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英雄迟暮谁人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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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十六日一早,宫中传出话来:

    “宣内阁大学士、五府雅、六部员进宫听诏——”

    听到口喻后,高拱很是兴奋,他知道,冯保终究是架不住他的攻击了,奏章呈给了皇帝和太后,两位皇太后一怒之下,这下是要革除冯保了。

    高拱这一高兴,轿也不坐了,跨着大步先奔到了张府门口,向着守门家丁喊道:

    “我要见张大人,快快去通报!”

    “这位大人,我家老爷说今日身体茄,不见客。”

    “哎!你就说是高拱来见他了,快快去通报!”

    守门家丁一听是首辅大人来了,不敢怠慢,进门通报去了,不一会,张君走了出来:

    “肃卿啊,你这是……”张君回头叫那家丁:“快去沏一壶上等的好茶。”

    “还喝什描!叔大,快快随我进宫,皇上动怒了,这就是面见我们问个明白,那冯保命休矣!”

    “肃卿啊你有所不知,我这两日在天寿山中了暑,这朝会,你去就行了。”

    “怎么那高仪生了病,你也生病?高仪年老体衰也就算了,叔大你可是正值壮年啊,区区中个署,何足挂齿?”

    高拱见张君依然面有难,还以为他对自己能否弹劾冯保信心不足,当下靠近他,轻声说道:

    “叔大,今日朝会,我可是豁出去了,万一要是触怒了皇上,那这首辅我也辞职不干了,你来当首辅!”

    “这是哪里话!肃卿莫要开这等玩笑,”张君大声说道:“既然如此,肃卿你先行一步,容我去换过衣服,随后就来。”

    ……

    高拱告别张君,一路来到了午门门口,五府六部四品以上大员都已到齐,正聚成一群,看到“主角”来了,纷纷拱手做辑道:

    “高阁老。”

    高拱还礼,说道:“既然中宫召见,定有要事,还是快快进宫吧,各位大臣请!”

    “高阁老请。”

    众大臣一路迤逦而行,刚走到会极门门口,突然迎面走来了个太监,手拿黄绫诏书,高声道:

    “诸位大臣接旨——”

    大臣门连忙下跪,只听那太监开始念道:

    “大行皇帝宾天先一日,曾召内阁三臣在御榻前,同我母子三人亲受遗嘱曰:东宫年少,赖尔辅导。今大学士高拱揽权擅政,夺朝廷威福自专,通不许皇帝主管,我母子日夕惊惧。现令高拱回籍闲住,不许停留。尔等大臣受国厚恩,如何阿附权臣,蔑视幼主?从今往后应框正思想,忠心报主,如再有这等的,典刑处之。钦此——!”

    晴天霹雳!

    高拱听到“揽权擅政”的时候,就已心知不妙,再往下越听越是惊惧:明明是自己找人黑了冯保,怎么会被人反攻倒算?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这位几十年的老江湖彻底崩溃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头脑一片空白。

    “回籍闲住,不许停留”就是意味着,当今的内阁首辅大人、文渊阁大学士高拱已经被革了职,并且,“不许停留”,这是不顾三朝老臣的面子,要赶人家走啊。

    一起听旨的众位大臣看到高拱还跪在原地,脸苍白,汗如雨下,知道他是受不了这个打击,有心要安慰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一个人赶到,扶起了高拱。高拱回头,感激地看了一眼扶起他的人,正是张君——这个他无比信任的同志和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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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还得从回宫的徐爵说起,那天晚上,他带给冯保的口信是一句话,一句看似简单却足以致人死地的话:

    “十岁孩童,何以做天子!”

    冯保不是糊涂人,他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当日高拱曾说过一句“十岁太子,何以治天下”,如今只要改了这么几个字,意义就大大不同,从发发牢,变成了篡位谋反!中国文化之博大精深,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有了张君的点拨,冯保又想了半晚,一个计策已经孕育出世!

