怕硬，他捂着半边脸，使劲眨巴眼睛，试图缓解脑袋里的“嗡嗡”声：“张经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张经理斯斯文文地端起茶杯，慢慢地抿了口茶：“刚才都跟你说了，账目也跟你交代清楚了，你还欠着茶庄八百多美金，这八百美金可以宽限几日偿还。待到我们两不相欠时，欢迎你来买茶、品茶，不过今后要付现金。”
车茂昌打电话给他大姐，电话没人接。找到大姐住处，门房根本不让进，说他大姐去非洲疗养去了。
“胡说！疗养也不能去非洲呀。”车茂昌刚想闯进去，他猛然看到门房里坐着二个陌生的壮汉，他赶快退了出去。
车茂昌恨恨地回到自己的租的公寓，公寓的看门人盯着他仔细看，这让车茂昌感到奇怪。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电梯了，电梯到了，他走进去，奇怪的是其他人都不进去。不进就不进吧，我一个人坐单间！车茂昌忽然看到电梯壁上贴着今天的《华侨日报》，上面有一幅照片似乎看着面熟。那不是自己吗？对了，是自己年少时的照片。天哪！是自己当年犯事时登在台湾报纸上的照片，还有自己强奸少女的罪行的报道。
车茂昌感到天旋地转，他跌跌撞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他静了一会儿，挣扎着起来给“头儿”打电话。对方一听是他，立刻就挂了。
他擦拭头上的汗，又给“相好的”打电话。对方一接电话就哭了：“我老公知道咱俩的事情了，怎么办？你要想个办法。”
“完了，他们什么都知道了。今后怎么办？”车茂昌的天塌下来了。
一周后，车茂昌悄悄地离开了洛杉矶，是茶庄经理送他到机场。张经理严肃地对他说：“到了那边以后，有人会安排你今后的生活。老板要你自食其力。他已经关照那边，只要你好好地工作，保证你能好好地活着。有什么事情可以写信，没有特殊情况不要给老板打电话，得不到允许不准来美国。这几条要是违反了话，老板对你不客气。”
看着车茂昌不情愿的脸，张经理冷冷地告诉他：“有个事我得提醒你，你那个‘相好’的老公是**帮里有名的恶棍，正在到处找你。到了那边不要到处说你是谁，找上麻烦谁也帮不了你。”
朱向红通过电话与史刚正商量海外市场的下一步工作：“既然来了美国，我想拜访其他几个潜在客户。牛亚男留在洛杉矶整顿美国分公司，评估佟川元造成的损失。”
史刚正问：“你打算怎么处理佟川元？”
朱向红回答：“我已经安排夏倩给他办理辞职手续。考虑到隋司长，我建议不往深里追究了。”
史刚正说：“我给隋司长打电话汇报情况了，他觉得对不起你。当初就是怕你不同意，他才找我替他开口。现在想起来，我也有责任，…。”
朱向红打断他的检讨：“什么你的、我的，都是长江公司的。让佟川元进公司是我同意的，与你没关系。损失的二十六万美元你打算怎么办？”
史刚正说：“长江公司报坏账吧。”
朱向红说：“我想放在长江贸易公司的坏账上。”
史刚正反对：“你把佣金压的那么低，长江贸易没赚几个钱，除去日常开支，年底没有红利你拿什么还贷款？”
朱向红解释：“这次是个意外，以后就好了。如果把损失放进长江公司，必然引起各方面的注意，后果不好。”
史刚正问：“什么后果？”
朱向红犹豫着说：“我也不确定，可能要提拔你到部里工作。”
史刚正问：“那又咋样？”
朱向红说：“干部提升历来比较复杂，有时候取得好的业绩并不起多大作用，但是错误却可以阻止一个提升决定。”
史刚正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变得也这么世故了？”
朱向红认真地说：“我不是世故，也没有很高的觉悟。我正在联系其他公司代理出口，我希望有人能在上面支持我。”
最后俩人约定，一切等朱向红回国后再说。
史刚正最近的日子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压缩机销量逐渐攀升，尤其是海外市场的业绩促进了国内的销售。过去一味要采购国外压缩机的大企业也开始明显转变态度，而且通过制造出口压缩机，压缩机质量的确有了提高，国内销售压缩机在保质期内的维修率明显下降。传言他要升到部里工作好像是真的，上次见到贺部长，他就嘱咐他要小心谨慎，要注意谦虚，不要翘尾巴，准备接受更重要的工作。
忧的是部里纪委副书记耿杰仁打来电话：有人举报长江压缩机公司违纪，一个合同寄给美国公司两笔相同的货款。他要长江公司来调查，要史刚正准备好汇报资料。
史刚正知道怎么回事，一定是有人将佟川元的事告到部里了。他把负责长江贸易公司财务的马兰叫来一问，立刻就明白了。他把吕建广叫到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问：“你给部里写的举报信？”
吕建广看着史刚正的脸色，不知道该不该承认。他掂量着史刚正对他一直不错，不会因为这么点事把他怎么样，再说这事是朱向红的责任，与史刚正无关。他把心一横，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是我写的，这是我作为财务人员的责任。”
史刚正“啪”地一拍桌子，吕建广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史刚正指着吕建广的鼻子说：“当时开会讨论时，我们决定：暂时保密，待到朱总回来再作处理。你当时为什么不反对？”
吕建广狡辩说：“当时我没有想清楚。”
史刚正问：“你现在想清楚了？”
吕建广说：“想清楚了。”
史刚正问：“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看到史刚正脸色平静下来了，吕建广大着胆子说：“朱向红用人不当造成公司严重资金损失，应当负全部责任。”
