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慈宁宫么?新月全然不知自己如何走来,只是已经习惯了近日不停地跪来跪去,于是连头都不抬便跪拜道:「奴才叩见太后。」
太后正襟危坐,看着新月蔫头耷脑的样子,再瞧站在一旁的人,不禁又要对新月心软,但她转念克制了冲动,硬是狠心没有让新月平身。
「新月,你想知道努达海怎样了?」
「是,请太后……」新月强打精神抬起头,而这一抬头着实惊了她疲惫不wWw.堪的心。
雁姬也在?她就站在太后左边,何其哀怨,何其委屈。
太后起身,来到新月面前才说:「让她告诉你吧。」说罢,她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屋子里仅剩新月和雁姬二人。雁姬强压住心底的恨意千重,脸上只留哀伤,救努达海要紧,哪怕今日须向情敌屈膝,她也认了。
尴尬将新月缠得几乎无法呼吸,她迟缓地站起身来,前行几步,但见雁姬满眼血丝,亦是憔悴得很。
「新月,」雁姬开诚布公道,「你我已没有时间论道恩恩怨怨,因为努达海等不了。我今日来求太后,她若再不松口,努达海的性命难保!」
「性命难保?」新月wWw.震惊道,「他怎么了?」
「努达海的伤口感染,高烧不退,三天了,无人问津。」
伤口感染,此事难道当真不幸被她言中?怕什么,来什么!新月完全无意识地拉着雁姬,焦急道:「为什么无人问津?他……难道是?朝廷真的遣散了那二百多人?努达海没有回家吗?」
雁姬长话短说,严肃郑重的神情令人不得生疑,「是,你说的都对。皇上命努达海自己在郊外思过,其他人早已回家了。现在有三百名镶黄旗冷冰冰地守在那,简直就是囚禁他!没有旨意,谁也不准探视,更不许为他治疗,任其自生自灭。」她甩开新月的手,眼泪也终于转出了眼角,「我磨了太后两日,才得到准许,只去了一盏茶的时间,看看他,喂他一杯水。可是,一盏茶后我走了,还有谁敢理会病入膏肓的他?」
二十年的军功抵不上这一次败仗?他的性命如何沦落到这般轻贱的地步?「不可能,你别骗我!」新月情绪失控地喊,「别骗我!」
「努达海生死未卜,谁还有闲心骗你?」雁姬火冒三丈道,「他是我的丈夫!我会拿他的性命当笑话讲吗?你可以不在乎他,而我不能!」
看着雁姬眼睛里的痛与仇,新月当时觉得神经全部麻木,木讷僵直地站着,直到雁姬扑通一声跪下去,她才又清醒过来。
「新月,我恨你,但是我跪下求你,放过努达海吧!你该明白,怎样救他!我和将军府都不能没有他!他不能死,不能死!求求你,新月,救他……」
新月无力拉起雁姬,自己反倒也跪了下去,她双唇抖动,眼泪夺眶而出,「不要再逼我了,我若是希望他死,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了!我这就去找太后!」她决绝地起身,踉跄着走出门去。
雁姬坐在地上,疲惫地喘息,心仍高高地悬着,祈求太后的法子能够凑效。
太后以为雁姬是她最后的绝招,此次一定由不得新月再嘴硬了,不料新月又给她出了道难题。婚事姑且不论,新月执意要亲自去往郊外,见不到努达海她如何都不甘心。这还了得?
「哀家信不过你,不准!」
「太后,奴才这次不会跑的!」新月泣不成声道,「若是您不放心,就绑着奴才去……」
太后绝不能让新月再见努达海,于是狠心言道:「不准!你还嫌自己不够惹眼是不是?今日多少条命,为了保全你的名节而枉死?新月!休要再在哀家面前哭哭啼啼,宫中的规矩,你不懂吗?你留在香案上的字条,哀家还记得。你说自己情非得已,求哀家最后的怜悯。好,哀家原谅你离宫之事,可你欲壑难填,哀家总不能事事都宠着你!何况,因你一己之私,坏了婚约事小,引朝廷动荡、损皇家名誉事大!」她长叹一声,「哀家原本有心无力,如今被你累得将要无心无力了。你继续去暗房里嘴硬吧,哀家真的太累了。」
「不,不,太后!」新月狼狈地擦着不断涌出的泪水,「努达海虽然败了这一回,但他毕竟赢了二十年,朝廷怎能任他自生自灭呢?太后……」
「的确,他是功臣,却偏偏错在一朝!他错就错在带坏了你!自生自灭已经是对他的优待了,否则哀家就要治他个犯上……」
「不是这样的!」新月激动地抓着太后的裙摆,「错不在他啊!」
「你为他辩解的话,哀家已经听够……」太后冷冷言道,忽觉脚下一坠,「新月,新月……」
心力交瘁的新月终于熬不住连日来身心上的折磨,昏死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