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雷霆万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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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更天,慈宁宫仍灯火通明,不是太后起身早,而是她根本不曾就寝。七日前,安亲王风闻新月失踪,太后百般遮掩。为了自己当初极其看好的一桩婚事,她简直快要焦头烂额了。下午派太监总管去宣旨,如今还未见新月人影,怎不叫太后更加恼火?

    「启禀太后,和硕格格到。」

    「快传!」

    「嗻!」

    浑身湿漉漉的新月在太监的带领下,缓缓步入偏厅。她没有上前,去太后甚远便早早止步,一跪落地道:「奴才叩见太后。」穿着被雨打透的衣服,她身上略感湿冷,外加心上的恐惧,让她的声音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你们都退下,撤离三十步开外。」

    太监、宫娥皆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新月啊新月!太后不由得瞪了跪在地上的人儿一眼,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哎……可她的确不值得可怜!

    「起来吧。」太后冷冷言道。

    新月依旧跪着,弱声说:「不敢,奴才跪听太后教训。」

    啪的一声,太后拍着桌子喊道:「好大的胆!你先是擅自出宫,如今连哀家的话都不听了?!」

    新月急忙站起身来,低头言道:「奴才不敢。」

    「不敢?你还有何不敢?!」太后一步一步地走近新月,脚步声渐重,「抬起头来。」

    看着瘦得叫人心疼的新月,太后心里泛起几分酸楚,遂用帕子擦了擦新月苍白的脸,细心地将贴在颊侧的湿发撩至耳后。这举动给了新月一丝希望,她抬起盈泪的眸子,喑哑而动容地叫了一声太后。

    「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不知道哀家在宫里多着急,多忧心么?」太后的声音缓和了许多,并带着淡淡的温柔。

    「奴才万死,愧对太后。」

    「告诉哀家,你去哪了?」

    「回太后,奴才去了四川。」

    「去找努达海?」

    「回太后,是。」

    「让你为爱所苦、情难自已的,就是努达海?」

    「回太后……」

    「别回啦!」太后恼火道,「哀家简直不敢相信,那封信会是你写的!」

    新月又跪了下去,低头不语。

    「你一走了之,婚事怎么办?哀家想了千万个理由帮你开脱,而你呢?你竟用如此一封潦草的信,深深伤了哀家的心!以待嫁之身,私自出宫,去找另外一个男人,你!你这个孩子……」

    「太后息怒!奴才自知鲁莽,可的确不得不去。奴才与努达海实乃前生缘未尽,彼此早已刻骨铭心。」

    「住口!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刻骨铭心、前世今生?你们才认识几个月?」

    「回太后,刻骨铭心与时间长短无涉。」新月嗫喏道。

    太后秀眉紧锁,气急败坏地揪着新月肩上的衣服,喊道:「努达海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药?」

    「不,不,不,奴才去四川,他毫不知情。奴才不敢欺瞒太后,之前搬回宫里,实为躲避努达海。奴才心里苦,不想沉沦下去,才借口离开。原想离开将军府,便可以息心,但战报传来,奴才真的无法自持,必须去找他。」

    「你对他一片痴心,他不知情?你说他不知情,那你躲他做什么?他不纠缠你,你躲什么呢?再说你追到四川,他呢,毫不领情是吗?」太后愤恨地将新月推到地上,「哀家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谁知你撒谎都不脸红!你以为如此袒护努达海,哀家就饶得了他?你还懂不懂得自尊自爱?端亲王在天之灵听见你这一番豪言壮语,当足够欣慰了!多有出息的女儿,整个爱新觉罗家也该因你为荣啦!」

    新月顿觉无地自容,她太天真,如今想来努达海那一番话的确有理:如实说,只能让太后更生气,没有人会相信他们。

    当初,新月在宫里哭,太后宠她、纵容她。而如今……她慌张地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悲伤,不能哭,不能再犯宫中大忌,不能再触怒太后。新月昔日的娴静全然不见,太后悲哀地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心中徒增几分悲凉,为新月,为端亲王,亦为她自己的一片苦心。

    太后强压愤慨,叹了一口气,道:「告诉哀家,你是一时冲动。哀家念在你阿玛忠烈报国的份上,只当你是年幼无知,不罚你。」

    「谢太后恩典。」新月匍匐于地道,「奴才斗胆再求太后一事,奴才的亲事……」

    「亲事?怎么,难不成你要悔婚?!wWw.」太后刚刚压下的火气,又噌地蹿了上来。

    「奴才,奴才真的不想嫁……」

    新月不禁哽咽,心砰砰地几乎要跳上天。她不敢抬头去看太后的脸,只惶惶地等待着。太后的一句话,足以左右她的一生。遥想在御花园时,不正是一语误终身么?她正屏息等待时,直觉左臂被猛地一提,抬眼正撞上太后犀利如剑的目光。平日里慈善的太后如额娘般亲切,而此时的她却精明凌厉得怕人。新月恐慌着,不觉将整个身子向后一缩。

    「老实说,你是否已经失身?」见新月百般不情愿,太后不禁如此问道。

    新月瞠目结舌地望着疾言厉色的太后,她哪知太后会有此问,当下愣了。须臾,满面赤红的她才拼命摇头否认道:「奴才没有。」

    「真的?真的没有?」

    新月急忙给太后叩首,诚惶诚恐道:「回太后,奴才真的没有!奴才自知是阿玛的耻辱,是家族的耻辱,但是奴才并不至于……还请太后给奴才留些颜面,别再问了。」

    太后悬提的心终于归了位,其实她方才的紧张并不亚于新月的窘迫,看新月诚恳的样子不像撒谎,这才暗自吁了口气,轻轻抚摸她潮湿的发丝,「好孩子。你先回去吧,克善成天想姐姐,那孩子太可怜了。」

    「克善,」新月自责地喃喃道,「我的弟弟……」

    太后亲手将新月扶了起来,勉强笑了笑,「去吧,天快亮了。去洗澡,换衣服,克善醒来时,别让他见到你这副模样。」

    心中暗留不甘,可新月着实不敢再问太后能否收回成命,取消她同沃赫的婚事。问了,只怕会招致更大的祸事。她紧紧抿唇,福了福身,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新月走后,太后亦喜亦忧地想:这孩子总算是回来了,毫发无伤,太好了!更好的是,她不笨,并未失身于努达海。这傻孩子,她哪里懂得男欢女爱之事,想必她仅是感恩于努达海,错把恩情当爱情。努达海再优秀,也不能同和硕格格相配,新月应该嫁给沃赫。姑娘家成亲之后,心便安定了,她一定会满意她的夫婿,沃赫多么出色!可沃赫的阿玛是个精明、难缠的人物,近日一直为了和硕格格失踪的事大做文章,如今新月总算回来了,一定要找个好借口,搪塞位高权重的安亲王。

    这借口,当是什么呢?58xs8.com