    第二天一早,冯保就面见了两宫皇太后,带着哭声举报高拱他说过“十岁孩童,何以做天子。”

    两个皇太后孤儿寡母的,自然最怕的就是这点,当下也都变了脸。冯保见状,又添油加醋地说,高拱欺负太子年幼,想迎立自己家乡开封的周王为天子,企图以迎立之功谋求封“国公”的爵位!

    这还了得!这不是谋反么!李太后怒了,陈太后也怒了。

    于是,高拱下台了。

    ……

    ……

    京郊古亭驿站。

    这个古亭驿大大有名,每逢全国会试,但凡汁、江南一带的考生,在进北京赶考前的最后一个驿站,便是这古亭驿站。一届又一届的考生,在这里讨了水喝,栖息片刻,便走向京城,走向那三年一次圆梦机会的地方,走向他们命运的转折点。

    驿站前,一个小吏正像往常一样一边给马匹喂着草料,一边看着过往的行人。他看到从京城方向,来了一家老小,这一家子没有马车,身着布衣,样子落魄。看样子又不是当的,又不是有钱的,不关我的事,小吏心想。

    他不知道,来的正是刚被贬回乡的前首辅大人高拱。

    嘉靖二十年,当年的高拱正是粹个驿站路过,走向京城,在那一届会试中,他高中进士,辑坎坷,终于爬到了首辅的位置。

    但是这一切都结束了,高拱站在驿站前,定定地看着这个阔别多年的古亭驿站,他不能进去,不能享受免费的酒菜,不能使用驿站的马车,甚至,连讨杯水都不可噎…他跟那些告老还乡的大臣不同,他是被大批带刀的锦衣卫勒令离京,“不许停留”的。

    “老爷,走吧。”高拱子王氏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说。

    高拱黯然点了点头,刚走了两步,后面突然一个声音叫道:

    “高老,请留步!”

    来人大约四五十岁,家丁打扮,他跑到高拱身边,拿出一府公文,说道:“高老,这是我家主人让我交给你的。”

    高拱看那公文,已认出是准许驿站通行的证件,凭着这张证件,就可以免费在全国各驿站住宿,免费借用马匹驿车。高拱呆呆得对着那公文看了一会,忽然看着家丁说道:“你家主人可是张君?”

    “正是,我家主人知道高老此去河南,一妈辛,他又不便相送,故差我前来。”

    “你回去告诉张君张大人,就说我高拱不需要他的恩惠!”高拱怒道。以高拱之聪明,平静之后,自然猜想的到,满朝文武中,能设此计害他的,除了张君还有谁?枉他高拱到最后关头,还信任张君,没想到最后竟败在自己一手提拔的人手上,叫他如何不怒。

    高拱说完扭头就走,任由那家丁在后面焦急地连声喊着“高老”。家丁喊了一会,知道已经完成不了老爷的吩咐了,叹了口气,返回京城去了。

    这时,古亭驿站的驿丞淳里跑了出来,追上了高拱,恭声道:“原来你就是高拱高首辅,请随我来。”说完,就要引他们进驿站。

    “我早已不是什么首辅了,多谢好意,我们自己走便是。”

    “你误会了,是有一样东西,你必须看看。”

    高拱心中疑惑,跟着驿丞进了驿站,只见那驿丞拿出一张折子给他,高拱展开折子一看,上面赫然用朱笔写着:

    “请收下驿站通文,一路保重。先生为国为民之功,朕铭记于心。”

    驿丞又从旁边的小吏手上拿过一张公文,交给高拱,说道:“高老,请收下。”

    高拱颤抖着手接过,戚声说道:“冒昧问下,给你这折子的人是什么样子?”

    驿丞四下张望后,靠近高拱耳边,轻声说道:“是一个宫中来的太监。”

    “是皇上……是皇上……”高拱怔怔地望着京城方向,突然颤悠悠地朝那方向跪了下去,从早上仓促离家到现在,积攒已久的屈楚一起涌上心头,两行老泪终于是承受不住了,蔌喇喇地沿着两颊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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