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来世”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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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周启明打电话找陶双飞,问他那里最近有没有车去环山。陶双飞说有,后天有一批物资“转运”。但不是他去,是另外一个助理“带车”。不过一听说是我想跟着车去那里,陶双飞马上就说,启明你别管了,我来安排。你让子华后天上午八点,在你们家那个路口等我就是。我想法跟那个助理换换。

    定好了之后,周启明又打电话给我,好让我提前给我们科长请假。

    我去嘉安送孩子的时候刚请了假,接着又请假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戴若思却说:“没事。咱蓝科长(蓝田在去年年底正式升任科长)这方面最好说话。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说不知道,戴若思说:“蓝田的老婆常年有病,两个孩子上学。他妈在他这边住着,老太太身体也不好,帮不上忙,因此他的私事最多。你没看他整天不在办公室,其中有一半都是在忙活那个家。所以咱们请假多了,他的心理才平衡呢。”我听了就笑,心想怎么还有这种逻辑。

    不过戴若思说的不假,我们科长真的是很好说话,我一说他就答应。我请好假之后,头天下午就提前回了家,准备带给老头的东西。这时院门一响,魏淑玉来了。

    因为离的近,魏淑玉也就时不时到我们家来“串门”,只不过她不如小罗来的勤。而且魏淑玉还有一个“特”,只要周启明在家,她很少过来,她来一般都是找我玩。

    我对这个魏淑玉,一直存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戒备心理。可你要让我说说,为什么要戒备她,我还就是说不上来。我有时都觉得我自己是不是有点“产后神经过敏”(其实没生孩子的时候我也那样)。

    尽管我经常没来由地胡琢磨,但是人家魏淑玉溶把我当朋友,该说就说,该笑就笑,该玩该闹的,都很随便。而且人家还帮过我的忙:冬天的时候有一次周启明出差了,正赶上庆远感冒发烧。魏淑玉和我一起带孩子到医院俊,划价、拿药、打吊针,忙前忙后,两顿饭都没顾上吃,那一阵还真是挺让我感动的。不过,感动完了之后,我那种稀奇古怪的戒备心理还是丢不开。

    当然,我这人挺会装,我心里怎么想的,大面上绝对不会表现出来。魏淑玉一直都认为,我是真的把她当成好朋友呢。

    魏淑玉跟我说:“子华,我从办公室窗户里看见你回来了。你是不是明天要去环山啊?”我还没问“你怎么知道?”,她就接着解释说:“小周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去他们办公室。你帮我捎点东西吧,给步校的吴主任,就是教务处的处长,他是我爸的老师。”

    这是举手之劳,我答应着。魏淑玉就把一个不大的纸包给了我,说是河阳特产的酥糖,给吴主任小孙吃的。魏淑玉又问我去几天,去干什么,这可把我给问住了。

    我当然不能说“我也不知道去干什么”,我本来可以编个理由,但问题是我闹不清她是不是已经问过周启明了,也闹不清周启明编了个什么理由。就算她没问,我随口编个理由,她一会儿回到办公楼再问周启明怎么办?

    不过我也就是稍稍迟疑了一下下,我马上就有了应付的办法。我就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庆远他奶奶不放心老爷子,让我们过去看望看望。周启明不是忙吗,只好我去了。也就是三两天吧。”

    我不怕魏淑玉去跟周启明“核侗,她不敢。她如果那样做了,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居心不良(别人的家事,你打听那么细干什么)。那样就给了我和周启明疏远她的理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不想魏淑玉跟我们太近乎了,准确点说,是不想让她跟周启明太“近乎”(我这“小心眼”的毛病算是改不了了)。

    后来我俩说了一阵话,我开始和面,准备晚上烙菜饼常魏淑玉就帮着我干,干完我留她在这吃饭,她看看表,大概是觉得快到下班时间了,周启明马上要回来,就笑着摇头,拿了我给的几张饼就走了。

