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宣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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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正在乾清门前胡思乱想的时候,司礼监秉笔太监谭洪捧着一叠奏章,从景运门出来,远远地看见乾清门前白玉栏上,竟有两人坐在栏杆上。他年纪大眼神不好,以为是两个小太监,不由得心中大惊,暗道这成何体统,正准备过去斥责间,但走的近了,却分明看到其中一人身着黄袍,能在宫中用这个颜的,不是当今皇上还能有谁……

    谭洪走到距离万历百米远的地方,犹豫着不敢再往前走,林庆发现了他后大为尴尬,忙从白玉栏上下来,对万历轻声说道:“皇上,谭太监来了。”

    万历一看,可能是由于事情紧急,旁边恰夯有小太监使唤,谭洪亲自捧着一大叠奏章,正累得气喘吁吁,这种场景下,他又不敢靠近皇上,又不敢把奏章放在地上,也是难为他了。

    万历自然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他带了林庆返回乾清宫中,不一会儿,潭洪窘了。潭洪将奏章小心放在案桌上,缓了缓气,说道:“皇上,这是今天的奏章。”

    “全是蓝封的?”万历看这一大叠奏章,全部套着蓝封面,按照他与司礼监的约定,他知道这些奏章全部出自言之手。

    万历不过是自言自语而已,但潭洪哪敢不回答,他回道:“是的,皇上。”

    “恩,你退下吧。”

    万历一份一份地翻开奏章,发现全部都是弹劾杨巍、王世贞那一党人的:

    兵科都给事著绍鹏上疏,弹劾王世贞身为都察院右都御使,利用职权,诬造张大学士与楚王勾结一事。经查,张大学士回到江陵之后,守孝三月,一步也未离开家门,更未与藩王府有书信往来,既如此无凭无据,何来勾结楚王?至于起兵谋反直捣京师一说,更是荒诞不经。王御使诬陷亲王和多名朝廷大员,知法犯法,理应罪加一等。奏章末尾,还附上了很多公文:有荆州办司多名员的亲笔,证明了张大学士确实不曾出过江陵家门;有汉阳等地的驿站驿丞作出证明,根本就没有张大学士的信件去过武昌。

    都察院监察御使江广龙上疏,弹劾通政使司通政使杨巍,弹劾的理由非常惊人:辽王王湘玲,本来发派到京中教坊司,某天被杨巍无意中看到,于是买通了教坊司奉銮,将王湘玲替出,带回府中,表面是可怜其遭遇,实际上王湘玲在杨府如同小一般,两人早已行了苟且之事。在这种背景下,王氏的供词如何可信?杨巍欺君罔上,罪无可恕。

    兵科给事中杨卿上疏,弹劾吏科都给事中葛缙,说他前日弹劾张大学士生活奢侈,行为不检,但他自己在任顺天府通判时,大肆收取贿赂,现在在其家中,有一幅玳瑁珠玉屏风,价值百余金,是隆庆六年天津某富商所赠。他受贿以后,私自为该富商包庇罪行,目无王法,奏章末尾亦附上了当年那天津富商所犯罪证……

    ……

    万历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奏章,心中暗道:锦衣卫的网果然了得,朝中大臣,几乎人人都有把柄在锦衣卫手中,这次枪打出头鸟,很多言御使将纷纷下马,不知道以后的言会不会有所忌惮?不过……纵观明朝上下近三百年,无数的言因为弹劾失败,或被廷杖打死、打残,或被停职、流放,至于削俸降级者更是不计其数,但是,他们从没有停止过行使自己的职责,不止是针砭时弊、弹劾大臣,他们还锲而不舍地骂皇帝,从宣宗骂到嘉靖,从嘉靖骂到万历……只要能青史留名,死?他们什么时候怕过?但是尽管如此,万历的印象中,明朝皇帝从来没有下令杀过言,这要是在那个写错一个字都要满门抄斩的清朝,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想到这儿,万历突然冷笑了一声:清朝?不会再有了。

    “林庆,宣六部九卿凡五品以上员、各科给事中进宫听诏!”

    “是!皇上!”听到自己有事情可以做,林庆向来是很积极的,他小跑出殿,拉长了声音唱道:

    “有旨,宣六部九卿凡五品以上员、各科给事中进宫听诏——”他话音一落,白玉栏上另一名太监接道:“有旨,宣……”

    就这样一个太监一个太监地传下去,很快传到了通政司,通政司马上派人,将圣旨传遍了京城各部雅。

    六部雅之中,吏部距离皇城正门——承天门最近,圣旨传到吏部的时候,吏部尚书张四维正在堂中与宣大总督王崇古紧张地商议着什么。

    张四维听到声音,忙站起来走到门口,惊道:“皇上宣诏???”自从上次铲除冯党以来,六部九卿员已经有六年没有接到进宫听诏的命令了。

    王崇高在背后急道:“这邸报刚出,皇上就宣我们进宫,这分明是……子维,这可如何了得,我看,还是依朱尚书的吧?”

    张四维转身看着堂中桌上放着的邸报,今天一早,兵科都给事著绍鹏等人纷纷上书弹劾,抄报员也知道事关重大,抄得极快,六部员已经赶在皇上宣诏前,看到了所有奏章的内容。

    一看到邸报,张四维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差,自己的人纷纷被弹劾,对方所掌握的,所使用的手段,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京中,还有一股神秘而巨大的力量在跟自己作对,自己在明处,而敌人在暗处,此战必败啊。

    王崇古见张四维不说话,按着他肩膀急道:“四维,事到如今,那东西不能不用啊……”

    张四维突然发了脾气,挥手把王崇古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打落,大声道:“舅舅!你怎么这谬涂,那东西漏洞百出,不可靠啊!”

    王崇古从没见过张四维这个样子,平时这个位高权重的外甥一向对自己崇敬有加,现在居然会动起手来,他受了惊吓,不愣在当场。

    张四维马上就醒觉自己失礼了,口气缓和了很多,说道:“舅舅,四维不是有意的,四维也不是不想扳倒那张君,只是此举必败啊!四维是为舅舅你着想,是为了我们两家命着想……舅舅你不觉得今天这些奏章非比寻常吗,分明是背后有人指使,你和朱尚书一口咬定是张党所为,可那张君哨江陵,我们起事不过数日,纵使是八百里快马加急,他又怎会知悉?又怎么来得及指使?舅舅,你听四维的话,现在时机未到,应当及时收手,改日再……”

    王崇古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我们准备多年,就因为你的一个臆测,就要全盘放弃不成?”

    张四维正再说些什么,却听外面传来朱衡的声音:“子维可在里面?”

    张四维和王崇古走出门来,看到朱衡、王世贞等一干人都在,朱衡说道:“正好学甫也在,皇上宣我们进宫听诏,事不宜迟,我们即刻进宫吧?”说完,朱衡走近了王崇古他们,低声说道:“学甫,一切依计而行。”

    王崇古点了点头,与朱衡一起走去,却听张四维在后面喊道:“舅舅……”

    朱衡停下脚步,疑问道:“子维可有话要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