史刚正接着问：“你有什么建议？”
吕建广放开了胆子：“首先从她个人投入的股本中扣除这笔损失，然后由您担任董事长，她可以继续留在长江贸易公司里工作，不过她今后必须接受长江压缩机公司各部门的管理。”
史刚正打电话找来副总经理辛昌旺和人事处长谷月明。他看都不看吕建广，对谷月明说：“你记录一项决定：自今日起，暂停吕建广同志的财务处长职务。关于吕建广的工作安排，由经理办公会讨论决定。”
吕建广涨红着脸，扯着脖子喊道：“你这是打击报复！”
史刚正冷笑一声：“是吗？那就改了。”他对谷月明说：“刚才的决定作废，执行这个新的：自今日起，撤销吕建广的财务处长职务。吕建广三日内到铸造车间报到，否则按旷工处理。”他看着气急败坏的吕建广，然后对谷月明接着说：“旷工三日应当开除，这一条要严格执行。记住告诉铸造车间老王，不准新人无故请假，以虚假理由请假视同旷工。”
面对纪委副书记耿杰仁，史刚正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不过他隐瞒了隋贸良对佟川元的推荐。
耿杰仁说：“我来之前贺部长叫我告诉你：不能让国家财产受损失。他是替你担心，…。”
“怕影响我的前程？”史刚正打断耿杰仁的话。
耿杰仁笑笑没有正面回答：“事情清楚了，这是一个经营事故，希望你们接受教训，继续搞好生产和经营。”
耿杰仁试探着问：“有人揭发朱向红有巨额财产来历不明，你怎么看？”
史刚正一愣：“有证据吗？”
耿杰仁说：“根据揭发信，朱向红以个人名义投入长江贸易公司的资金超出她家庭可能的收入。”
史刚正松了一口气：“朱向红个人投资中有一笔钱是辛昌旺岳母的，这个老太太不让告诉别人，说是待她百年之后再告诉她女儿李卓然。朱向红为了保证这笔钱以及分红将来分文不少地还给李卓然，专门写了一份说明交给长江压缩机公司保管，这份说明现在公司档案室里作为机密档案保管。”
史刚正亲自送耿杰仁去机场，在进安检门前，耿杰仁把史刚正拉到旁边：“本来不想影响你，我也不想破坏你和朱向红的友谊。可是，部里已经把你报到国务院了，任命可能下个月就下来。对于你这样级别的干部，提升机会稍纵即逝。据说国务院领导总是通过各种渠道考察部级领导，还是小心为妙。我收到你们公司吕建广给我的揭发信，我调查过了，这个人不是好干部，我本人支持你撤掉他。但是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发表不同意见，所以我建议你不能把这次损失接过来。”
下班的路上，史刚正让司机在黄浦江边上停下。他对司机说：他要自己走一走。
耿杰仁透露的信息应该是中道消息，可能小道消息听多了、麻木了，史刚正没有特别兴奋。他替朱向红担心，虽然她是长江贸易公司的董事长、占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但是与他掌握的长江压缩机公司这艘庞大的企业巨轮相比，长江贸易公司只是一条舢板。他稍微偏离航线掀起的巨浪就能把朱向红掀翻。朱向红已经把所有的家产投到长江贸易公司，而且还借贷巨款，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该怎么办？
望着两岸灯火，他突然感到很羡慕普遍百姓的生活。朝九晚五，按点上下班，晚wWw.饭后和家人一起散步、聊天、看电影、看电视、听音乐；听孩子讲自己的烦恼，听爱人讲女人之间那点矛盾；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买不起就自己做，自己做也是幸福呵。…很长时间没有与年轻时的朋友联系了，也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听说中学的女班长自己开了个商场，那时候她就爱打扮，这下好了，可以每天换一件穿，第二天再挂上去卖。…
史刚正不知不觉走了二个多小时，前面是个馄饨馆，他感到饿了，走了进去。馄饨馆里人不少，有一些夹着书包的年轻人，他们是来吃夜宵的。一看表，快九点了。他在一张空位子上坐下来，要了一碗馄饨。旁边有一对男女在悄悄说话。
男的说：“快考试了，你复习的怎么样？”
女的回答：“最近工厂里忙，每天都加班，哪有时间？”
男的鼓励道：“上夜校就是苦，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女的问：“你妈的病怎么样了？”
男的回答：“时好时坏。”
女的说：“还是去大医院看看吧，别耽误了。”
男的说：“我说了，她就是舍不得钱，不肯去。”
……
史刚正从馄饨馆里出来，肚子里有食，身上也暖和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少了什么，公文包在手里，手机在口袋里，什么也没丢。他明白了，自己少了过去的锐气。中学时候与同学辩论“列宁和斯大林――谁是苏联的真正缔造者”；当技术员时上书厂长，历数管理弊病，最后签名“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那是何等的豪气！当干部，就是要把国家建设富强，不只自己富，要让全中国都富，要做个富国富民的企业家。现在自己有这个能力了，为什么却心懒了呢？怎么这般悲天悯人？自私！史刚正当胸给了自己一拳，哦！还挺疼，这说明自己还行！他掏出手机：“老辛，你过来找我，有重要的事情商量。…我在黄浦江边上，这儿有个馄饨馆。…?嗦，先到江边上来，然后打我的手机。”
史刚正做了一个扩胸运动，深深吸进一口江边的空气，空气里有些雨气，又要变天了。没关系，总是晴的时候多。他缓步走向一条连椅，他要在这儿等辛昌旺，等他的同志，一齐商量明天怎么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