    这个魏淑玉很有意思,她似乎是故意要躲着周启明,或者说,她是想给我制造出一个她一直在躲着周启明的印象。这点她跟罗月平不一样,小罗不管周启明在不在,她经常往我家提溜些蔬菜啊,肉蛋啊之类的东西,然后就经常在我们家吃饭。

    第二天一早,我坐陶双飞的车去了环山。

    陶双飞这次的任务是转运一批物资。那些物资装满一辆十卡车,用篷布严严实实地罩着,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

    因为车子重载,不敢开快,结果到中午十二点半了,离环山还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在经过一个县城的时候,陶双飞就问我,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饭吧。

    我答应着,陶双飞就让驾驶员将车开到了一家饭店门前。进去坐下,陶双飞要了几个菜,司机因为惦记着车上的物资,就抓了俩馒头,划拉了一碗菜去车上常陶双飞见他走了,便又去柜台上拿了一瓶白酒。

    我忙说:“小陶,你在执行任务,不能喝酒啊。”

    陶双飞说:“没事,少喝点,解解乏。”他又进一步解释说:“规定是规定,执行是执行,我跟我们科长出来,他还着喝酒呢。”

    我说:“那你可别喝醉了,醉酒误事。”

    他说:“这是低度的,四百毫升,咱俩喝一人不到半斤,绝对不会醉的。能喝醉还好了呢,古人不是说嘛,一醉解千愁。”

    他说着就给我倒上一杯。我随我爸(陈老虎),很有点酒量,也有点酒瘾,我品尝了一下,那酒味道还不错,挺地道的老窖风格。

    一杯酒下肚,我问陶双飞:“你怎么还需要借酒浇愁啊,愁什么?哎对了,听周启明说,你跟那个天车工的事‘黄’了?”

    他直摇手:“小陈你真僚,那是什么时候的黄历了。从她那数,我都谈了仨了。最近这个是上个月才‘黄’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而且周启明也从没跟我说起过。还是那次周启明不知说什么说漏了,我才知道陶双飞和那个天车工没成,但我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又谈了两个。

    陶双飞跟我说,这两个姑娘一个是家里给介绍的粮站保管员;另一个是他战友给介绍小学教师。那个教师谈的时间比较长,姑娘相貌、人品、家庭、格都不错,对他也很满意。可是不知怎么回事,陶双飞就是找不到感觉,姑娘感兴趣的东西,他不感兴趣,他想聊的话题,那姑娘一点不懂。最后“散”的时候,是陶双飞先提出来的,那姑娘也没觉得遗憾,她跟介绍人讲:说陶双飞是根木头都抬举他,他就是块石头。

    我劝他说:“小陶你别太挑剔啊。别的我没见过,其实我看那开天车的小姑娘就算不错了……。”

    陶双飞说:“实事求是的说,后面这俩都比她好,可惜我就是觉祷劲。我也栈了,我以后就一个人过算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悲观,天下好姑娘多的是,你以后……”

    陶双飞再次打断了我的话:“跟你说实话,其实我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人。就是天下最好最好的姑娘,也赶不上她的一半。你说,我还能去找别的人吗?”

    我正想问,那个人是谁啊,那你怎没去找她?可我一抬头,却见陶双飞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可能是喝了点酒的缘故,他的双颊酡红,眼睛闪闪发亮。

    我猛然意识到陶双飞是话里有话,并且猜出了他的真实意思。我的心里有些意外,有些慌乱,也有些生气。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让我的脸上也莫名地发起烧来。

    嗡左右而言他:“小陶,时间不早了,赶紧吃点饭咱们上路吧。”

    陶双飞点点头,忽然很快地对我说:“小陈,对不起。酒后吐真眩我这些日子老感到憋得难受,跟你说说话就觉得好多了。你放心,你是我的朋友,周启明是我的哥们,我知道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我以后还得努力找对象。你说的对,好姑娘那么多,我总应该能碰上一个。不过我还是想求你一件事,一件你能做到的事,希望你一定答应我,好吗?”

    “你说。”我不想让他说,可是我没理由。

    陶双飞压低了声音:“今生今世,我没有奢求。我只求你,到下辈子的时候,给我一个机会。”

    我看看陶双飞,他十分认真地盯着我,脸上充满祈求,我不忍拒绝他,我也不能拒绝他。人家先声明了,今生今世没有“奢求”,人家祈求的是虚无缥缈的来世。我根本就不相信什么“来世”,那么,对于不存在的事情,“拒绝”这个词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但我也不能答应他,我的面前有一条道德的底线,那就跟“祖父悖论”的雷池一样,我绝对不能越过它一步。

    我正在想着怎么回答陶双飞,恰好那个姓李的司机在门口探了一下脑袋,我便大声问他:“小李,你吃饱了吗,吃饱了咱们该走了。”

    车到环山是下午两点半。陶双飞让司机将车开进了步校大院,一直将我私东小院的门口。我下车后他跟我说:“晚上六点我给你打个电话,看你能不能定下来什么回去。到时咱们一块走。”

    我说:“不用了,我没准,我坐长途汽车回去就行。”

    陶双飞坚持要等我一起走,我坚持要坐长途车。陶双飞急了,他把我拉到车后,避开司机说:“小陈你别这样。就算我中午什么都没说还不行吗?我真不是故意要那么说的,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该了解我,我肯定会找对象结婚的,我不会……”

    “你别说了,”我打断他的话:“小陶你真的不用管我,我还有别的事要办。我或者坐火车,或者坐长途汽车。去河阳又不是到蒙道,到那坐什么车都很方便。真的,你别等我了,你也别给我来电话。谢谢你啊,再见。”说完我转身就进了院子。

    用这样的口气跟陶双飞说话,我很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我只能这么说。我还决定,从今天开始,我要尽量离这个陶双飞远一些,这对我有好处,对他也有好处。

    那件惊心动魄的大事过去之后,想想这一天陶双飞毫无前兆的突然“表白”,我不暗自嗟叹:难道他那时就已经有了预感?难道他也有超越时空提前“感知”灾难的特异功能?

    我进了小院子,来到小洋楼东面的栅栏门前,看到潍公周金兴坐在小板凳上,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院里台阶上的一盆君子兰。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看是我,脸上立即现出了笑容。

    “子华,你来了,怎么来的?”

    我回答了他之后,他起身拍拍手,对我说:“进屋歇歇吧。”

    进楼坐下,他给我倒来开水,又端出一盘子苹果。坐下先问庆远怎么样,是不是又长大了好多,调皮不调皮;然后问我妈、问我婆婆,以及周启明周筱茹的情况。提到周筱茹的时候,他的神没有任何变化,这说明我俩“打架”的那件事,周家人都没跟他说。

    问完家里问单位,先问我那单位,又问周启明的单位,我自然都捡好事说。周金兴只字未提他找我来干什么,也就是说,他一直在故意回避那个最重要的话题。

    等他问的差不多了,我就问他的情况。他正在集中精力搞什么政治教学方面的理论研究,和他跟我婆婆说的差不多。不过从今天不是礼拜天,他却在家闲着这一点来看,他的真实状况很可能比他自己说的还要差。

    后来窘了吃晚饭的时间。还跟上次一样,他打电话叫公务班把饭私家里。这个细节让我心里松快了一些,因为这说明他目前还有点“权”。不过这次吃饭他没喝酒,吃完饭他也没说出去遛弯,而是自己在楼前的小院子里转着圈踱步。我把家里收拾好以后,他进来了,我提议说:“爸,咱俩再杀两盘?我看你的棋艺退步了没有。”

    周金兴笑笑说,“好啊。你不来,我在步校还真是找不到对手呢。”

    这次我集中全副精力对付他,终于取得了三战两胜的结局。我没让周金兴,周金兴也没让我,从此我确认了一点:要是“正儿八经”的下象棋,周金兴下不过我。

    下完棋之后,周金兴跟我说:“楼下憋气,咱们到楼上阳台那儿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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